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現在我想了想，就說：“我以前，住在一個大盒子里。因為我身體不好，所以有很多人照顧我。我媽媽，就是阿娘，和我爸爸，就是和我阿娘生下我的人，都很忙，沒有時間管我。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總是要死的。然后有一天，我閉上了眼睛，以為自己死了。再睜開，就來到了這里，看到了你……”

那個時候，我還以為他是月亮上走下來的。

我把這個說給他聽，他好像愣了愣，眼神突然就變得格外柔軟。

他說：“那個時候，我以為你是樹上的妖精。”

樹上的，光著腳丫子的妖精。

我笑得把臉埋在他頭發里。

后來他把我抱回屋子，好像又要休息了。我睡在他臂彎里，一直去撥弄他脖子上那個東西，戳了兩下，硬的，像個石頭。又聞了聞，沒有味道。

他半支著身子看著我，最終拉住我的手，用我的手指去碰了碰那顆黑珠子，低聲道：“阿語，我帶你去。”

“去哪里？”

他低聲道：“你把神識集中到手指，然后找找我的神識。”

我試著把神識集中到手指。因為今天白天的事情，我操縱神識已經算是熟練，慢慢地探過去，漸漸地覺得周身暖洋洋的，再靠近，突然眼前升起灼目的火焰，把我嚇了一跳。等我要退縮，那股火焰突然縮了縮，慢慢地化成一個人形。堅強的背影。他回過頭，在那片烈火中朝我伸出手。我有些猶豫，但還是奔過去，讓他拉住了我。

有人在耳邊低聲道：“跟我走。”

我下意識地道：“嗯。”

下一瞬就跌入了無盡的混沌漩渦之中，過了大半天才感覺到自己在直直下墜，頭發都筆直得向上豎著。我一回頭，看到阿尉在我身邊，一直拉著我的手，和我一起往下墜，這才松了一口氣，試著張開手減少阻力。

周圍是一片火焰一般的混沌，好像是什么火山的內部，翻騰的巖漿氣勢洶洶。但是我也沒有覺得太熱，丹田之氣自動滲入四肢筋脈，潤澤著全身。眼睛難受，我嚶了一聲，然后照阿尉的指示，把神識壓迫到眼睛周圍的細脈，頓時覺得眼前一片清明。

要落地的時候，只感覺周圍有些震動，阿尉飄過來把我一抱，緩緩降落。

而我因為害怕，所以他一抱住我我就緊緊閉上眼，把頭埋在他懷里。直到四周寂靜一片，只有些許水聲，我這才緩緩地睜開眼，驚訝地打量起四周。

這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綿延的平原不見盡頭，遠處似乎還有山脈起伏。就是不見半個人影，或者該說，沒有半個活物。除了我們倆。

而我聽到的水聲，其實在很遠的地方。我隱隱約約看到那里有個小瀑布，下面有個深潭。

這里是個大白天。可是，我們剛剛明明已經收拾著要上床睡覺了？！

我不由得往阿尉懷里縮了縮：“阿尉，這里是哪里？”

阿尉抱著我，立在這片荒蕪的土地上，昭示著他是這片土地之王。他低聲道：“這里就是盤古洞天。盤古洞天和普通乾坤袋的區別，就在于此。”

也就說，普通乾坤袋只能用來裝東西，而這個盤古洞天……咱自己也可以縮進來。

他道：“這里面一年，外面是一天。阿語，這里是一個最好的修煉之所，而且絕不擔心有人打擾。等你金丹以后，我就帶你進來閉關。”

我有點心動。先前是不知就里，現在知道這是我家奶爹的私產，我就放心了，鬧著要下地。他剛把我放下，我就牽著他的小手指，撒丫子往那個水潭的方向跑。

跑得我氣喘吁吁：“阿尉，為什么這里什么都沒有？”

阿尉又把我抱起來，目的明確地奔向那個水潭：“那是清原泉，是一口靈泉。而且有很多稀銀山，我的驚天戟，和許多武器，都是用稀銀做的。”

我歡樂得直蹬腿，又蹬下地，要自己跑：“不夠，還是不夠。這么大一片地，怎么能這樣浪費？這里一定還有你沒有發現的東西，我們到處去找找看。”

可是盤古洞天何其大，我懷疑根本就沒有邊界，我的小短腿跑了一陣，就累得要趴下了。阿尉就抱著我，從走，到跑，再到瞬移，可是兜了大半天圈子，還是沒有從這片平原出去。連最近的山脈都沒有到。

我累得直喘氣：“娃娃會飛嗎？等娃娃長大了，叫它馱我們飛。或者去抓幾只翼龍來？”

