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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年除夕。
辭舊迎新。
傍晚。
落日余暉,天色將暗。
今年是個豐收年,街道上掛滿了紅燈籠,噼里啪啦的鞭炮聲連綿不絕。
時不時有富戶燃放煙花,咻的騰空而起,在空中爆發耀眼的光芒,站在房頂觀賞的百姓,發出陣陣歡呼。
殮尸房。
中午就關門落鎖,夫妻二人搟皮包餃子。
媳婦與其說是搟皮,實則是按皮,真氣運轉將箕子壓成餃子皮。
“相公,這樣真的能練功?”
“興許吧。”
李平安熟練的捏餃子,邊沿形狀花樣百出,不似威震江湖的魔頭,純純的家庭煮夫。
“常用常新,掌控入微,這般練法應該不會錯。”
媳婦練了一年多真氣,天賦異稟進境神速,已經能用真氣加持拳腳,增長力量速度。
然而混元功只記載了運轉真氣的法門,沒有具體的施展招式,或者說真氣武學。
于是在李平安的指點下,日常行走坐臥、衣食住行,自然而然的施展真氣,消耗空了就打坐恢復。
譬如這按餃子皮,幾月前按的大小薄厚不均,多數還按破了。
隨著對真氣掌控愈發熟練精妙,如今左右手同時開工,將箕子按成大小相同、薄厚均勻的餃子皮。
心無雜念,一心二用。
可惜媳婦腦子直白,李平安指點她轉動水缸里的水,沒能悟出太極、無極。
夫妻二人正說這話,聽到咚咚咚敲門聲。
李平安洗了洗手上面粉,來到殮尸房開門,只見柱子叔背著尸骸站在外面。
“叔,年三十還當值呢?”
柱子叔默不作聲,進門將尸骸放在地上,方才開口說道:“這餓死鬼死在了家門口,總不能留著過年。”
“那倒是。”
李平安付了銅錢,客氣道:“馬上煮餃子了,坐下吃一口唄?”
柱子叔聞言頗為心動,向院子里看了眼,咽了口唾沫搖搖頭。
“家里的也熟了。”
說罷轉身離開,按照街上的傳言,眼前和藹的中年漢子是個大魔頭,殺了人就直接吃了,連骨頭都不剩。
李平安無奈聳肩,低頭看向流民尸骸。
餓的精瘦,四肢干枯,肋骨凹陷成排,輕飄飄沒有五十斤重。
這尸骸不似有油水,不過習慣性的摸尸,將全身上下搜了個遍,果然沒有任何遺落財物。
指尖撫過脖頸,發現嗓子里堵著異物。
“這般軟硬程度,應是干草、布團之類,餓死之前囫圇下咽。”
李平安面露同情,再怎么好的年代,也有人遭受苦難。
食指中指探入尸骸口中,摸到布團的邊角,向外一拉果然是團麻布,上面黑乎乎似寫著兩個字。
“危……蘇!”
李平安駭然變色,下意識掃視前后左右,又努力恢復平靜,將布團收入袖口,面色如常的來到后院。
“娘子,我餓了。”
“嗯嗯,我這就燒火。”
媳婦真氣運轉,手上的面粉震蕩干凈。
李平安上前扯住媳婦袖口,迫不及待的進屋,很快傳來淅淅索索的聲音。
“相公,這青天白日的……不好吧!”
正統六年正月廿三。
京城西門。
城門卒目光掃過進出百姓,琢磨哪個好欺負,順手撈點兒油水。
守備兵類似于胥吏,主要用于維持治安,所以軍餉微薄,不使手段可養不活家中老小。
“四哥,今兒你當值。”
李平安坐在喪車上,笑著打招呼。
余四哥笑著回應:“李爺,日頭可不早了,現在去亂葬崗回來就天黑了。”
“屬實沒辦法,殮尸房躺滿了。”
李平安拱手道:“回來時候還要麻煩四哥。”
“好說好說。”
余四哥對李平安的名號有所耳聞,能說上話就與有榮焉,轉身呵斥進出城門的平民百姓。
“散開散開,個個沒眼力界的,快給李爺讓路!”
百姓嚇得連連躲避,迅速讓開通道讓喪車優先出城門。
李平安看著這一幕,不似先前得意悠哉,而是不斷告誡警醒自己,萬萬不能再陷入安逸吹捧當中。
破外賊易,破心賊難!
一路向西來到亂葬崗,李平安跳下車,摸出五十兩銀票。
“這喪車賣給我吧。”
車夫微微一愣,殮尸房是車行的老主顧,雇了十余年的車,第一回聽說要買馬車。
“李爺,莫不是咱車趕的不穩?何況這事兒咱也做不得主。”
駕車養車修車可不容易,買車未必就比租車省錢。
“你就當我強買強賣!”
李平安將車夫拉下來,站在車上四下張望,荒山野嶺沒有任何人影,方才拍了拍車上的薄棺。
棺材蓋咯吱咯吱掀起,媳婦從里面站起身。
“詐尸了……”
車夫嚇得雙眼翻白,軟綿綿癱倒在地。
媳婦從棺材里搬出個大箱子,里面放著手炮、雷管、盾牌、炸藥包之類,其余值錢細軟已經盡數換成了銀票。
李平安將車上尸骸仍在地上,顧不得掩埋,躬身說了聲對不住。
叮囑媳婦坐穩了,抖動韁繩一路向北。
“相公,咱們去哪里?”
“涼州!”
李平安為了不讓人猜到目的,寫了三十六個紙團,攪亂了從中摸出一張。
目的地完全隨機,不受個人性格、記憶影響,也就沒有了可琢磨的規律。
“娘子,是我拖累了你背井離鄉。”
“相公在哪里,哪里就是家鄉!”
翌日。
柱子叔背著尸骸來到殮尸房,咚咚咚敲門不見應聲。
認為李平安不在家,便將尸骸放在門口,歪歪扭扭畫了七個圈。
數日后。
負責監察的探子,終于意識到事情不對,東廠嚴密檢查的兇人,竟然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立刻層層上報,很快傳到了楚督公耳中。
“廢物!”
一掌拍出去,將負責永興坊的內侍打出數丈遠,撞在柱子上大口大口吐血。
內侍顧不得自身傷勢,掙扎著爬回來,咚咚咚磕頭。
“督公饒命,卑下親自帶人去追,定將那兇人捉拿歸案……”
楚督公抓住內侍脖頸,冷聲說道:“只是個兇人還好,若是放走了那人,誅你九族都不夠!”
正要吩咐麾下,灑出東廠密探追查,有內侍進來稟報。
“督公,蘇相在門外。”
“他來做什么……”
楚督公眼底閃過寒光,立刻明白人怎么忽然就逃了,卷宗中有記錄,蘇相落魄時曾與李平安結交。
“來的正好,咱家需要蘇相給個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