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東京當文豪

009 頭上好癢,要長腦子了……

和也抖落了傘上的積雪。

雪簌簌而下,圍繞著他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圓弧。

隨后他用腳輕輕劃開一個斷裂,嘆了一口氣:“你沒告訴我你還會俳諧啊。”

語氣聽上去頗為幽怨。

總感覺像是一個怨婦在抱怨天天酗酒的丈夫一般。

你也沒有問我啊。

駒嘴角扯動了一下,將傘上的積雪朝著一個方向抖落,堆成了一座小小的雪山,然后用手將它變得禁錮一些。

看起來有點像是富士山一般。

“這段時間嘗試著寫了幾句,所以就想著沒有必要……”

還沒等駒說完,和也直接就打斷了他的話。

“什么叫做沒必要,新潮有專門的俳諧板塊,你這首,是我迄今為止見過最棒的。

有一種渾圓天成的感覺。”

和也的臉色頗有一些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那首詩怎么說來的,就像形容這種渾圓天成的詩。”

“什么?”

“就是東方大陸那里的一首詩。”

和也忽然之間有點想不起來了。

“大島老師說的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吧?”

“對對對,就是這首。

北島老師你中文的發音真好。

是有系統的學習過嗎?”

駒用傘擋住了臉,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將原本那個被他堆起來的“富士山”給踢壞。

“這首俳諧可以發表出去嗎?”

聽到和也小心翼翼的詢問,駒被逗笑了。

“從來都沒有聽過編輯來問作者能不能發表出去的。”

駒打趣了一下,說的和也有點不好意思。

總覺得他和駒之間的關系怪怪的。

好比一開始猛烈的追求一個女孩子,然后追成功之后,似乎女孩子陷入了其中,然后開始反過來加倍的對男孩子好。

顧忌他的情緒,順從他的喜好,在晚上穿上黑絲……

大島遲疑了一下,不確定的問道:

“那么,也就是說可以了?”

“一首俳諧單獨給一個版面嗎?”

“這首值得的。”

駒很詫異的看了一眼大島和也。

這首……

雖然確實不錯,但是這首俳句在正岡子規的作品當中只能算是傳唱度比較高的,其他真正比較驚艷的還沒有拿出來。

“我有一點想法。”

駒想了想。

“什么?”

“關于俳諧的一點想法。”

“北島老師,你說。”

大島和也一臉愿聞其詳的態度。

“早期這類體裁都是叫做連歌,原本是東方大陸古詩詞的一個變種,承襲東方的審美意識。

隨后逐漸加入了一些口語化以及詼諧的表達方式,于是連歌被俳諧取代了。

而后就是稱之為‘幽默詩’的俳諧變成了霓虹的古詩。”

大島和也沒有想到駒居然對于俳諧的演化這么清楚,這些東西應該是要涉及到古文學的人才會去深入研究。

原本他也是不懂,只是知道這種學了東方一半的東西叫做俳諧,有著十分嚴格的規則云云。

后來在一次學習會上面,主編聊起俳諧的發展史之后,說到了剛才駒說起的這個知識點。

“但是這首,并不算俳諧。”

和也猛然收回思緒,短暫的疑惑之后,他意識到這首,確實從俳諧的格律上來講,確實不是俳諧的走法。

“那么是連歌……不對,也不是連歌的格律。”

和也一時間有點質疑自己的專業素養了。

雖然他并不是負責俳諧那塊的,但是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一些。

按照記憶中的規則去對照那首,似乎并不能稱之為一首完整的俳諧,而是一句俳諧,或者說是俳諧當中的一句。

“所以,這就是我想說的話題,但是這個話題,顯得有點自大,我的意思是如果當下,以我的身份來講的話,有點狂妄自大。”

駒皺著眉頭,他原本并沒有想要去專門寫俳句亦或者是走這方面。

但是沒想到被初代聽到了,而后又不知道什么時候傳到了大島和也的耳朵當中。

很顯然俳諧不死。

果然。

雖然詩歌寫的人很少,寫的好的人幾乎是屈指可數,但是仍然不影響這個東西是文學鄙視鏈最頂端的東西。

即便他像是一個老人一般風燭殘年。

那么既然這樣的話,用了正岡子規的俳句,就試著干一些正岡子規的事情?

“北島老師,這個……”和也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其實這一點大島老師比我更懂一點。”

“啊?!”

這就是狂妄自大的發言嗎?

大島和也喝了酒,原本就因為酒精的緣故腦子運轉的比較慢。

這下子又被駒給繞進去了。

好癢。

頭上要長腦子了。

……

“就是目前來講如果說一個人,一個新的白紙詩人要去寫一首完完整整的俳諧的話,很難。

就像是讓他們去創作東方大陸的七言律詩一樣。

有些人也會去硬套一些格律,這樣從格律上來講是一首完整的俳諧,但是內容什么都不是。

這樣的俳諧或者是連歌都失去了原本的文學價值對吧。”

和也一臉呆滯的看著不停說話的駒。

等等。

他在說什么。

讓我緩緩。

哦。

是這樣。

好像是有那么一點點的道理。

可惡。

為什么要喝酒。

不對。

為什么這么重要的場合要在這個時候說話。

最后和也反思到了一件事情。

為什么,不讓這個家伙在酒屋當中干著端茶遞水的工作,而自己又是為什么把他拉過來談論這件事情。

就因為貪圖他那首俳諧?

不對,剛才駒……北島先生……北島老師,對對對,北島老師說了,不能叫做俳諧,那么叫做什么?

嗯?

腦子呢?

有點暈……

“所以我想如果保持這樣的情況來講,俳諧可能真的就沒有人會去寫了。

所以如果說單獨讓發句獨立成詩的話,那么是不是就某種意義上失去了所謂固定的框架。

這樣就可以刺激一下創作欲望。

當人們知道,他們隨便念兩句也可以叫做俳的話,那么是不是就會有很多好的作品呢?

想當年文藝復興……

這個新的題材,我想,既然是發句單獨拎出來稱之為詩的話,不如就叫它俳句好了。

對,就叫做俳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