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侯府后,琥珀一進門就看到了跪在地上委靡不振的喜鵲和蘭花二人,走過去給陸氏行了一禮說:
“奴婢見過夫人,郡主最近幾日身體抱恙,不能前來,所以差奴婢過來。”
陸氏見琥珀進來后,看到喜鵲二人只是皺了皺眉頭,并沒有一絲慌亂內疚之色,心里了然。
“喜鵲說那些安胎藥是你送來的,可是郡主的意思?”
琥珀來之前心里已經想好了怎樣回答,藥是自己背著韓玉瑾送來的,只因看著玲瓏可憐,在府里舉步維艱,明知道韓玉瑾嚴謹身邊的所有人跟侯府里的人有接觸,還給她送了安胎藥來,卻沒想到被人利用了。琥珀這時才明白,韓玉瑾正是是想到了這層,才不讓與這里有過多牽涉。
“回夫人的話,安胎藥是奴婢送來的,郡主并不知道,郡主以前不準奴婢與姨奶奶有過多接觸,此事與郡主無關。”
琥珀回答完,陸氏又問:
“王大夫說你送來的安胎藥里有紅花,昨晚姨奶奶喝了之后就落了胎。”
琥珀已經聽陸管事說了,抬起頭,面色鎮定的回答道:
“夫人,奴婢的藥是在崇安街的華仁堂抓的,是絕對不可能有紅花的,夫人若是信不過奴婢,可以到華仁堂一問便知。”
琥珀說她的藥絕無紅花,有華仁堂可以為證,然而喜鵲與蘭花煎的藥又是琥珀親手交給她們的,王大夫又從藥渣里找出了紅花的藥材。
陸氏心里其實已經清楚問題出在哪里,她是相信韓玉瑾的人品,也相信韓玉瑾手下的人,那么。喜鵲與蘭花肯定有一個勾結了外人,借著這安胎藥,栽贓琥珀。
正確的說是栽贓韓玉瑾。
因為琥珀一句郡主并不知曉,在外人聽來,并沒有多少說服力。
喜鵲看到陸氏的眼光看過來,心里知道不好,陸氏肯定更懷疑自己。正在她六神無主的時候。
蘭花膝行到陸氏面前。哭求著說:
“夫人,真的不是奴婢,奴婢和喜鵲姐姐與姨奶奶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何故要害姨奶奶,我們是姨奶奶的丫鬟,主子榮耀,我們才有臉面。怎么會去做傷害主子的事情。就是給奴婢十個膽子,奴婢也不敢啊。”
蘭花說的聲淚俱下。玲瓏已經落胎,兇手就在琥珀、喜鵲、蘭花三個人中間,陸氏知道,琥珀斷然是不會去做這樣的傻事。只是被人當槍使了,那么就只有喜鵲與蘭花二人了。
剛才琥珀沒來的時候,蘭花還一臉的淡定。如今見自己對琥珀和顏悅色,蘭花才露出了驚慌之色。陸氏心里不由得考量了起來。
陸氏心里想到了一個人,眼睛不由得瞇了起來。想到她往日的手段,從來都沒有留過任何破綻,這件事若真是她做的,那也肯定是交代好了的,就算自己逼問也不會有什么結果。
隨后思想一轉,計上心來。
看著跪在地上的喜鵲蘭花二人呵斥道:
“不是你們,難道還是姨奶奶自己吃的不成?”
喜鵲聽了陸氏的呵斥,張口結舌的說不出話來,愣在地上。蘭花那眼瞄了一下琥珀,那一眼很明顯,所流露的意思大家也都懂得。
喜鵲反應過來后,急急得辯道:
“夫人冤枉,藥是琥珀送來的,奴婢真的連醫館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會去加害姨奶奶呢...”
蘭花見喜鵲喊冤,加緊說道:
“就是,夫人明察,奴婢二人完全沒有任何動機,夫人何不問問琥珀姐姐,府里都知道郡主是因為惱了姨奶奶才搬出去的,現在郡主知道姨奶奶有了身孕,心里不痛快也是情理之中,不然,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出面...”
她的話沒說完,琥珀急怒的給了她一個耳光。
“賤人,竟敢胡說八道,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蘭花一時愣住,反應過來后,與琥珀扭打在一起。
陸氏面色一冷,呵斥道:
“住手!”
