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刀令

第7章一箭

紅魚只是微微笑了笑當做沒聽見陳木涼這句話。

走石階,穿回廊,過花墻。

整個國公府大得離譜,以至于陳木涼最后走到廂房的時候已經氣喘吁吁,并且出了一身汗。

紅魚倒是很貼心地替她將換洗的衣物都準備好了放在一旁的桃木魚龍屏風之上,而浴桶里亦早已放好了水,適時地飄零著幾朵花瓣,四處氤氳著水霧之氣。

一旁的淡淡安神香薰緩緩點燃,青煙徐徐直上。

“陳姑娘若是沒有其他吩咐奴婢便先行告退了。”

紅魚低頭一禮退了出去,隨手將門給陳木涼帶上了。

“搞得排陣這么大,說到底不就是洗個澡嗎?那金陵河里的水不比這自在?”

陳木涼“哐當——”一聲把劈天刀放在了一旁的案幾之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將腰帶間藏著的一把精致匕首取了下來。

這把匕首刀身晶瑩剔透似雪晶,不知是什么做成,單單是握在手上竟不斷有寒意襲身而來,令人生畏。刀柄乃是純金造就,其上有龍紋圖案盤旋而上,雕刻工藝精湛到令人稱奇。

龍珠乃是以一顆純凈渾圓的上好翡翠玉石鑲嵌而成,于月光之下散發著幽綠色的光芒,華貴又冷肅。

據她死去的那個不靠譜的師父告訴她,這把刀叫飛雪刀。

是撿到她的時候便在她腰際間用錦帕裹好藏住的,一起的,還有她終日扛在肩上然而事實上一點都不會使喚的劈天刀。

她那個盡喜歡胡謅的師父還告訴她,說這兩把刀一定要隨身帶著,說不定哪天就能找到她的爹娘了。

她那時候只是白了師父一眼,道了一句:“這兩把刀若真是什么能認親或者至尊寶物,那我要么早被認出來了,要么就早被奪寶之人殺死了。”

她只記得師父裝模作樣地捋了捋胡須,搖頭晃腦地道了一句:“世事難料,不可曰,不可曰。”

——陳木涼只當師父放了個屁。

但,自從師父去了以后,她還是將兩把刀帶在了身上,一把藏著,一把明擺著招搖逛市。

“呵,老頭兒,你總是跟我吹噓這國公府多雄偉多氣魄,甚至堪比那天子的皇宮。大概你怎么都沒想到,你的小木涼今日竟能在國公府泡澡了吧?能夠你吹一輩子牛逼了不?”

陳木涼的指尖輕撫過了刀柄處,輕嘆一聲,眼中有些蒼涼之意。

她將飛雪刀依舊以錦帕裹好,掛在了浴桶的內壁之上,然后才輕輕褪去衣物。

屋內水霧之氣茫茫裊裊而上,銅燈長明,照得少女肌膚如玉,容顏似皎月。

花瓣香味彌彌而散,熏香縈縈而繞,纏繞在陳木涼的發絲之間,潤進了她的肌膚之內,散發出令人微醺之感。

許是這香氛太過于濃郁,亦或許連日的奔波令陳木涼有些疲乏了,今日這般放松了下來,她竟覺得有些沉沉欲睡去之感。

她本也沒太在意,直到她朦朦朧朧意識半清之時聽到了屋外一聲腳步踩碎干枯樹枝的聲響!

——有人!

她竭力想要睜開雙眼拿起桶壁之上的那把飛雪刀,卻掙扎了半天怎么也無法使上力氣!

“竟然有人敢給姑奶奶我下藥……”

她一咬下唇,直到咬出了血,一股血腥味強行將她的昏睡之意祛除了大半。

“吱呀——”

偏偏在這個時候,她聽到了門被那人打開的聲響。

那人身影像一道鬼魅一般,一步一步緩緩逼近了那道桃木魚龍舞屏風。

陳木涼一咬牙,費力地奪過了飛雪刀!

飛雪刀在手,她強撐著要倒的身子想要爬出桶穿好衣物,卻發現自己已經再沒有力氣跨出浴桶。

她只能借著銅燈的光亮死死地盯著那個身影一步一步地朝著自己逼近,絕望如同蟲蟻一般噬咬著她的每一寸肌膚。

那人走到了離屏風三步之時,似乎瞥眼看了一眼擱置在案桌之上的劈天刀,頓了頓身影似乎怔了一下。

陳木涼以為他要放棄之時,他卻加快了腳步,一躍而起!

他的手中,一把鋒利的劍晃過了陳木涼的雙眸!

他竟然想從屏風之上躍過,徑直殺了她!

陳木涼屏住氣,剛想要用盡所有的力氣擲出飛雪刀之時,卻聽得一支箭以更快的速度劃破了窗紙清嘯著朝著那人的身影準確無誤地射去!

那人許是沒料到竟有人出入這里,連忙一個翻身落在了屏風之后。

陳木涼只見箭光寒氣逼人從那人肩部擦過,將他的衣物“撕拉——”一聲扯開了一道口子,一道血漬飛濺而開,灑在了潮濕的空氣之中!

隨之,那支箭在那人落地的一瞬間又重重地釘在了房梁的粗壯柱子之上,“錚——”的一聲嗡鳴之上不斷!

亦令那人眼中一驚!

陳木涼驚詫地看著這一幕,不敢相信自己竟被救了。

而此時,門外響起了李傾慵懶卻帶有幾絲怒意的聲音——

“閣下本是高人,但做這種下藥的下三濫江湖伎倆,未免太自降格調了。”

陳木涼隔著半透的屏風隱隱約約看到李傾左手持弓走進了屋內,右手將一支長箭把玩于指尖,目光卻似乎穿過屏風的障礙有意無意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人戒備地看了一眼李傾,只是一瞬間從懷中掏出了什么然后猛地朝著李傾擲了過去!

“小心……”

在他們身后的陳木涼看得一清二楚,但是卻只能吃力地提醒著。

李傾只是將手中的箭憑空朝著那人扔出的東西飛擲而去!

“轟——”的一聲,屋內炸開了一團白色的煙霧!

與此同時,“嗤——”的一聲,箭入骨髓的響聲令那人忍不住一聲悶哼。

但,他還是強忍著劇痛,趁著煙霧的掩飾從窗口一躍而出,逃了個無影無蹤!

陳木涼見他逃走了,這才長吁一口氣。

但,由于藥物的作用,她再也沒有力氣強撐,頭“當——”的一聲重重靠在了浴桶的邊緣之上!

“小叫花子?”

李傾聽得聲響顧不得上其他,只能幾步飛快上前順手扯過了那件蠶絲羽衣朝著屏風后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