“荔芽所有的一切,你都不配知道!”澧淵忽而暴怒,當先一掌朝嵐若拍去,卻被崇尤攔下。
早有防備的嵐若,自是極快地躲到了奕修身后,攥緊了他的衣角,“奕修哥哥……”
“不怕,嵐若。”奕修心不在焉地安撫了安撫,視線一直盯在突然緊張起來的荔芽身上。
“澧淵上仙,荔芽仙子的真身到底是什么?”嵐若厲聲質問,又忽而調轉矛頭對準荔芽,“荔芽仙子,你的真身便是回靈草,可對!”
此言一出,四下皆驚。
有人在瞬間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幻月島上擁有最多回靈草的荔芽,自身修為卻低得可憐。
原來是因為她的真身是回靈草,而回靈草本身就難以修行!
就連簡單的化形,也是艱難至極。
齊刷刷望過來的各色眼神,使得荔芽心下一顫,她略帶慌亂地搖了搖頭,忍不住退后幾步。
回靈草本身便已是助人修行的天地珍寶,而修成人形還得道成仙的回靈草仙子,更是前所未有。
若用之煉化靈藥……
“胡說八道!”澧淵氣急,卻掙脫不掉崇尤,遂與之交起手來。
“澧淵,荔芽果真是回靈草仙子?”交手的間隙,崇尤眼中劃過一抹喜色,“若果真如此,那荔芽不就有完好無損的回靈草靈根嗎!我們不用再等數千年,很快便能擁有新生的回靈草!這真是太好了!”
崇尤眼中迸發出扭曲而瘋狂的喜悅,而澧淵周身的血液似乎都開始凝結,寒意直達頭頂。
“崇尤!”澧淵像是從未認識過他一般,“你知道你是在說什么嗎!荔芽是我的女兒,別說她的真身不是回靈草,即便她是,那也是一條鮮活的生命!”
崇尤充耳不聞,看向荔芽的那雙眼睛閃爍著幽光。
然而盯著荔芽的,卻不止他一個。
奕修身后的族人,看過去的視線,皆是目光閃爍。
“荔芽到底是我們看著長起來的,她乃是由荔枝jing靈修成仙身,并非回靈草呀……”
“幻化術雖是高深法術,但以澧淵上仙之能,又豈在話下?”嵐若又繼續緩緩道,“回靈草生性懼水,之前荔芽仙子聽聞自己被拒婚而不慎落入日月河中,卻許久才被救上來,難道連簡單的避水術都不會?她的真身究竟是不是回靈草,用水一試便知。”
眾人心思微動。
“我們不過是借荔芽仙子的靈根一用,待回靈草長成,自然完好歸還。澧淵上仙這般阻攔可是因為奕修哥哥因我毀了與荔芽仙子的婚約而懷恨在心?所以才故意斷絕白貂族人再使用回靈草的希望?”嵐若又適時地補了一句。
“借靈根一用?虧你不要臉地說出口!靈根對于草木一族來說意味著什么你難道不知?”澧淵緩了口氣,看向奕修,“我要你來說,我要你親口說出要借荔芽的靈根!”
草木族的靈根,如同鳥獸族的靈丹,取之力量全消,生命極速衰竭,壽命甚至比不上人間界的凡人。
奕修看向荔芽,竟然真的動了動唇,“荔芽……”
見他欲言又止的神情,荔芽哪里還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真的想讓她拿出靈根。
荔芽忽而大笑起來。
眾人看向她的眼神更為驚異,似是生怕她會被刺激得突然墮魔一樣。
澧淵將荔芽攬在懷里,面色鐵青地打斷奕修的話,將矛頭對準嵐若,“你少在這里花言巧語、妖言惑眾!荔芽的真身不是回靈草,又哪里來的回靈草靈根!爾等種種言行,我全部銘記在心,今日澧淵便以吾之名,向天道立誓,此后幻月島上斷然不會再出現一株回靈草!”
曦禾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夢。
夢中的自己只剩一縷神魂,在空曠浩渺的天地間無意識地游蕩。
時光靜默而寂寥,她附著在一人寬大柔軟的衣袖上,被帶進了一個幻境。
幻境之中有兩片廣闊的蓮池,一片種滿了青蓮,另一片卻只種了一朵紅蓮。
孤單的紅蓮沒有那些青蓮的蓬勃之勢,顯得有些安詳靜謐,它搖晃在波光瀲滟的水面上,像歸鞘后的劍。
蓮瓣上一滴露水入池,激起了層層波瀾,倒映出的‘司神殿’牌匾微微晃動。
司神殿?這幾個字有些熟悉……
眼前被一片霧白色覆蓋,她扭了扭身子,從那片霧白色底下飄出來之后,才發現那是一件里衣。
而里衣的主人,此時正裸露著上半身,背對她而立。
光潔而寬闊的肩背,顯示出里衣主人的身份是位男子。
親眼看著他解衣入睡,理智和禮貌告訴她,此刻她應當迅速轉過身而后立即退出去。
可不知怎么的,她的神魂之體好像不受控制般,徑直朝榻邊而去。
緊接著,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兒響叮當之勢,鉆入了他的云被。
曦禾:“……”
雖然這只是個夢,但未免也太過于羞恥。
然而,羞恥的念頭還來不及過多體會,耳邊便聽一聲炸響,曦禾猝然睜開雙眼。
當先映入眼簾的,是清時的臉。
曦禾卻以為還在夢中,猛地蒙上了雙眼,口中還念念有詞,“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什么?”
“不是故意鉆——”
話音到此,戛然而止。
曦禾蒙眼的雙手被清時輕輕拿開,直到旁邊淚眼汪汪的幼娘出生喚了她一句‘主人’,她才終于回神。
幼娘滿臉淚痕地鉆進了她懷里,緊緊抱住她的腰,抽抽搭搭地又喚了一句,“主人……”
短短兩個字,卻包含了太多的情緒。
這是……怎么了?
曦禾不知所以地抬眼看向清時,卻在捕捉到對方眼底深處一抹如同雪山莽原的荒蕪悲涼之后,心尖一緊。
而此時觸碰著她雙手的手指,冰冷得不像一個活生生的人。
曦禾失去意識的這段時間,對她來說只是一個荒誕虛幻的夢境,對清時與幼娘來說,卻是如墜煉獄般的煎熬。
她反手握住清時的手,試圖提升清時掌心的溫度。
視線卻在自己的雙手上微微一頓。
“這是什么?”
手背上原本鮮血淋漓的傷口,已然愈合如初,而食指上,竟不知何時戴了一個古樸銀戒。
銀戒之上光芒流轉,花紋繁復,像是雕刻著古老的梵文咒語,戴在她的手指上,多一分太松,少一分太緊,就像是量身定做的一般。
幼娘連忙抹去自己臉上的鼻涕眼淚,掌心交疊于額前,端端正正地對著曦禾行了一禮,“恭喜主人尋回喚靈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