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剎那的事,風起風滅,劍出劍回。
作為隊伍中武力最高的傅鏢頭只來得及喊一聲“小心”,但連那劍是什么樣子都沒看清,只見到劍光繚繞,晃得雙眼花了,甚至有一種被芒刺的痛感,不得不趕緊閉上了眼睛。
再睜眼時,已是塵埃落地。
寧啟距離最近,本想把妹妹迎回來,轉眼間卻見到她人頭落地。
這種強烈的視覺沖擊,以及心神震動,簡直是難以言喻。
他學過武,不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可在這一刻,也是手足冰涼,幾乎要昏厥過去。
“寧公子,你看!”
傅城沖來,一把拉住寧啟的肩膀,大力搖了搖。
這一搖,讓寧啟精神一個恍惚,頓時清醒過來,再看倒在地上的尸身,渾身毛茸茸的,哪里是自己的妹妹?
分明是一頭妖物。
只是一時間認不出來,不知為何等妖類。
傅城回頭一看,堂上不見了陳留白的身影:“寧公子,你的那位書生朋友也不在了。”
雖然沒看清楚,但可以肯定,剛才出劍的肯定是陳留白。
萬沒想到,這么一個看似文弱的書生,竟是位絕世劍客。
可笑先前己等還要攔在門口,不讓人家進來。
幸虧對方的性子好,沒有發怒,否則便是血濺五步的下場。
寧啟清醒過來后,第一時間記掛的還是自家妹妹,立刻心急火燎地沖了出去。
傅城等人連忙跟上,到外面尋找,但一無所獲。
馬車內并沒有人在,倒是寧子琪的紗帽掉落在了地上,顯然是遭遇到意外,掙扎時掉下的。
拿著帽子,寧啟心急如焚。
“小武!”
傅城大聲喊著負責在外面放哨的趟子手,可沒有得到回應,趕緊找出去,卻見到他在神廟外不遠處的小林子內,冰天雪地,脫了褲子,正抱著一棵老松樹使勁“哼哧”。
諸人面面相覷:“……”
傅城急忙上前,直接抽兩記耳光,這才把他打醒了。但小武認清自己的遭遇后,很快又暈了過去。
沒法,眾人只得先把他救回去再說。
“好厲害的魅惑幻術。”
傅城心有余悸地道。
寧啟急道:“可我妹妹……”
“寧公子,你放心,那位陳公子絕非常人,他能出劍斬妖,應該也有辦法救寧小姐回來。”
正說著,呼的一響,陳留白去而復返,在他腋下,正夾著一人,可不是寧子琪嗎?
寧啟喜出望外,趕緊上去把人接過,見妹妹雙目緊閉,但呼吸起伏,只是昏睡過去了,并無性命之憂。
陳留白則重新在堂上坐下,施施然。看不出任何波瀾。
安置好妹妹后,寧啟走過來,忍不住問:“留白,那究竟是什么妖物?”
“兩頭山魈,一公一母,都殺了。”
寧啟終于明白陳留白為什么會來山神廟了,敢情是專門來“斬妖除魔”的。
但又有新的疑問涌上心頭:“伱,真是那個陳留白?”
陳留白笑了笑:“天下間同名同姓者為數不少,但陳家集中,只得我這一個。”
寧啟松了口氣,雖然無法將眼前人與印象中的“神童”對得上號,但只要是同一個人,在身份上,就能給人一種踏實的感覺。
在人的意識里,認識的人,總比陌生人更值得信任。
哪怕彼此之間,以前并沒有真正見過。
他看著陳留白擺放在身邊的劍:“所以你出走那么多年,是去學劍了?”
陳留白點點頭:“不錯。”
“快哉!”
寧啟一拍手,神情興奮地道:“我早說過了,這世道混亂,豺狼當道,靠讀書是無法改變的,要用劍,才能激濁揚清,橫掃六合,還一個清朗乾坤!”
陳留白呵呵一笑:“那你北上入京,不就是去讀書的嗎?”
寧啟嘆口氣:“我這是被逼無奈,家道中落,不得不靠親友在國子監弄了個學位。”
陳留白聽著,不置可否。
根據了解,在趙國,想要進讀國子監絕非易事,必須要有顯赫的官宦出身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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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科舉功名的體系內,進了國子監讀書,就等于進了名牌大學,只要不是太離譜,基本都能中舉的。
所以寧啟說“家道中落”,但再怎么落,也要比尋常的寒門弟子優越得多。
不過現在,對于陳留白已沒了參考的意義。
他早超脫其上。
寧啟激動道:“留白,再說一說你,你學劍大成,豈不是成了劍仙?”
