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也未見到陸氏的面。
錢嬤嬤出來,輕聲說道:
“夫人身上有些不舒服,世子爺和兩位少夫人先回去吧。”
任誰都知道這是故意在晾韓玉瑾與沈遠寧,韓玉瑾面色不虞,沈遠寧似有心事,陳月喬站起身來同錢嬤嬤客氣道:
“可有請大夫?”
“回月夫人,夫人說無礙,說是近日憂慮所致,靜養一陣就好了。”
沈遠寧聽到錢嬤嬤說憂慮,心里慚愧的很。自己身受重傷不告而別,也難怪母親擔心。也不好插話,聽著陳月喬與她寒暄。
“如此,勞嬤嬤仔細照看。”
“月夫人言重!”
錢嬤嬤轉身回去后,陳月喬抬頭看著沈遠寧微微一笑,說:
“夫君與妹妹一路受累了,我已經差人在蘅蕪院備下酒菜給你們接風,還望妹妹賞光。”
還嫌姑奶奶不夠堵心?自己面黃肌瘦去看你大腹便便?婆婆剛給了閉門羹,再去吃情敵的鴻門宴,我的胃要奇特成什么樣子才能消化得了!
韓玉瑾心里忍不住腹誹道,她沒有陳月喬的功力,能不顯山露水笑的無辜,語氣冷硬的說:
“我胃口不好,這光我賞不了。”
說完連看都不看她一眼,轉身離開了。
有意無意的,韓玉瑾的眼光避開了沈遠寧的視線。
走出去陸氏的院子,韓玉瑾的心里堵著一口濁氣,吐不出來,壓不下去,悶在心里很難受,她望了望遠處的天空,無聲的嘆息著。如果是場戲,總有落幕的時候,這樣跟沈遠寧妥協了,就意味著這生活,將沒有盡頭。
“在想什么?”
是沈遠寧的聲音。
韓玉瑾以為,在陳月喬那樣深情款款的挽留下,經歷了小別,她們應該會甜蜜的秉燭夜談,或許會說到他們的小包子,沒想到的是,沈遠寧卻追了過來。
“沒想什么。”
沈遠寧走近,一只手扳過韓玉瑾的身子,低頭凝視著她,聲音沉沉的說:
“你在生氣!”
“沒有。”
韓玉瑾否認著,沈遠寧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輕笑著說:
“撒謊。”
韓玉瑾拍開了他的手,沒好氣的說:
“說了沒有就沒有!”
沈遠寧看她賭氣的樣子,無奈的拉過她,語重心長的說:
“玉瑾,母親是生我的氣,與你無關的,你別往心里去。”
韓玉瑾詫異的看著他,原來他認為自己是生陸氏的氣。
“我沒事,我好的很。”
說著就要掙脫他回芝蘭院,沈遠寧沒有放開她,反而是拉著她一起去了芝蘭院。
到了芝蘭院的時候,玲瓏琥珀她們看到韓玉瑾與沈遠寧相攜而來時,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
沈遠寧看到她們的表情,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見過世子爺,見過少夫人。”
讓她們起身后,韓玉瑾看到了琥珀玲瓏眼里的淚光閃動。
琥珀更是上前一步,端詳著韓玉瑾,上下的打量。話還沒說,淚珠就一個接一個的掉:
“姑娘怎么瘦成這樣?”
平時琥珀最講規矩,今日卻失口叫韓玉瑾為姑娘,都是因為看到韓玉瑾后,擔心所致。
“傻丫頭,哭什么,到夏天了,我正想瘦一些呢!”
“姑娘還哄奴婢。”
玲瓏看了一眼一旁的沈遠寧,低下頭平復一下情緒,走到琥珀身邊說:
“琥珀,世子跟少夫人剛回來,一定累了,回頭再說這些吧。”
琥珀擦干了眼淚,忙給沈遠寧請罪,說道:
“奴婢不知您跟少夫人今日回來,還請世子爺恕奴婢準備不當之罪。”
沈遠寧擺擺手上她起身,說:
“無妨,去打些熱水,準備些清粥小菜。”
“是。”
琥珀與玲瓏相繼退下。
韓玉瑾看沈遠寧發呆,便問道:
“你又想什么呢?”
