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春

0123 城東書坊

趙瀟走進趙典的房里,趙典正好喝了些酒在滿屋摔東西。

“你們這幫廢物!連個女人都看不住,我養著你們有何用!”

趙瀟走了進來,這滿屋的瓷器碎片叫她無從下腳。

趙典看見了她,胸口的氣還是憋悶得很,他喝得滿臉通紅的,手里還拿著個花瓶,他咣鐺一聲把花瓶往一旁扔了,方才叫道:“姐,你來了。”

趙瀟看著他,神色微寒,她并沒有說話,而是轉頭吩咐身后的人:“還不把東西收拾了,叫我怎么坐呀?”

那些下人大氣都不敢呼的,聽了郡主的話,便是低垂著頭連忙趕著去收拾了。

趙典看見他姐這幅神色,胸口有氣卻發作不出來,只是怨恨不憤地站在那兒。

等下人都收拾好了,趙瀟方才走了過去,一邊坐下一邊跟他說道:“過來坐下吧,跟姐姐說說,你心里這是又怎么了?”

其實她何嘗不知道他心里的怨憤不甘心,只是這沈家,一時之間是扳不倒的,這不還有貴妃娘娘和顯國公府在嗎,想要報仇就要想些法子才是。

趙典胸膛劇烈起伏著,“我這些日子,真是受夠了!如果不是那沈昊,我會變成現在這個廢物的樣子嗎?”

趙瀟看他這樣,自己也心疼,她伸出手去拍了拍他:“阿弟,我知道你心里恨他,你放心,來日方長的,還怕沒有機會給你報仇嗎?明面上的不行,那來暗的也行呀,只是要記住聰明點,別讓人抓住把柄了。”

城東書坊,朱權和岳宇正在隨著中介從一家名叫“南山”的書坊里走出來。

“這家書坊的東家呀,因為急著要賣,所以價格已經是開得很實惠的了,兩位不知意下如何?”

朱權和岳宇一邊走下臺階一邊回頭看了看,朱權說道:“好是挺好的,只是我們倆作不了這個主,等回頭我們有消息了,我們再來找你。”

“哎,那也行,我就住在前面的那條街,只要你跟人說找老金,他們都知道是找我的。”

朱權和岳宇也客氣地跟老金點了點頭,再說了幾句客氣話,老金便轉身走了。

朱權和岳宇還有高佟自過完上元節后,就已經從晉王府里搬出來了,就住在秦綺新購買的那間宅子里,以前的那間自然是不敢再住了。

兩人回到了住處,然后在高佟的幫忙下,寫了一張紙條,將信鴿再放飛了。

高佟看著高飛的鴿子,跟他們說道:“你們說這秦夫人,為什么什么都會呀?既會寫戲劇,現在竟然連話本也會寫了,還要買下書坊來自己刻書自己經營書坊。”

朱權高興地嘆了一聲,語氣輕揚地說道:“所以說呀,我和岳宇都不知是哪修來的福份,居然會遇上像秦夫人這樣的好人,現在好了,我們以后呀,都不必擔心自己要怎么養活自己了,這書坊秦夫人不方便出面,全都交由我們兩個來打理了,這么一說來,我們兩個,倒像是當掌柜的了。”

岳宇想著自己以后的光明前景,眼里也是放出了光來:“當掌柜的,”他笑得極是開心:“這話我愛聽!如果我是當掌柜的,那高佟你,也是做……做掌柜的。”

高佟看著他們兩人這一幅高興的樣子,自己也是覺得高興,以前都不知道自己的將來在哪里,可現在好了,她能和他們一起打理書坊,是書坊呀,這簡直是她一直都沒有想過的事情。

英國公府里,徐徘聽完了管事婆子匯報這個月的各類進項后,便是跟身邊的魏媽媽說道:“讓人把東邊的那塊空地都清理一下,土翻新了以后就種上各類的花卉,等天氣再暖些,這些花開了,我們的府里也是熱鬧得很了。”

魏媽媽也跟著笑道:“是呀,府里也該是熱鬧熱鬧了,以前的各種宴會,夫人也不是沒有給世子爺相看過的,但畢竟現在是世子自己愿意的,這性質可不一樣。”

“可不是嗎?就是不知道,哪一家的小姐他才能看得順眼?能到咱們家來做客的,門第也都不會差到哪兒去,真希望他自己能積極一點,這樣也不用我來操心了,”說到這兒,徐徘又想起了一件事情,于是又問魏媽媽:“那沈侍郎家的小姐,你可有什么印象?”