對哦，這是個問題，這里有恐龍嗎？如果有，抓幾只翼龍過來，做輛馬車……嗯，拉轟咩哈哈哈哈——

我YY的開心，結果就笑出來了。可是，蘿莉，是永遠不可能一步長成御姐的。于是我發出來的聲音還是：“咩咩，哈哈……”

“……”阿尉腳下差點打跌，有些費解地看了我一眼。

他問我：“阿語，你想要飛嗎？”

我的眼睛就開始發亮：“想，當然想。”

他低頭看著我，似乎在思考。我疑惑地看著他。

最終，他突然仰頭，長嘯一聲，把我嚇了一跳。因為他這個聲音，不太像是他平時的聲音。雖然，他大戰光頭羅和大戰蛟蛇的時候，也這樣大叫過，可是發出來的聲音完全不一樣。那個時候他的聲音……怎么說呢，就是比較接近人聲。可是這個聲音，不知道為什么，讓我想到一點別的東西。至于是什么……倒是很像他那條火龍發出的怒吼。但是要清澈綿長得多，隱隱應合于蒼穹。

然后，他背上突然伸出了一雙火紅的翅膀！剛剛伸展出來的時候，還帶著一點火星！

我嚇傻了：“阿，阿尉……”

他一振翅，就抱著我飛上半空。我嚇得尖叫一聲，把頭縮在他懷里。可是他卻飛得很穩，我慢慢地放了心，伸出頭來，看著腳下綿延不斷的土地。再抬頭看他。他迎風飛翔，面容平靜，還是原來那個樣子，好像背上多了一對翅膀，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我慢慢地肥了膽子，抓住他的手臂，開始不安分地探頭看。他漸漸飛得高了，腳下竟然有流云飄過。我死也想不到自己會有這樣翱翔于高空的時候，先前的恐懼已經全都沒有了，這下只覺得又驚又喜，歡喜得抓著他的胳膊一直笑。

于是，天空中就回蕩著某個傻蘿莉的笑聲……

直到最近的山脈就在眼前，我抓著他的手臂咧開嘴：“要到了！”

在飛行面前，瞬移神馬的都是浮云啊浮云。

阿尉的嘴角也翹了翹，抱著我落在了一個山頂。山頂風大，令我無語的是，這算神馬山？竟然連顆草都沒有……

而且，目測過去，一片都是光溜溜的，什么都沒有……

我注意到腳下的土地是黑色的，不由得好奇，俯身去抓。阿尉扶著我，怕我被風吹走，一邊道：“這是開天之際的黑土，很肥沃。”

也就是適合種東西。

我想，我的靈谷要熟了，到時候可以收獲很多種子……不過，在洞天里種靈谷，我還可以再沒出息一點不？算了，反正這片土地已經被阿尉荒廢了幾百年了，再荒一陣子也沒什么，等我找到合適的種子再說。

阿尉把我抱起來，飛下山。

我坐在他懷里，問他：“阿尉，別人也有翅膀嗎？”

他一愣，眼神有些復雜地看著我：“沒有。”

我疑惑：“那為什么你有？”

半晌，他才道：“因為我不一樣。”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聯系了很多事情，比如阿雷王子的禁令，比如他孤僻的性格，比如他彪悍的攻擊力。我的奶爹，恐怕是個，異類。

而阿雷王子是知道的，所以才會下了那樣的禁令。仔細回憶，阿尉在的時候，進過我們家的，只有阿石。也就是說，阿石也是知道的。至于其他人，包括青女和阿婭，恐怕都不知道。

而我，現在知道了。

回去的路比來的短的多，幾乎是哧溜一下，我們就落回了自己的屋子里。阿尉把我放下了，然后徑自走到床前，把落在床上的盤古洞天拿起來，重新戴上。

我默不作聲地跟著他爬上了床。他熄掉了火把，躺在我身邊，在月光里看著我。

我忍不住了，問他：“阿尉，你阿娘呢？”

他不說話。好像不想回答我這個問題。

半晌，我直視他的眼睛問他：“為什么？”

他低聲道：“因為你想飛。”

我湊上去，把頭埋在他懷里：“那你后悔么？”

等了半晌，等來他一句：“有一點。”

“……”我笑了出來。

他摸摸我的頭，輕聲道：“我阿娘是應龍，和凡人生下我。阿雷和阿石知道。我和你一樣，是從外面來的。”

我愣住了。可是，應龍不是水性的嗎？難道他爹是烈風部落的火神？不會吧，就算是火神，那也不可能把龍族的水性壓下去啊。

“五百年成蛟，五百年成虬，五百年成螭，再五百年而成應龍。是每一種龍族的特性，并不僅是水性的青龍族。我娘，就是炎龍族的千年應龍。少年之際，我與阿娘并肩天地。后來，我阿娘被人打成重傷，不知去向。”

我的心就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