沈遠寧回過神,笑著說:
“沒事,我看你院里侍候的人只有她們兩三個,別的小丫鬟也不怎么盡心,干脆發賣了,再重新挑幾個伶俐的。”
韓玉瑾點點頭。
她知道沈遠寧想到的不止這些。
沈遠寧一路上不管走到哪兒都會傳消息回來,算著時間都知道今天會到。陳月喬不是在門口等著么,所有人都知道他們今天回來,只有芝蘭院不知道,這家里人,如果不是故意冷落芝蘭院的下人,那么就是沖著韓玉瑾來的。
進了院之后,小丫鬟們都跑的不見蹤影,不知道躲到哪兒偷懶去了。
這樣的情景,沈遠寧很為韓玉瑾擔心。
沈遠寧大概明白了,后宅這小小的四方天地,爭斗也不少。
芝蘭院的事,讓沈遠寧對陳月喬微微有些改觀。
韓玉瑾今天一天累得不輕,沈遠寧差人喊了王大夫,與她診看過身體,她吃了藥,早早的就睡了。
等到韓玉瑾睡著,三泉喊沈遠寧去了書房,像是有什么極重要的事情。
蘅蕪苑里,陳月喬聽著司棋的回話,驚訝的差點打碎了手里的茶盞。
“王大夫真這么說?”
司棋恭敬的語氣里帶著一絲羞意:
“千真萬確,三潭方才傳話過來,他在書房外聽的一清二楚。”
陳月喬聽司棋這樣說,才相信了她方才的話。
白日里堆積的怒氣,此刻已經煙消云散。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韓玉瑾有今日,全是報應!
如今連陸氏都不待見她,看她今后還能仰仗什么!
想起沈遠寧對韓玉瑾那種默契的舉止,不由得又是一陣堵心。
且由你逍遙兩日,等到沈遠寧知曉韓玉瑾已經身敗名裂后,他還會如此嗎?
嫉妒是仇恨里開出的花,慢慢的將人的靈魂腐蝕,并且,陳月喬從未察覺。
沈遠寧在書房看著桌上的那封信,額頭上的青筋直冒,從沒有任何時候像現在這樣憤怒,右手緊握成拳,狠狠的砸在了書案上。
門外的三泉三潭俱是心頭一驚,不明白方才還好好的世子爺哪里來這么大怒氣。兩個人縮了縮脖子,誰也不敢進去滅火。
在門外守了大半夜了,也不見里面有動靜,三泉才開始擔心起來。
世子爺她大病初愈,還一路舟車勞頓,又發那么大火氣,不知道他現在怎么樣了?
便小心的推開門,見書房里唯一的一盞燈快要燃完了,忽閃忽閃的想要熄滅。
燭光搖曳中,沈遠寧坐在書案前,呆呆的一言不發,仿佛入定了一樣。
三泉換好了燭火,走到沈遠寧身邊,小聲的提醒著說道:
“爺,夜深了,該休息了。”
沈遠寧回過神來,看了三泉一眼,隨后又把目光轉向了書案上的那封信上。
他沒發一言,將那封信折疊好,放在了懷里,站起身來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三泉緊步跟上,出了門三潭也要跟著,三泉制止了他:
“爺心情不好,不喜歡那么多人跟著。”
三泉知道沈遠寧的習性,所以制止三潭,三潭表面和氣的應下,心里早受夠了三泉這種總管的口氣。
三泉出了蒼暮軒,見沈遠寧去了蘅蕪苑的方向,便加緊腳步跟上,在看到沈遠寧走到蘅蕪苑前的時候又駐足不前,三泉也只好站在原地等候著他的差遣。
沈遠寧在蘅蕪苑的門口站了有足足一炷香的時間,最后轉身離開了。
如三泉的猜測一樣,沈遠寧去了芝蘭院。
這個時候,韓玉瑾早不知陷在那個夢里面了,沈遠寧進去韓玉瑾的臥室的時候,看到了和衣睡在外間小塌上的玲瓏。
以前韓玉瑾晚上睡覺從不讓人值夜,這次她病體未愈,琥珀玲瓏自發睡在韓玉瑾臥室的外間,好方便照看她。
琉璃剛好染了風寒,她與琥珀一個房間,琥珀今晚照顧她,就讓玲瓏給韓玉瑾值夜。
玲瓏聽到推門的聲音,就醒來了,揉了揉雙眼坐了起來。
迷迷糊糊的看到了沈遠寧走了進來,馬上睡意全消。
站起來走近沈遠寧,輕聲見禮。
沈遠寧示意她噤聲,揮揮手讓她出去:
“你下去吧,今晚不用值夜了。”
底底冷冷的聲音澆滅了玲瓏的一腔熱情,小心的退出去以后,無奈的嘆了口氣就回房了。
沈遠寧見韓玉瑾睡的香甜,小心的上了床,躺在她身邊。
心里一個又一個思緒閃過,最后都定格在她平靜的睡顏上。
最終,壓下了心底所有的煩躁與憤怒,若要怪,只能怪自己,怨不得任何人!
