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眉目沉穩的趙晗如,鄭效陽動了動唇,最終還是不知道該說什么。
說對不起,我爸爸害死了你爸爸?
說其實我爸當年也是有苦衷的,他并不是真的想要害死你爸的?
還是說一切都不關我的事,我也只是剛剛才知情的?
事到如今,說什么都沒有用了,他也終于明白了父母這么多年那古怪的態度,剛開始他們逼著自己娶趙晗如,是擔心她失去控制,想要通過他將她牢牢控制在手里,如果能夠得到趙氏固然更好,最重要的是要剪斷她的羽翼,讓她再也無法復仇。
他們害怕過,惶恐過,唯獨沒有后悔過,愧疚過,否則這么多年他們不會一直想著掩飾,甚至屢次想要置她于死地。
可她這個從小就聰明得讓人羨慕的天才兒童,又豈是那么容易掌握的?當她褪去了年少時的無知和單純之后,瞬間就變得凌厲強勢。
直到那個時候,父母才放棄了聯姻的念頭,轉而疏遠她,畢竟她在國外發展得那么好,未必就會選擇回國來收拾爛攤子。
可她最后還是回來了,父母的那一丁點兒僥幸徹底被毀了。
他們慌了手腳,甚至和老仇人趙明偉、張嘉合作,想要徹底毀掉她。
當然,最終他的父親、張嘉、張龍、趙明偉,乃至于陳橋,就算他們機關算盡,和當年那件事有關的所有人依然無一幸免,她終于大仇得報。
如果他和這件事無關的話,一定會擊節贊賞她干得漂亮,易地而處,他也不可能比她做得更好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他的思想活動太過豐富,遲遲沒有開口,她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我想和你談談我爸的事情。”他不得不將自己的態度放得很低,曾經的驕傲早就被現實踐踏得七零八落。
“什么事,你說吧。”她在沙發上坐下,隨意坐了一個手勢,“坐下說。”
若在過去她這種上位者的態度一定會深深刺痛他的自尊心,可是現在他卻一臉麻木,“我媽自殺了,雖然我及時趕回家把她救了回來,但是她被救過來之后就瘋了。”
他平鋪直敘地說著,不帶一絲感情。
父親坐牢,母親發瘋,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一下子蒼老了許多,他終究不是趙晗如,沒有勇氣,也沒有能力像當年的她那樣,積蓄力量向欺辱了自己家人的人報復。
他只能接受,除了接受之外,他沒的選擇。
“你怎么會想到過來和我說這些的?”她以為他是來為鄭敬求情,可是他此刻的模樣似乎沒有求情的意思。
“我想你一定會想要知道我父母現在的情況,與其讓你去查,還不如我過來老實交代。”他苦笑了一下,滿目酸楚,“也許你能夠大發慈悲,不再株連無辜。”
“大發慈悲?你這話說得太重了吧?”她搖了搖頭,嗤笑一聲,“我本來就沒有打算株連無辜,我只想讓做錯事的人為自己犯的錯負責而已。”
“我知道,是我說錯了。”他低眉順眼,知錯就改。
她對他的配合有些意外,有些不自在地轉移話題,“因為你爸坐牢,你媽就瘋了?”
上次到鄭家做客,她就已經看出了鄭敬和安可君的感情并不如之前她以為的那么堅固,在這樣的情況下,安可君怎么可能為了鄭敬身陷囹圄發瘋?
“你查到了我有個同父異母弟弟的事情,還在我爸面前說把鄭效希送到我家里來了,我爸很在意這個孩子,一直擔心他出事。那天他被送進了看守所,我媽急匆匆地去看他,想要為他疏通關系,結果一見面我爸就在不停地追問鄭效希的下落。我媽雖然知道鄭效希的存在,但是至始至終都沒有見過他,自然斷然否認,我爸卻以為她在撒謊掩飾,實際上已經對鄭效希下了毒手,狠狠地辱罵了她。”他頓了頓,“具體罵了什么,我不在現場,并不清楚,但是我媽從那里出來之后,打了一個電話給我,我覺得她情緒不對,才趕過去……”
那一天,他才看清了父親的真面目,原來他從來都沒有愛過母親,只是為了所謂的體面,糾纏在一起這么多年。
趙晗如卻滿眼疑惑,安可君這樣外表柔弱,性格堅韌的人,竟然會因為鄭敬的幾句怒罵自殺發瘋?她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脆弱了?
“他們現在已經離婚了。”鄭效陽淡淡地說。
他為自己的母親不值,她是一個那么好的女人,卻被這樣殘忍地辜負,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嫁給父親,更不該把他生到這個世界來。
“你媽不是瘋了嗎?怎么簽離婚協議書?”
“她是瘋了,但是離婚已經成了她的執念了,她不想再和我爸有一絲半點的聯系了,所以我幫了她一把。”鄭效陽不覺得她會想要聽具體的操作細節,只說了一個大概,“我爸簽得也很爽快。”
父母狼狽的互撕,摧毀了他對婚姻的信心,從此之后,他再也沒有勇氣和哪個女人保持長期的關系。
“你爸坐牢了,你媽瘋了,那你準備怎么安置你弟弟?”
“你問這個?不會是想要對他這個小孩子下手吧?”他警惕地看著她,“他還在讀小學。”
“放心吧,冤有頭債有主,我連你都不會遷怒,又何必去為難一個小孩子?”她一哂,“純屬好奇而已,畢竟因為他的存在,你父母的關系才會鬧成這樣,你媽才會自殺發瘋,難道你能接受他?”
“我不喜歡他,可是現在留在我身邊的只有他了。”他的神色悲涼。
雖然父母一直都把鄭效希的存在掩飾得很好,在他面前作出一副恩愛夫妻的樣子,可他也不是傻子,早就已經無意間撞破了這個秘密,這些年他一直都很清楚這個弟弟的存在。
他不是當年那個幼稚跋扈的大少爺了,不再中二地以為父親的所有家產理所應當由他一個人獨得,在得知鄭效希的存在,尤其是他的名字之后,他的確低落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