琥珀與蘭花才停止了扭打。
“琥珀,跪下!”陸氏沉聲命令。
琥珀見陸氏動怒,咬著下唇,一臉不甘的跪了下去。
“我不管你是誰身邊的人,敢在我面前沒規矩,我一樣收拾得了。”
隨后喊了陸管事來:“你去華仁堂,把琥珀抓藥的方子拿過來。”
琥珀聽陸氏這樣安排,心里放心了許多。
半個時辰后,陸管事拿來的方子讓王大夫看了,并沒有發現任何異樣,只是普通的安胎藥,琥珀松一口氣的同時,不由得惡狠狠地瞪了蘭花一眼。
當初在芝蘭院時怎么就沒看出這小賤人竟有這樣大的膽量。
陸氏讓陸管事取來方子,只不過是一種態度,因為她猜也能猜到不是琥珀做的,未免別人說自己處事不公,才讓陸管事跑這一趟。
蘭花見事情失了掌控,便又急急道:
“夫人,說不定這華仁堂早就被人收買了...”
蘭花在陸氏越來越陰沉的目光下,漸漸的沒了聲音。
“你不說收買,我倒是忘了。”
聽了這句話,蘭花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你這樣伶俐,怎么就只混到一個粗使丫鬟的地步呢?我看這滿屋子的人都不如你心思縝密!”
蘭花知道陸氏已經懷疑了自己,心下一思量,如今只有咬緊牙關了。
若是供出了蘅蕪苑,只怕自己死的更慘,若是死咬著不說,夫人最多發賣了自己,到時候少夫人派人派人接應自己,好歹有條活路。想到這些,蘭花一咬牙說道:
“回夫人的話,奴婢也是關心姨奶奶,所以才擔心成這樣。”
陸氏見她的樣子是打算裝死到底了。二話沒說,直接吩咐了幾個婆子說:
“既然都不知道這紅花是從何而來,無憑無證的我也不能冤枉你們,如今姨奶奶已經小產,是你們兩個的失職,每人拖出去打二十板子,找人牙子來。直接賣了。”
這樣的發落。正中蘭花的心,喜鵲就有說不出的冤枉,正準備求情的時候。被兩個粗壯的婆子塞住了嘴,架著往院子里走。
錢嬤嬤在一旁納悶,眼下的情況,明明是那個蘭花有鬼。夫人怎么高高拿起,卻輕輕放下了?
院子里一會就傳來悶聲的呻吟和板子落在肉上的聲音。打完了板子,陸氏看都沒看一眼直接就著人拉了出去。
見琥珀還跪在地上,便出聲讓她起來,問了幾聲韓玉瑾的事情。就讓她回去了。琥珀猶豫了幾下說:
“夫人,奴婢能不能看看玲瓏。”
“你去吧。”
琥珀拜謝之后,便去了玲瓏的臥室。
見琥珀離開。廳里也沒有旁人了,錢嬤嬤問:
“夫人。那蘭花...”
陸氏打斷她說:“我知道。”
錢嬤嬤這下就不明白了,既然知道,怎么連審問都不審問一下,直接發賣了?
陸氏見錢嬤嬤面露不解,說道:
“你說今天若是把她打死了,她有沒有可能會供出背后那人?”
這個就不好說了,萬一蘭花有什么把柄在人家手里。想到這里,錢嬤嬤一下就想通了陸氏的舉動是為何了。
陸氏見她恍然大悟,笑了笑說:
“派人留意著蘭花,去買她或是害她的人,就是今日下藥的人。”
“是。”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陸氏懷疑吳氏更多一些,后來蘭花一味的攀咬韓玉瑾,才使得陸氏心頭疑云大起,這樣想法能夠設法去陷害韓玉瑾的人只有一個。
陸氏看了看蘅蕪院的方向,若非是她要生了,怕驚動她的胎氣,陸氏還真的要查一查蘅蕪苑的所有人。
星月兼程,縱然是現在韓玉瑾身體養的很好,也有些吃不消,雙腿內側更是磨得火辣辣的疼。
宿在一個小鎮上時,韓玉瑾小心的褪去褲子,低頭看到雙腿的內測已經磨破了皮,滲出血絲來,她拿出提前準備的藥膏涂抹在上面,清清涼涼的,痛楚消散了不少。沒過多久,藥效上來后,那股子疼勁兒又反了上來,比之前還要疼上三分。
韓玉瑾想起了上次被泰王挾持的時候,騎馬被磨破了皮,還在咬牙堅持著。周承安千方百計地給自己弄來了馬車,那一路的回護之情,韓玉瑾想起來,心里依舊覺得很暖。
想到這些,韓玉瑾覺得這次不管怎樣也值得。
韓玉瑾是半月之后到達江城的,她知道,憑著自己,根本進不了軍營,便先去了之前曾住過的高丘家里。
高丘來到會客廳時,看到一個玉樹蘭芝的少年郎站在廳中,從背影看,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韓玉瑾。但石榴明明說的就是瑾玉郡主,高丘走近廳內,韓玉瑾轉過身來,高丘看到韓玉瑾的臉時,才知道原來是她扮了男裝。
“高丘見過郡主!”
