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繡

第一百二十二章 詐

芳官在離開醉仙閣時,便直覺哪里出了問題。及至收到李瑾的吩咐后,已然清楚的明白,自己已經東窗事發。怕是自己想要隱瞞的事情,此時早都應該大白于天下了--自己與李侍郎間早年的糾葛。

問題應該就出在李瑾這次會面的對象上。那不知是什么來頭的人,怕是將自己的過往都查了一個天翻地覆吧。不過芳官有信心,如今自己藏匿母親的地方,無論誰去調查都無法找到。

只是想來兩人間的談話內容里,定是少不了關于自己刻意對李瑾忽略的部分。甚至此時想來,李瑾這次前來的目的,很可能就是為了自己。雖然這兩人交流的順序略顯奇怪,但可以肯定,李瑾讓自己送信時,這人對自己特別的關注便是因為察覺了什么,而那大概是李瑾特意對那人的暗示--做調查自己的安排。而那人調查的結果,怕是一定會包括自己一直想隱藏的事情,李瑾最后的那困惑的態度便是最好的證明。

李瑾不知道該怎么面對自己,大概她還沒弄明白當年事情的全貌,因此拿不準自己與他父親間的關系到底為何,便也拿不準應該以各種心情面對自己。也是,當年轟動全國的案件,連六扇門的當家人都親自著手調查,都沒查出什么證據與蛛絲馬跡。如今事情已經過去這么多年,怕是留下的東西就更少了。不過不得不說,李瑾找的這人能力還真是不小。

芳官想過事情可能暴露,卻沒想過會如此之快。他也想過暴露時,自己可能面臨的狀況。

可如今遇到的卻完全超過了他當初的預想。既沒有嚴刑拷問,也沒有軟禁勸誘。甚至及至此刻來到書房之前,李瑾都沒問過自己一句。李瑾從始至終都太過冷靜,對待自己的態度也是芳官覺得不可能,不應該的平和。甚至在離開醉仙閣之前,芳官都沒法讓自己確信李瑾已經知道了自己瞞著她的秘密。

無論是她懷疑自己,并讓自己帶著信件來找這人時的安排。還是如今已然確定了自己的動機不純,依然待自己如常的處理,都讓芳官詫異。

如今再次想來,李瑾竟然連印證事情的時候,都要帶著自己一起前來。芳官很懷疑這李家的小姐是太天真,還是真覺得世間的人都良善如她。

如果是芳官處于李瑾同樣的位置,此時最客氣的做法,怕不是將李瑾軟禁,就是將安置她的地方盡可能的遠離自己。因為目的不明,卻能確定是沖著自己有備而來,這便可能成為最大的威脅。

雖然芳官說的話大部分都是真的,可對李瑾來說卻沒有足夠證明的證據。此時這樣非常的時期,就算是產生一丁點兒懷疑的人,都應該被遠遠隔離。起碼在芳官如今的經驗中,這樣的做法保護了自己與母親太多次,而已經被根植于骨血之中。

此刻,李瑾的做法讓芳官困惑與難以理解。但從實際的角度來說,卻是與他有百利而無一害。

芳官穩坐在李瑾對面后,一言不發的等待著李瑾的發難。他很好奇,李瑾這樣的平靜能維持到什么時候。

“謝謝你的用心,只是既然你想我幫你,為什么不和我說實話?”李瑾的語氣十分平靜,完全不似憤怒或失望。可芳官知道李瑾大概是有些受傷的,他仍然記得那晚,自己托付她這件事情時,那雙眼中保有的熱情。

只是,芳官此時還不確定李瑾到底知道了多少,僅憑這樣的兩句話,芳官是不可能將自己的秘密全盤托出的。因此,他仍然沉默著,只是看著李瑾的表情中充滿了一種別樣的情緒,讓李瑾難以分辨其中的感情。

“你的本名是蘇靖,在族譜中排行十三,所以又被叫做蘇十三,當年蘇氏一族遷來京師后便世代以書畫為生,你在族中從小便是少有善于書畫,更兼聰穎好學。你父親本欲讓你入仕為官,卻不知你族中為什么萬般不肯,因此你們一家才避居山野。當初你攪得春祭差點取消,卻沒被問斬,只是暫壓京師府衙,而之后審理你的案件的人則換了一批又一批,直至皇上御批,大理寺寺卿親自審理才最終告結。其中牽扯了無數貪官惡霸。普天之下百姓額手稱慶。只是最開始的那個揭開這個序幕的少年,卻被人們完全的淡忘了。這樣縝密的計劃,的確很符合父親的一貫風格,只是我很想知道,是因為什么父親才會參與到你這個瘋狂的計劃?其中只要有一點紕漏,賠上的便是整個李氏族人的性命,父親當時幫你的原因是什么?”

“小姐,你想知道的僅僅如此嗎?”芳官似乎有些失望,又似乎松了口氣。

“如果我想知道的更多,你會說么?現在,還不是問其他事情的時候。父親與你來說是恩人嗎,還是你們僅僅只是合作?”李瑾的表情一直都很平和,只是最后的話音落時,卻少有的嚴肅起來。

芳官看著李瑾,眼睛澄澈透亮,只是眼中的神色,卻是李瑾最近才會經常見到的,那種莫名的伴隨著冷酷的執著。

李瑾原先就知道,這人心思細膩,性格內斂,而又多才所以要想收伏定不是易事。當時以為若是此人以為他人效勞,自己定要使盡混身解數拉他到自己這邊,卻沒想到這人竟與父親還有這樣深的淵源,此刻若是不弄清兩人間究竟的關系,只能讓事情愈加混亂。李瑾考慮過,也許去詢問父親是一條捷徑,只是就如李瑾在醉仙歌閣的梅園中,瞬時決定的一樣。父親接道自己詢問的信函,怕是事情很有可能,會被導向更深的不可知的方向。

既然如此,不如自己與這芳官,實際的蘇靖正面對峙來的簡單直接。

況且從李輝交給自己的資料上,李瑾大致判斷出,當年的事情,似乎不想自己最初想的那么簡單。

只是到底是隔了太長時間,加上案件完全是封閉之中審理與判決。斷案之人此時大多都已離開京師。關于自己父親參與其中的信息也僅僅只是一些巧合下的預測。資料中確切的僅僅只是關于蘇靖身世的部分,就連蘇靖被釋放后的去向等等都是未明的記述。

李瑾在書房中看著除了前三頁后面幾乎都是廢話的紙張,心中難得的有一絲挫敗的感覺。這又是一個擾亂自己心神的陷阱,雖然半真半假。

李瑾不知道李輝為什么要采用這樣動搖自己心神的方法,只是他的確做到了,不過不知道他是否從自己口中得到他想要的消息。同時李瑾清楚如今想要徹底查清當時究竟發生了什么的方法只有去翻閱當時的卷宗。好在此時的李瑾還算能有此門路。

而在此時,一切都不利于李瑾的情況下,要想盡量接近事實,從當事人處得到的反應將成為最有力的指引。

這也難怪李瑾采用了和淮陽王與李輝同樣的手段,以有限的信息詐取對面人心底真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