似乎沈遠寧的到來讓她感到不舒服,韓玉瑾呢喃著囈語,翻了個身。
剛好臉對著沈遠寧,沈遠寧看她皺著眉頭的樣子,心底泛起柔軟。
漸漸的,沈遠寧有了睡意,當他神思朦朧,即將入睡的時候,聽到韓玉瑾又呢喃著說了一句話,一句話,讓沈遠寧睡意全消!
韓玉瑾說的是:“等你好了,我就要離開了。”
沈遠寧看著還在熟睡的韓玉瑾,竟不知要拿她怎么辦!她做夢都想著離開,若非是自己的傷勢嚴重,是不是她準備一回來就搬出去?
這一夜,注定無眠。
第二日韓玉瑾睜開眼,發現了躺在身邊的沈遠寧,嚇了一跳。
“你怎么在這兒?”
見他黑著一張臉,似乎比昨天氣色還差,摸了摸身上,并沒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讓他精神這么差。
沈遠寧皺著眉頭不說話,韓玉瑾以為他的傷勢又復發了,關切的問: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沒有,我很好。”
“那你是怎么了?”
韓玉瑾就不明白了,好端端的,這么就開始陰陽怪氣了。
“昨夜你打呼嚕,吵著我了。”
你放屁!
韓玉瑾很想把他丟出去,竟然敢信口雌黃!
于是很生氣的拿著一個大迎枕往他身上砸了一下,氣呼呼的下床穿衣了。
沈遠寧看著她生氣,自己的氣悶反倒削減了不少。
這么一個不愉快的早上,韓玉瑾連吃早飯都沒什么胃口,簡單的喝了一小碗清粥,便起身跟沈遠寧一起去了陸氏的世安堂。
本來韓玉瑾病體未愈,就算不去,別人也不能說什么,只是昨日剛回來就吃了閉門羹,知道陸氏心中有氣,便想著早日將這一頁揭過去。
韓玉瑾沒想到的是,到了今天早上,陸氏依舊給他們兩個吃閉門羹。
到世安堂的時候,只有錢嬤嬤出來說:
“夫人還未醒來,世子和少夫人先稍等。”
這一等就是一個時辰,韓玉瑾和沈遠寧也不好去催促,陳月喬懷著孕,陸氏一早就免了她的規矩,所以,整個大廳里,就只有韓玉瑾和沈遠寧兩個人在候著。
韓玉瑾早上的時候多少次了些東西,沈遠寧卻是從昨夜里到現在滴水未進,這會肚子咕嚕咕嚕的叫了兩聲。
錢嬤嬤進來后剛好聽到了,不動聲色的進了內室,沒過多久就出來了,對著沈遠寧和韓玉瑾說:
“夫人今日身子依舊不舒服,世子和少夫人先回去吧。什么時候夫人想見你們,老奴差人去傳話。”
“有勞嬤嬤了。”
沈遠寧客氣了一句,站起身來,帶著韓玉瑾離開了世安堂。
沈遠寧也沒料到陸氏的氣會這么大,只當她是氣自己的不告而別,卻不知道京城早已是謠言滿天飛,她氣的是罪魁禍首韓玉瑾。
剛送韓玉瑾回了芝蘭院,三泉就小跑著過來回道:
“爺,宮里來人了,是來傳旨的。”
沈遠寧挑了挑眉,這時候過來傳旨,是為了什么?
想了想,也沒想到,就問三泉說:
“口瑜還是有圣旨?”
三泉抹了把汗說道:
“是圣旨!”
沈遠寧更猜不到是什么,便吩咐三泉說:
“去蒼暮軒把我的朝服拿來,讓三潭去通知侯爺和夫人一聲。”
“三潭已經去了,爺的朝服等會就送來了。”
三泉早將一切安排妥當,他做事利索,這也是沈遠寧做任何事都習慣用他的原因。
隨后吩咐韓玉瑾身邊的人說:
“給你們少夫人按品階裝扮好了。”
如果是口瑜,就不用這般麻煩,穿著常服也沒事。
三泉說是有圣旨,那就得鄭重其事的對待,有品階的必須按品階裝扮好,不然就是大不敬!
等大家人仰馬翻的準備妥當后,齊齊的跪在了院里。
這時,內侍捏著尖細的聲音念到:
“瑾玉縣主接旨!”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