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錦醒來，發現頭上包著紗布。嘴里泛著苦藥味，正要叫水，發現了不遠處的父親。
不由得大喜，“爹！”
戴擎沒動，他抱著一杯茶水，端端地坐在那，眼睛看向窗外，不曾看小錦一眼。
讓小錦泛起的笑容，冷落了下去。
“爹，你還是舍不得小錦的對不對？”說著眼淚就下來了。
屋里沒有人走動，更沒有誰來勸慰郡主，出了郡主的哭聲，這個屋子靜謐得可怕。
不知過了多久，戴擎開聲道：“孤兩次見你，你不曾問候你母親一句，不曾想她如何了。
如若你有一絲感恩的心，就不該對你母親說那樣的話。”
“她雖然對外兇了些，但她也是為了你們姐弟四人。如若不是她一直護著，你們姐弟四人早就被豺狼虎豹給吞了。
這些年來不是不知你的品行，只是想著你長大就會懂。
卻不曾想，你越長大越荒唐。
聽信外人的話，拿起刀子戳你娘的心窩，做出仇人快親者痛的事。”
“父親，我知道錯了。”
戴擎把茶盞放下，一杯茶水，他從冒著熱氣捧到冰涼，沒有心思喝上一口。
“錯，你沒錯，是這世道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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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給了你至高的地位與權力，讓你高高在上，將眾生視為螻蟻，將人命視為草芥，想打便打，想罵就罵。”
“是外人的錯，那些人一路諂媚吹捧，讓你迷失了自我，以為你所做的一切，不及你母親的萬分之一。
你可知道說你母親不好的人，都是些什么人？都是被你母親收拾過的人。你又知道她們為何被你母親收拾嗎？”
他心中很難過，“你總以為你母親是天下第一惡人，你卻不知她畢生致力于為百姓造福。
對惡人施以嚴厲，對善人施以憐憫，這是你母親一貫的行事準則。
在你母親眼里，人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只有守規矩和不守規矩的。
你母親的好，你沒學去半點，反而學了擴大了她的缺點。”
小錦走下床，跪在父親跟前，“父親，我錯了。”
“以前人們都說你聰明，如今看來不一點也不聰明，還是個笨蛋。
你現在出去看看，看誰家不嘲笑你，看跟你交好的人，又有哪幾個來安慰你。”
這一件事，讓戴擎改變了對小錦的態度，也改變了他對小錦的看法。
喜歡變成了厭惡，喜愛變成了無視。
今夜里第一次看與小錦對視，戴擎說出了他對孩子們說的最殘忍的話。
“如果你不是她生的，孤都不會多看你一眼。
如果你不是叫她做娘，孤不會給你一個笑臉。
如果你不是她肚子里爬出來的，你算個什么東西。”
這一番尖酸刻薄的話語，讓小錦記了一生。
往后的余生里，她常常用這話來警醒自己，讓自己時刻討好母親，要聽母親的話。
沐陽來看望姐姐，見姐姐看著帳頂，兩眼無神，像是受到了重大打擊。
“姐，你還好嗎？”
一滴淚水從眼角滴落，小錦偏頭去看弟弟，“二弟，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沐陽無奈地點了點頭，“你不該這樣說母親，畢竟那是我們的生母啊。
我們自幼跟著母親長大，母親視我們為心肝，怎么會不喜歡你呢？”
“我還記得，有一次我們遇到刺客，母親寧愿自己去引開刺客，也要讓你我活著。
我們和母親之間的骨肉之情，是分割不了的啊。”
回憶起母親曾經為自己做過的一切，從京都一直回憶到邵陽城，從衣食住行到生活的點滴，母親都沒有忽視她啊。
她怎么能說母親不喜歡她，對她不管不顧呢？
細細思量，方覺不是母親忽視了她，而是她忽視了母親。
過往的種種想法，種種被母親拋棄的念頭，是多么的愚蠢！
自己是有多蠢，才上了別人的當，聽信了別人的讒言？
小錦掩面痛哭，“我才發現自己有多不孝。”
如今的她滿心愧疚。
沐陽長嘆一聲，“父母雙親都被你給氣瘋了。”
小錦爬了起來問二弟：“母親怎么樣了？”
沐陽溫柔地給姐姐擦拭眼淚，“很不好。昨夜母親進宮與祖母求情，要讓你在府中居住，不讓你住在宮里了。
因為你的事，母親與祖母起了爭執。祖母被氣暈了，母親在坤寧宮的地面上跪了一夜。”
“清晨才回來，囫圇一覺醒，為了讓你得到更好的教養，有更好的未來，她又進宮伺候祖母去了。怕是要到入夜才能回。”
他記得母親走的時候，身上穿著厚衣裳，頭上帶著抹額，再厚的胭脂水粉也掩蓋不住她滿臉的疲態。
母親這樣奔波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大姐。
“讀書讓人明理，大姐還是多讀點數吧。
讀書多了，至少不容易受人蠱惑。”
小錦艱難地點頭，將自己扔進被褥里，為自己沖動的行為懊悔、愧疚。
見大姐眼睛都哭腫了，沐陽于心不忍，安慰她道：“父親雖然說了些狠心的話，但在父親心里，大姐還是很重要的。”
父親說的話，已經傳到他耳朵里了。
其實他很早就知道，父親對母親，不同于外面的夫婦。
他們是特別的，他們將彼此視為唯一，將彼此放在第一位。
即便是他們這些兒女，都不能動搖他們心中的位置。
如今父親為了母親既然要將姐姐送出去，要和姐姐斷絕關系，也真是狠心。
如若自己有一天，也做出傷害母親或父親的事，他們會不會拿起刀子向著自己刺來？
想到這問題，沐陽打個冷顫。
這個畫面他不敢想象，更不敢傷害母親或父親。
母親是他敬愛的所在，父親是他一直追趕的人，如何也不能夠做出傷害他們的事。
“母親生養我們不容易，我們要好好孝敬母親。即便母親做了傷天害理的事，她也是我們的母親，愛護她保護她，是我們這些做子女的該做的。
我們要有感恩的心，感念父母將我們帶到這個世上。”
沐陽開始給大姐做思想工作，他有責任將姐姐帶到正途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