“夫人是想起了二公子那天上元節回來說的話了吧,說起來這沈家,夫人也知道這沈夫人是出自顯國公府的,所以雖然平常府里的宴會也有邀請他們家,可說到底,這沈家的小姐,夫人怕是也沒好好看過的了。”

徐徘神情有些感既,說道:“可不是嗎?顯國公府出了一個婉貴妃,本來和我們府里關系就有些微妙的,若換了從前,我哪里會想到沈家去?只是那天,聽云識說,這云忻竟然主動和人家沈小姐說話了,這可是一件稀奇的事情呀。”

“其實夫人也不必想太多,說不定呀,那就是世子爺一時心情好才理會她的,再說了,即使是那沈小姐有什么過人之處的,叫世子爺多看了她兩眼,那也沒什么,那沈大小姐畢竟不是沈夫人所出,而且也不得她的喜歡接納,說到底,就只是出身差了些罷了。”

徐徘聽著也是嘆了一聲,雖說門第之見她并不是過份的看重,可要真是一個平平凡凡的人家,她還真是沒有想過,家世門第、門當戶對這些,能互相匹配的自然是更好。

“夫人,二夫人來了。”有侍女進來說道。

隨后秦綺便是含笑在后走了進來,徐徘見了她,便是笑道:“今日怎么這么有空過來?是不是若棠又鬧些什么了?”

“瞧大嫂這話說的,可是嫌棄我平日里沒有積極的來煩你了?”

“坐。”徐徘拉了她坐下。

秦綺說道:“我是想來跟您說一下,這若棠的眼睛,總是不見好,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太醫也請了看了,總是說需要時日慢慢調養,我這不是擔心嗎?就想來找您說說話,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的辦法。”

徐徘含笑瞧著她:“你看,這感情不是挺好的嗎?你現在擔心若棠,若棠心里也是知道的,兩個人好好過日子,這家里和和美美的不是挺好的嗎?要說這眼睛呀,我覺得也急不來,就像太醫說的那樣,慢慢調養著,興許是頭里的瘀血還有一些沒疏通呢。”

秦綺聽了便是一笑,兩人再說了幾句家常話,秦綺便退了出來了。

白露和秋月看小姐近些日子心情有些低郁的,秋月于是提議道:“小姐,不如我們出去走走吧,現在都二月了,外面的揚柳都抽新芽了,冬去春來,景色也不一樣,小姐近來似是有些心情低沉沉的,二爺的眼睛總是這般不好,小姐也照顧得累了,奴婢便陪著小姐出去看看春色。”

秦綺聽了這話倒也是真的動心。

這些天,除了和沈鴻有時約去逛街之外,她也沒什么地方好去,去上香吧,也不過是那樣,散散心罷了,但心里的低郁,卻不是因為悶和疲憊。

她輕嘆了一聲,于是吩咐白露回去照顧顧若棠,便帶著秋月便是出了府去。

走在頗是熱鬧的街上,秦綺想起了些什么,便是與秋月說道:“我倒是忘了,我前些天給朱權他們在城東書坊購了一間書坊給他們過生活,也不知道他們現在經營得怎么樣了?”

這話說出來,秋月也是一下子才想起來了,道:“那小姐是想現在過去看看?奴婢對書坊倒也是挺有興趣的,聽小二爺說,他現在和朱權他們相熟得很,小二爺以后寫的那些話本,都可以給他們去刻書了。”

于是兩人便往更是熱鬧的城東書坊走去。

那家原名叫“南山”的書坊現在自然是易名了,書坊的名字是秦綺起的,叫“古今”書坊,含意自然也是多重的,既蘊含了這做學問的從古至今,也蘊含了她和沈鴻的真切經歷。只是才剛走進城東書坊,秦綺就遇見了曹若昀。

曹若昀見了她,也是有些意外。

秦綺向她走去,觀察她的神色,似是在搜尋些什么,她便不解地問道:“你這是,在找什么人嗎?”