“高大人客氣了,我想找安王殿下,不知道高大人能不能安排?”
韓玉瑾開門見山的說,高丘聽到后,面露不解,隨后說到:
“昨日南召趁霧來襲,劫走了我軍的船只,王爺直奔前線去了。”
韓玉瑾心底慶幸,想著還好及時趕到。
“我現在就要見王爺。”
高丘面露難色,說道:
“這個怕是不易,早在王爺來之前馮將軍就定了規矩,嚴謹軍營以外的人進去,就是我進去,也是會被搜身,那些人不知郡主是女兒身,郡主去了,只怕那些人會冒犯郡主。”
韓玉瑾想了想,又問:
“高大人,能否幫我帶句話給王爺?”
高丘拱手說道:
“可以,只是,如今馮將軍勢大,王爺身邊的事他都要插一手,就連下官去營中見了王爺一次,營帳之外都有人在竊聽,若是什么緊要之事,郡主不妨寫封信,下官幫您帶進去。”
韓玉瑾沒想到馮二竟然如此囂張,竟然公然的聽周承安的壁角,那么寫信過去,會不會被他的手下搜身時提前拆開?
想到這些,韓玉瑾一籌莫展。
沒想到周承安就在眼前了,卻沒辦法通知他。
正在她不知道該怎么辦時,腦海里突然靈光一閃。
“好,高大人拿筆墨來,我寫封信給王爺。”
高丘見韓玉瑾臉上瞬間綻放的光彩,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竟然這般高興,也沒多問,便吩咐下人取來了筆墨紙硯。
韓玉瑾提起筆,猶豫了一下,便在紙上飛快的寫著。
寫好后,韓玉瑾吹干了墨跡,折疊起來交給了高丘,說道:
“若有人問起,高大人就說這是王爺府上人寫給王爺的。”
高丘臉紅著接過來,剛才他無意中瞄了一眼,那一個濃情蜜意,纏綿離情,不知道還真以為是妻子寫給丈夫的。
高丘偷眼瞄了一下韓玉瑾,只見她面不改色,沒有絲毫羞怯之意,高丘很想問問:這樣公然的寫情詩,真的好么?
接過來后,心里多少都有些不以為然,他還當是什么天大的事兒,原來不過是一番兒女情長,且韓玉瑾還是有夫之婦,高丘臉上的輕視之色蓋都蓋不住。
韓玉瑾看他的神色就能猜出他的想法,也沒有解釋,只是鄭重的說道:
“有勞高大人了,這封信很重要,請高大人務必轉交。”
高丘心想,兩首情詩,哪里需要這般鄭重,見她眼神里透出認真,也就收起了方才的不以為然,說不定真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呢。
高丘把信帶給周承安時,倒也順利。只是周承安的帳篷里還站著一位眼生的兵將,并不是高丘見過的周承安的親隨,便照著韓玉瑾囑咐自己的話說:
“王爺,這是您府里人寫的家書托下官轉交。”
府里人?周承安眉頭微皺,哪里有什么府里人?
周承安雖然疑惑,也沒有問,只是打開了信封。當他看到字跡時,心下一緊,一股暖流瞬間走遍全身。
隨后他看著上面寫的內容時,心里更是泛起驚濤駭浪。
只見上面寫了兩首詩:
且賦相思且賦愁,
莫使殘月對空樓。
開得一庭風月好,
戰火催斷離人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