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理寺捉妖那些年

第五七章:日升月降

道一給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看見了,我也不認識人呀。寺卿把失物帶回去就知曉了。”

王玄之也笑,“這事兒便交給我吧,現在天都快亮了。道一你回去通知一下大理寺的人來搬東西,然后就回去休息吧,今日給你放一天假。”

道一兩眼一亮,人都更精神了。不愧是個體恤下屬的好上司,不白費她叫的那幾聲苦。

“寺卿放心吧,這事兒肯定給你辦好。”道一答得鏗鏘有力。

王玄之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山洞口,這才去看他的兄弟,好家伙,就這么一眼,眼睛都快閃瞎了,陳夷之已經不是方才的陳夷之了。

他拿著燈火一照,那一身亮晶晶的珠光寶氣,像是出水的魚兒,身上鱗光閃閃,差點兒沒亮瞎他的眼,王玄之實在看不下去這蠢樣了。

要是要現在不將人叫醒,一會兒陷入夢里不可自撥了,萬一人家大理寺的同僚來搬東西,陳夷之拿起自己的長槍,一槍將人家捅了個對穿。

他是抓人還是抓人呢?

就剩下這么一個兄弟了,他還是很珍惜的。

王玄之向前走了兩步,腳步聲讓陳夷之回頭,眼睛發紅,這興奮得也太過頭了,他正要說話,那廝手舞足蹈起來,“安道,打從明兒起,道一就是我兄弟,親的,唯一的。”

好家伙,六親不認了啊這是,王玄之提醒他,“舒光呢?”

陳夷之這里摸摸,那里摸摸,話都沒過腦子,“誰呀!”說著又往脖子上戴了一串黑珍珠,每顆都有拇指粗的黑珍珠,他的頭上還簪了好幾根玉簪子。

他嘿嘿的傻笑著回頭,“我說道一呀,你可真是神了,說我發財,今日是當真走了這么大的財運,有這一山洞的珠寶,我養十頭豬,不是,十個弟弟都行了呀。”

“咦,道一呢?”陳夷之終于舍得分神,找了一下人。

王玄之開始擔心,照這么發展下去,得到又失去,比從來沒得到更痛苦,明日他的大理寺不會發生血案吧,到時候一升堂,左手一個不良帥,右手一個捉妖仵作。

大理寺鐵定要在長安城出門了。

為了不出名,還為了他的好兄弟,拼了!

王玄之調笑道:“喲,你還知道少了個人啊!”

“嗯?安道你什么意思!”陳夷之拿珠寶的手一頓,將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他把珠寶塞懷里,抱緊了往后退了一步,“我可告訴你,別想使壞心眼,大不了我們三人一起分。”

王玄之正要告訴他,這些財寶是有主的,他們一個大子兒都不拿走,就被此起彼伏的喊話聲打斷了。

“這里也有標記!”

“兄弟們快,就在前面了!”

都是熟悉的聲音,來得可真快。

王玄之懷疑道一是用輕功回去通知的,否則這些人怎么來得這般快,看了會兒陳夷之發瘋,話都沒說幾句,人就已經在山洞外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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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太一山,回程路上,陳夷之回頭望了又望,狠狠的咬著拳手,眼睛通紅,像是要撲上去吃人,不良人護送著財物,對這個昔日的同僚報以同情。

換誰誤打誤撞,撿到了一個山洞的珠寶,正當以為自己發財了的時候,結果失主帶著清單找上門了,說那是他家倉庫里的寶物,這擱誰身上都得瘋啊!

他們方才進山洞的時,要不是寺卿攔著,一人都得挨頓打吧。

哎!財帛動人心,誰不是呢!

心疼歸心疼,不良人最擔心不良帥暴起,離珠寶最近的,身上的雞皮疙瘩就沒停下過,害他以為冬天提前到了,今日衣裳穿得少了。

大理寺今日委實熱鬧。

禁軍天不見亮,就拉了一條大蛇,燒得黑不溜秋,父母都認不出的那種。說是大理寺卿交待的,還讓人不許亂動。如今還盤桓在后院里,禁軍特別貼心的將其盤了一圈又一圈。

為了看大蛇,平日里最勤奮,恨不得一整日都不更衣。

今日卻了更衣了好幾次。

更衣的地方,會通過后院。

他們就為了經過的時候,看一眼,差不多占了大半個后院的長蛇。

眾人:一動不動的蛇,別說還真挺可愛的!

長蛇:你們禮貌嗎?

天亮了,不良人,又拉了好幾箱子珠寶歸來。

大理寺直接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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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遞過折子,不用趕著時辰上朝。

王玄之回城后,不慌不忙的重新梳洗。

三人凌晨出城,路遇小河,在那隨意梳洗了一把,是擔心忘記卸妝容,會被人認出他們去了小春香,跟著去太一谷,尋到了太一山下的山洞。

對著銅鏡檢查幞頭的工整、圓領紫袍有無褶皺,再檢查一下靴子,上面是否有沾泥污,見都沒有問題,這才搖頭失笑揣著笏出了內室。

官服是今歲才發下來的新裳,與從前有別。

之前的那套進賢冠、黑介幘、白紗內單、革帶、笏、降紗單衣、絳蔽膝、大綬、小綬、白紅裙、烏皮舄,早已經被壓在了箱底。

大周天子從隴西打到長安門外那會兒,他的阿耶仍是京兆尹,親自打開了長安城的大門,迎接新天子入城。自此后,新皇想要加封阿耶,阿耶卻提了辭呈。

圣人見阿耶不受,面上有些不好看,又不愿寒了天下人的心,這才剛入了長安,就拿功臣開刀,只怕是坐不穩皇位,況且他阿耶是王家子,還是本家的。

他在大理寺任職屬官,圣人便將功勞都算在了他的頭上,當時前朝的官員,大多效仿前朝皇帝,也是昏庸得很,被上官壓了一頭的他,卻無法憑一已之力改變。

當今給了機會,王玄之并沒有拒絕。

下馬車前,王玄之再一次檢查儀容,這才步履從容的由順天門入皇宮。

順天門三個字落在眼里,王玄之的心神好一陣恍惚。

每當看到這些屬于大周朝的名字,他才真切的感受到,朝代已經換了一個。

大周武德二年,將承天門改作順天門。

三載一晃而過,皇宮內人換了,許多殿名也與從前有別,還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人最重要的便是走好眼下和未來,瞻前顧后,只會頭尾兩失。

王玄之最后一次仔細的整理衣冠,隨后走進了太極殿。

那里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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