曹若昀聽了,只是微微一笑道:“是吧,前些天好像看見了一個熟人,想來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再遇上他。”

秦綺便笑道:“那怎么一臉認真緊張的樣子?倒像是找的這人,跟你有什么過節似的。”

曹若昀聽了也只是含笑不語,又往周邊的書坊匾額上看。

沒看見什么有頭緒的,她這才又轉眼去看秦綺,問道:“二夫人來這城東書坊是想買些什么書來解悶嗎?”

這話秋月聽了便是在一旁快嘴笑道:“小姐現在都不用買人家的書了,曹小姐不知道,小姐呀,因為朱權和岳宇的生活沒著落,所以給他們買了一間書坊,這書坊,又刻書又賣書的,各種類型都有,所以我和小姐現在就是要去那書坊那兒看看,要不曹小姐和我們一起去?”

曹若昀聽了有些微怔:“新買的書坊,可這里的書坊我聽說都是些經營了很久的,怎么會忽然賣了書坊不做了呢?”

“這我倒是聽朱權和岳宇說了,說是這書坊的東家,似是有些急事要離京,所以才迫不得已狠心去賣的。”

曹若昀聽了沉吟不語。

這秦綺或許不知道,這做書坊生意的都是屬于暴富行業,一旦做熟了,沒人會輕易去舍棄這樣賺錢的門道。

她這些日子,自從在上元節后再看見了靖遠的二叔以后,就有些起了疑心了。

她那天碰到他時,就是在城東書坊這里,靖遠家之前就是做書坊的,靖遠的二叔自然也是清楚其中的經營門道,所以她思來想去,興許是這靖遠的二叔,來到了這京城里,又是拾起了這行業來。

于是她明訪暗訪的,想要找出靖遠的二叔來,但一來又怕打草驚蛇了,又不敢太過明面去探訪,只能用暗的來,可是她暗里探訪,也問過這里一些老書坊的人,都說這里沒有一個姓喬的人。

她想,這靖遠的二叔看著就是一個jing明的人,他也許是早已經隱了自己的名姓了,是呀,要想避開一些人的時候,又怎么可能會把自己的名姓先暴露了出來?

現在聽秦綺這么一說,她倒是覺得她確實是漏掉了一些重要的線索。

比如說,這靖遠的二叔是六年前那場火后失蹤的,那即使他來到了京城開書坊,那也絕不會超過六年的時間,只要往這條線索查開去,那么也許眉目就有了。

“好,我跟著你們去看看。”曹若昀微笑道。

暗訪靖遠他二叔的這事情,曹若昀一直沒敢讓他知道,但她也不能置之不理,既然這事情危險,那么就讓她來做,等查到了些什么以后,再告訴靖遠,她覺得這也是只有她才能為他做的事情,除了她,這世上還有誰認識靖遠他二叔,又關心這件事情呢?

喬惟升睡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后,又在看著帳頂出著神。

這書坊,他現在是賣了,那么現在就是想想去哪兒的問題了,還有現在住的這個房子,也可以讓中介去賣掉了。

去哪兒好呢,喬惟升想著秋水的性子,若是帶她隱居在一些名不見經轉的地方,她肯定不愿意。

喬惟升想著便是有些心煩。

再想起那天的事情來,他便是心情更是有些不安了。

也不知道那天的那個女子到底是誰,她陪在靖遠的身邊,又認得他……他想著,時間有些久遠了,他有些事情要仔細想想才能想得清楚。

忽然,他一個激靈坐了起來:“會不會是她?那個曹大人家,以前就是和我們喬家兩隔壁的,兩家人好得就像一家人似的,那曹大人有個女兒,好像也是跟靖遠一般大,他們兩個倒是兩小無猜的……沒錯,應該是她了,怪道我有些覺得眉眼熟悉呢,也難怪她能認得出我來了。”

喬惟升想著又坐了下來。

心想不行,看來還是要加快進程,他不能再待下去了,他得現在就去找中介,讓他給這屋子找個買家,他想著便是再睡不了了,連忙下床穿了衣服急匆匆地出了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