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南克,故事發生時,我還是個孩子。當時我們村莊正為度過寒冬長夜做準備。
鳥兒早已飛過南方,冰雪覆蓋了大地。我的父親上路獵熊,他的名字叫天行者,因為,跟其他獵人比起來,他總愛到更遙遠的地方冒險。每當他瘦小的身影又在天際出現,我們都欣喜無比。
然而那天,我們等了很久也沒等到他回來。我的叔父決定出發去找他,但是其他獵人都持反對意見。他們說,在部落這么需要人手的時候,為了救一條命而犧牲另一條并非明智之舉。我叔父自顧自裝備好雪橇,我央求他帶我一起去,他便叫我跟他一起上山。沒過多久,我們就看到父親的足跡,直直一路指向北方。
第二天,我們才找到他。他平躺在地,臉上被切劃了深深傷口,呼吸困難。距他約三步之處,攤著一頭熊的尸體,胸口上釘了一根長矛,一支斷了的魚叉刺穿了它的咽喉。
我環顧四周,看見猛獸的爪印,上面斑斑點點褐色的血跡;五頭家犬已經死去,身軀處處撕裂,還套系在父親的雪橇上。
根據足跡判斷,父親回家時,熊早已遠遠跟蹤了一段路。它故意繞道,利用白雪在視覺上造成的盲點,埋伏在道路崎嶇之處,對父親發起了襲擊。它那欲置人于死地的怒火很容易理解,因為在父親的雪橇里還有一張漂亮的熊皮,那可能是一張母熊皮。
父親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嚇了一跳,雖然還來得及將魚叉刺入野獸的咽喉,又用長矛射出致命一擊,但可想而知,打斗必然野蠻殘暴,因為,在可怕的熊爪之下,竟沒有一頭雪犬幸存。
我們將父親抬入雪橇,重新出發。
回家的路很長,于是,叔父同意讓我跟他輪替駕馭雪橇。
終于,遠遠的,我們看見了村落的炊煙。印象中,阻隔在村子和我們之間的最后幾里路,經過了天長地久才跑完。因為雪橇犬已經疲累,我們絲毫不給它們喘息的機會。
人們跑上前來迎接我們。刻不容緩,我們立即將父親抬進小屋。一位姑姑給我端來一碗肉湯,喝完后,我就沉沉睡去。
醒來時,我吃了一驚,怎么會來了這么多人。
母親正在用海豹油搓摩父親的身體;薩滿點燃藥草,開始吟誦咒語;其他部落成員坐在陰暗的角落,僅透過爐火及一盞油燈的微光依稀可辨。
好幾次,父親發出哽咽怪聲,然而我們沒人能聽懂他想表達什么。
我走出門外,薩滿的禱告聲愈來愈響亮,小屋的墻板都震動起來。一些魅影怪形自屋頂溜出,并隨風飛掠而去。他們是死神,終于放棄奪取父親的生命。
我彎腰跨過門檻回到屋內。他坐在床上,一群人圍繞著他微笑。他的臉上被劃了三道深深的傷口,臉龐因痛苦而變形。
第二天,我跟著叔父去打獵,到晚上才回家。母親和一位姑姑輪流看護父親。那天晚上,他再次發出一連串難以理解的囈語,直到早上,半夢半醒之間,去清楚聽到他說出我的名字:南克。
我用一只手肘撐起上半身。
“南克,南克……”那的確是父親的聲音,英勇的天行者在呼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