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遙華還沒來得及回答,大門便‘吱呀’一聲開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家提著盞紅燈籠出現在了門內。
“小姑娘你找誰?”
老人啞聲問了一句,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疲倦,站在那里上下眼皮不住打著架,像是隨時都會站著睡過去一般reads;。
是人就看得出老人‘精氣神’都十分不濟,沈遙華的眼卻越過了老人,望著一面繪有金甲天神的影壁的后方,那里有一團十分明顯的黑氣,如陰云般飄蕩著卻不散去。
“你干什么的小姑娘?”
老人有些不高興了,哪有大晚上敲開人家門一句話不說站那發呆的?就是討飯也要說話吧?
這也就是他老人家來開門,要是換了別人開門早將她趕出去了,這個時候府里正亂著呢,指不定等下被哪位主子看了心煩再做出些什么來……
老人想到此處,伸手便去關門。
沈遙華趕緊抵住門,說道:“老人家,我能救你家小公子。”
說這話時她有些忐忑,她壓根不知道他家小公子是誰,不知這是什么地方,一時半刻也沒看出那團黑氣是個什么鬼,萬一她治不了那團黑氣呢?萬一救不了人呢?
聽說與這種高門大戶打交道,一言不合是要死人的……
沈遙華來不及想太多了,她被那位搖搖欲墜的老人一路拉扯著跑到了后院。
她既沒想到老人家能跑那么快,也沒想到人家連半分質疑都沒有,由此可見,這家的小公子確實是很需要人來救。
沈遙華被拉到一間獨門小院前,也就是陰云罩頂那一間,普通人看不見的黑氣,在她眼里十分的濃郁。
“大公子,這位小仙姑說能救小公子。”
老人家氣喘吁吁將她推到一個男子面前,沈遙華沒注意到人家改了稱呼,也沒去注意所謂的大公子,只是眼角余光瞥到一抹深黑,感覺是個極高大的男子,氣勢好似挺陰沉的。
她向來不懂什么禮數,心神又都在黑氣上,便直接忽略了其他,揚手在眼上覆了一層靈氣后,凝目看向了黑氣。
細看之下,沈遙華不由皺起了眉頭,那團黑氣中有近百個魂魄,男女老少皆有,似乎正在爭搶著什么。
難道爭的是人?
沈遙華略一猶豫,抬腿便向院中走去。
“你干什么?”
莊澗扯住沈遙華的手臂,聲音沙啞,透著一絲奇異的迷離,像沉眠初醒之人的低語。
“進去。”
沈遙華答的很簡短,抽空瞟了眼男子,結果發現他很高,如軒轅渡一般在近距離之下只可仰望,他穿的似乎很好,頭上的玉冠似乎也很值錢,但沈遙華覺得他的形象與自己差不多,介于風塵仆仆與蓬頭垢面之間。
只是他更慘些,看上去像是幾天沒睡過覺了似的,滿眼血絲,滿臉胡茬,眼窩深陷,臉色蠟黃……
她又瞟了眼搖搖欲墜的老人,心頭一軟,輕輕拍了拍抓在自己臂上的手,柔聲道:“你們去休息吧,這里交給我。”
“你是什么人?”
莊澗卻不領她的情,仍抓著她不放。
“我來捉鬼救人的。”
沈遙華好聲好氣的回答。
“你有把握?”
莊澗眼神烏沉沉的盯著她明亮的眼,也像一團陰云似的壓著她reads;。
沈遙華擰眉點頭,想了想又搖了搖頭。捉鬼的把握她有些,救人就不好說了,她還沒進到屋子里認真看看,哪能確定有沒有把握呢,萬一那小公子的魂魄已經被瓜分了,她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啊。
“你走吧。”
莊澗松開她的手臂,對著身后的老人道:“康伯,給她些銀兩送她出去。”
“大公子……”
名為康伯的老人有些猶豫,他家小公子三日前開始昏睡不醒,開始時胡亂說些囈語,未久便出氣多進氣少,不過一日的功夫已是全身僵冷,只余胸口一絲微溫。請了許多大夫也看不出所以然來,大公子不得不將所有人都派出去尋找可能的救命之人,并許以重金。
雖然這幾日來了不少招搖撞騙之徒,有些自作自受送了性命,但這個小姑娘看起來沉靜有度,只字未提報酬之類的話語,由此可見并不是為了騙財而來,就算是,送了性命也是自作自受。
“送她出去。”
莊澗沉聲擺手,聲音不容拒絕。
康伯只好嘆息一聲,應了聲是。
“你也去休息吧,不必陪我耗著,我再等等……”
莊澗轉首交待康伯的功夫,沈遙華魚一般從他身邊滑了過去,像是怕人攔著她送死似的,直接用身體撞開院門,停也沒停的撲到了正屋門前。
“你出來!”
莊澗擰起濃眉,怒視著沈遙華纖細的背影。
沈遙華扒著門縫向屋里看了片刻,開門進了屋子,關緊房門前沒忘了對著院門外的兩人安撫的一笑。
莊澗身子晃了晃,突然覺得這姑娘有可能是個傻子。
“大公子您還是坐下休息一陣吧,您身子要緊,小公子吉人天象,一定會沒事的。”
康伯將不遠處的靠背木椅挪了來,又倒了杯冷茶,看著莊澗一飲而盡,不由嘆息了一聲,這一次的輕裝簡從可真是苦了兩位公子了,真出了事連個伺候的都沒有。他老啦,跑不了腿照顧不了人了,到哪都是累贅……
“我不打緊,你坐。”
莊澗硬是將暗自神傷的康伯按在椅上,盯著緊閉的屋門道:“如果小尚醒來你病倒了,那他可又要鬧人了,我可沒那耐性哄他,你要是不想讓他挨揍,就得一直護著他才行。”
“老奴身子硬朗著呢,怎么也得看著大公子小公子都成家立業了才敢倒下。”
康伯呵呵一笑,老眼中水光一閃。
一老一少都緊盯在房門之上,過了好一會兒,既沒聽見誦經或叱咤之聲,也沒聽到丁丁當當的打斗聲或慘叫聲,莊澗便有些按捺不住的向前邁了一步。
只一步,他的手臂便被一雙蒼老的大手緊緊抓住。
莊澗不用回首,也能‘看’到康伯臉上的悲凄與祈求。
這幾日里,只要進到屋子里的都沒有好下場,因為去收尸便死了好幾個高手了,如今小公子已是生死不明,怎么還能讓大公子去涉險?
莊澗自然也是明白的,所以也只好聽天由命。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