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么回事…”
“那如此說來,薊州軍會被剔除北征名單,這倒也不足為奇,怕是眼下的薊州軍,出了關也只能添亂。”
崔應元坐在院子里,聽那中年男人說完,心中大致明白了王威死后,薊州都發生了什么。
想著,他嘀咕幾句,然后起身就要離開。
中年男人緊跟著站起來,忐忑追問道:“不知道你說的這個大人物,有沒有你說的這樣大的能量?”
“王保在薊州做了總兵以后,可是無惡不作!”
聞言,崔應元輕笑了一聲,緊握繡春刀,本不想與他廢話太多,想了想還是留下一句:
“莫說是一個薊州總兵,就是皇親貴胄,那位大人物也辦得。”
“這…”中年男人看著崔應元的華麗飛魚服,臉上的震驚溢于言表,“皇親貴胄都能辦…?”
“砰——!”
回應他的只有一道關門聲。
“什么,崔呈秀居然主動請辭了?”
約莫五日后,朱由校正坐在西暖閣看著奏疏,聽見一旁魏忠賢稟奏,當即笑出了聲。
崔呈秀不想做官了,這說出去誰信?
這只怕是另有其人,給他出的所謂“良策”,不過這樣也好,這廝如此明白事理,倒也省了朕一番功夫。
“忠賢,你怎么看?”
朱由校端著這份請辭的奏疏,輕輕挑了挑眉,靜靜注視著眼前人。
魏忠賢在袖子中搓了搓手,心思活絡開了。
其實他早猜到,皇帝內心是希望崔呈秀主動請辭,君臣好好演一次戲,然后再換一個懂兵事的人來做尚書。
對崔呈秀來說,這一招也算明哲保身。
所謂當斷則斷,如若不斷,必受其亂,這崔呈秀,的確是個聰明人。
“回陛下,崔部堂為兵部尚書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而今請辭,許是因為扶了王保為薊州總兵一事。”
說著,魏忠賢略微抬頭,窺視上意。
發覺朱由校沒說什么,這才心下一輕,繼續說道:
“老奴覺得,當時王威戰死,薊州軍急需一個總兵來管理,王保作為王威之弟,其人如何,大家都是不知。”
“這事不能只怪罪崔部堂識人不明,兵部之中,那些輔官也各有罪過,如若要罰,應該一并處罰。”
“你說的不錯,的確不知是崔呈秀自己的原因。”
朱由校“嗯”了一聲,淡淡說道:
“崔呈秀的確是個有才之人,除了兵部,到其它地方也能為朝廷盡忠,你就如此回復。”
“崔呈秀的請辭,朕不準,戶部尚書郭允厚不是科舉大案牽連革職了嗎,就調他到戶部去吧。”
魏忠賢忙不迭地躬身,呼道:
“陛下圣明!”
處理完崔呈秀的事,下一個就是王保到底該不該殺了。
田爾耕和崔應元的回奏在這兩日送至京師,消息讓很多人都是不敢相信,自從王保繼任以后,薊州軍隊一落千丈。
王保在薊州軍內部,先是裁退了大批從前跟隨王威南征北戰過的老卒,連前者的家丁隊也不例外。
裁退老卒還是第一步,接下來王保組建了自己的家丁隊。
他的這個家丁隊,雖然也叫家丁隊,但是戰斗力和王威的那個天差地別,帶兵打仗沒什么本事,欺壓良善倒是一把好手。
除此以外,王保還瘋狂克扣薊州軍的糧餉。
朝廷每月發往薊州的糧餉,都要被克扣七成甚至更多,兵士們稍有不服,便會被大加責罵,以至于趕出官軍隊伍。
至于操訓這種事,王保繼任以來,除了應付檢查搞過幾回,其余時間都是根本不管的。
這樣一來,薊州軍的軍紀越來越敗壞。
如今還留下來的,要么是欺負百姓的好手,要么就是被塞進來混吃等死的兵油子,都沒有什么戰斗力。
至于田爾耕的回報,更是令人汗毛直立。
孫傳庭所奏回的一切,不出朱由校所料,全都是真的,而且事實比奏疏上說的更令人不敢相信。
據田爾耕所說,焦山腳下一公有四個填埋尸體的大坑,里面的尸體都被燒得面部全非,而且大多數首級都被割下來了。
錦衣衛后來去當地衛所找來官兵,將大坑填滿,受難百姓也被一一安葬,統計的受難者約有八百多人。
原本欣欣向榮的一個小村子,現在已經是人間地獄。
看見這兩份密報,朱由校的眼神逐漸陰暗下去。
在自己的治下,竟然有官軍作亂,殘殺了山腳下的一整個村落,只為了避免逾期不至的懲罰。
死在官軍手里的百姓,比蒙古人都還要多!
這讓朱由校想到了歷史上的崇禎年間,這種事情在全國各地,簡直是司空見慣。
這種風氣,絕對不能助長。
現在連天啟五年還沒到,連綿的災害才剛露個苗頭,官軍就做出這種事情,如果不嚴肅處置,還有人敢再犯!
薊州軍,原本是一支能出關與建奴作戰的精銳兵馬。
朱由校實在是沒想到,僅僅半年的時間,精銳從無惡不作的官匪,他們居然裂變的這么快。
一任總兵選錯了人,整支軍隊都被污染了。
說起來,這事朱由校也有責任。
王威戰死,是員良將,朱由校當時很覺得心疼,愛屋及烏所以也就默許總兵一職讓王保接替。
卻不知道,這王保根本就是個在長兄羽翼庇護下,什么也不會的廢物。
“若是王威在天有靈,也該為有這樣一個兄弟而恥。”朱由校默默說了一句,緊緊攥著兩份奏報,道:
“鑒于王威的作戰功勞,便不殃及王氏族人了,只是…”
“薊州軍的問題很大,要即刻重組,召回老兵,補償糧餉,大明的官軍隊伍里,不需要這些殘殺百姓的爬蟲。”
“派東廠下去,一個一個查,一個一個問,凡是有在焦山殺過百姓的,一個不留!”
“整頓薊州兵馬的人選,你有沒有考慮?”
說著,朱由校望向魏忠賢。
后者一愣,想了想說道:
“陛下,英國公之子張世澤,今年二十有二,勇武有為,老奴聽說他一直都想領軍作戰。”
“張世澤…”
這個人朱由校自然熟悉,歷史上的末代英國公,甲申年國破,他也是唯一一個領兵出戰順軍,殺身成仁的勛戚。
這個人值得信任,只是現在還太年輕,尚需歷練,能力怎么樣也還不知道。
其實整頓軍隊這種事不難,讓他去試試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