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也遇上了攔路搶劫的人,先不說郭媽媽怎么受得了這份驚嚇,就說這走兩天的山路,那山上豺狼虎豹那么多,哪能是人輕易走得了的?要是被叼走吃了怎么辦?也就是你這猴頭膽兒太大了敢走。”
猴頭……
王明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一個二十五歲的男人,被一個十八歲還沒出閣的小娘子給叫猴頭?
看著大小姐笑得甜美的樣子,品出了她話里的意思,王明知道,他剛才的判斷下得太武了點,這大小姐的腦袋是聰明是愚笨是軟弱可欺還是欺不住還有待斟酌觀察一陣。
“大小姐說得是,”王明臉皮比城墻還要厚,一點也沒有被拆穿了謊言的慌亂:
“我這個猴頭呀,平常雖然最是大膽,只是當時走山路的時候,也是被嚇出了一身冷汗,幸好我這個人的運氣向來就好,總算平平安安有驚無險的到了大小姐這兒。”
沈鴻看著他,臉上仍是帶著笑意的,只是不說話。
她不說話,王明就打算下去吃吃東西補補覺了,雖然這一路上游山玩水吃喝夠了,但畢竟奔波千里,也實在是累了:
“那大小姐,這幾天就抓緊時間安排人收拾行李準備上京了,奴才就不打擾大小姐了?”
“我什么時候同意要跟你們去京城了?”沈鴻說:“我就喜歡這鄉下地方,不想跟你們去。”
傻了吧你,王明下意識地心里就罵了她一句。
大好的富貴的繁華的京城你不去,還想一輩子呆在這鄉下地方,這大小姐莫不是跟夫人嘔氣了?
“大小姐,這可是夫人派了郭媽媽來接……”王明對她的不識抬舉有些懷疑。
“我知道,可就是我爹親自來了,我也是不去的,憑什么你們想接就接,我不想去還不能不去了?”
聽聽,這語氣,原來是跟大人較上勁來了,十八歲的老姑娘了,還不知道要討好府里的夫人老爺,還要跟他們較勁,吃虧的不還是你自個兒?
王明嗤笑,看來他剛才的有待斟酌觀察她的智商實在又太抬舉她了,真是沒見過世面,眼光不夠長遠。
“大小姐,老爺官復原職了,這會兒也該回到京城了,大小姐不聽夫人的話,難道也不聽老爺的話?”王明又試探地道。
楊叔在一旁聽了,吃驚又歡喜道:“老爺官復原職了?哎呀,這真是太好了,上天保佑了!”楊叔雙手合十,連聲說“菩薩保佑”。
但王明只側眼瞄了他一眼,沒理會這個祖宅的老管家,一看就是鄉巴佬,跟他說話他都覺得自己跌份兒了。
“我為什么一定要聽話?”沈鴻無聊地揭著茶蓋兒玩,語氣就是小孩似的賭氣:“你的老爺,他雖然是我爹,可我這十八年總共見了他幾面?”
“我在這祖宅里長大,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陪伴著我長大的,你要我離開生我養我的地方,難道我沒有一點感情?說走就走?再說了,祖父祖母辛辛苦苦地撫養了我長大,如今祖父祖母仙去了,我守著祖父祖母的墳塋過日子,這也是在替我爹盡孝呀!”
王明原本還想多說什么,聽了這話瞬間僵化,被堵得說不出話來了。
他原本是想挖個坑套她的話,她說她不想去京里,只要她說原因是她對老爺夫人這多年來有怨言,那他回去復述時也好有個說辭。
加油添醋地渲鬧一番,那就體現出他的本事來,但現在,這替老爺盡孝的話被她說出來,他回京去,還加油添醋說些什么,無中生有的事情他不是不做,但不能冒太大風險。
老太爺老太夫人逝去時,夫人帶著大公子和二小姐回來守孝,回京的時候以大小姐還在病中,不宜奔波勞累為由將她仍舊留在祖宅里過日子。
這套說辭,他們當下人的聽了也知道是夫人不想帶她去京里了,而這么些年,老爺沒接大小姐去京城享福,也是以讓她留下陪老太爺老太夫人,替老爺夫人盡孝為由的。
現在大小姐這般說了,就是老爺和夫人親自來了,又怎敢怪罪她,說她不聽父母命令?
“那這些話……”王明又試探說道。
該不會只是在他面前擺擺譜,等郭媽媽來了,又立刻答應上京去吧?
“這些話郭媽媽來了,我還是一樣的說法,行了,你一路奔波,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沈鴻打斷他的話,這個王明一看就是滑頭之輩,想套她的話給她挖坑,她吃多了撐的陪他在這兒演戲?
說完放下茶蓋兒,帶著裊晴風風火火地走出廳堂,到了院中,沈鴻伸了個懶腰,這夏日就是容易犯困,便與裊晴說道:“我有些困,那些飯菜一會兒收了吧,我不吃了,你也趕緊回去吃飯,別又鬧肚子不舒服了。”
裊晴在后頭聽了,看著小姐的樣子,其實她心里這段時間的困惑也很多。
小姐病好了以后,性情開朗了很多,她原以為是小姐想開了,可小姐的舉止又與從前有些區別,似是不計小節,有時還伸伸懶腰,這種動作以前小姐是絕沒有的。
但小姐還是小姐,小姐待她好,而且小姐的改變也是往好的方面去發展,裊晴雖然想不通,但也不去懷疑小姐,只是讓自己適應她的變化,她不拘小節,她便也斟酌著行事是否得宜。
楊叔安排好了王明的住處與飯食后,便拿著他叫兒子去縣城里買的兩套衣裳去了客房。
這小縣城里的衣服用料自然普通,但雖說衣服不如他穿的那一身華貴,可也總比給他換上的那身不合身的要舒服些。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將就,何況他還是得他家小姐所救的,難道還能對此十分挑剔不成?若是當真那樣,那這人也不值得小姐冒險相救了。
楊叔一路想著一路嘆氣,心中總是有些憂慮,將衣服送到顧云忻那里去時,顧云忻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楊叔只敲了一聲,便推門而進。
顧云忻抬眼看他,眉頭幾不可見的蹙了一下,但也沒對楊叔說些什么,只是慢慢支撐著坐了起來。
“這是我讓我兒子去縣里給你買的衣服,難買得很,都跑了好幾家成衣鋪了,不是沒有你穿的,就是布料不怎么好,這兩套,你就將就著穿吧,你的那套衣服都刺破了,洗好了也穿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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