“劍仙?可不敢當。”
陳留白認知的“劍仙”,與對方所想象的“劍仙”,根本不是一回事,不能混為一談。
寧啟只當他是自謙,滿臉掩飾不住的羨慕:“我自少便有游歷天下的志向,特意自號為‘留仙’,于是訪名川,登高山,夢想遇見仙人指路,可惜一直無法如愿。”
陳留白淡然道:“仙緣縹緲,隨風而去,隨風而來,刻意而求,猶如緣木求魚,反而不妥。” 寧啟聽著,長嘆道:“留白你說得太好了,就是這個道理,所以近年來,我就想開了,不再強求。”
陳留白:“……”
感覺自己越來越有山門長者的風范,說話打著禪機。
那么,這算不算故弄玄虛?
曾幾何時,他對山門長者打發自己下山的說法有所質疑,覺得有糊弄人的嫌疑,可當到了現在,卻有了新的理解。
不同的修為階段,對于人事的認識,果然是不同的。
當日,陳留白借助尊者之手,激發渾身氣血,突破最后一處百會穴,成功完成大周天,隨后便到深山老林處,尋到一個巖石洞穴,進行閉關。
真正心無旁騖的閉關。
小周天是搬運氣血,大周天則把氣血轉化為元炁。
但整個過程,絕非是一蹴而成的。
因為時間次數限制,定在了這兒。
一天十二時辰,一天只能運行一次大周天,而每次的轉化效率也基本差不多。
所以,這注定是個持之以恒的功課業務。
他的閉關目標,是要尋求一段穩定的時日,盡可能地讓元炁轉化多一些,夯實了基礎。
隨著元炁的充實,所能凝聚出的念頭越來越多。
如果說開始之際,那法念只得一縷,那如今則形成了一股。
一大股!
法念的豐富性與多元化,正是奠定陰神的根基,所謂“獨木不成林”,就是這么個意思。
然而當來到這一階段,陳留白卻顯得迷茫了。
他在山上時的所學,只學到了這一步:《煉氣化神》。
關于“化神”,山門長者曾說過這么一句話:“神者,道也。道無標準,道有萬千。然而分正邪,論大小。”
說白了,就是不同的修仙者,會有不同的化神途徑,最后化成的陰神,也是千人千面。
這并沒有統一的標準。
但是,化神十分關鍵,好比樹上的果實,結出的果有好壞優劣之分。
好的果實,甜美可口;而壞的果實是個什么樣子,無需贅言。
若是結了歪果,不用說,后面的道途基本就到頭,要斷了,再也走不下去。
因此,化神是仙道之上的一道分水嶺,至關重要,容不得行差踏錯。
陳留白的信念很明確,自不會去走邪門歪道,也不愿走崎嶇小道。
只是大道三千,該走哪個?又該如何走上去?
這個問題就大了。
在閉關的時日里,陳留白時常冥思苦想,想著這個問題。
想著想著,他忽而意識到此為“閉門造車”,很容易就陷入空想和妄想當中了。
于是離開山洞,開始在山間行走,觀望日起日落,云舒云卷,感受風霜雨雪,鳥獸悲歡……
但問題仍然得不到解決。
他就知道,這山中,并沒有自己的道。
那他的道,會在哪兒?
在某一天,想起那句: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陳留白當即有了決定,于是離開山洞,離開山林,回到了人世間。
因為他知道了:人間有道。
這番出來的心境,與當初從陳家集離開,一路北上時,又是大不同。
那時候的他,就是想著如何狩獵血食,提升修為,以此為主要目的。
可這次呢,則是正式地開始尋找自己的道,然后塑造出自己的“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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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塑造的法門與過程,玄之又玄,有一種“莫可名狀”的意味,其中的得失計較,全是個人意會。
陳留白信步而行,不知不覺間又到了潼關地界上,聽聞此地山神廟鬧了妖邪,所以過來了。
與寧啟一行,純屬于適逢其會。
然后等妖邪現身,立刻就勘破了對方行藏,原來是一對山魈,不算什么厲害妖物,只擅于迷幻心智。
當然,這個厲不厲害,也是因人而異。
陳留白既然出了劍,自不會失手,干脆利索。
而對于這般來去如風,飄逸傲然的派頭,寧啟羨慕得不行:出沒青冥上,仗劍人間中,那是何等的逍遙超脫?
不用理會市井人心的市儈腌臜,也不用在乎仕途同僚的勾心斗角,路見不平,一劍平之。
當浮一大白!
當下寧啟沒有多做叨擾,識趣地拱手,道了聲謝,然后返回這邊。
正見醒來的妹妹睜著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水汪汪地在偷看著陳留白。
當被發現了,少女趕緊又閉目假寐起來。
理解大伙兒追更的急切,但每天兩章六七千字,對于南朝,也是很盡力的了,如有驚喜,自也會加更,首先還得先穩住!不請假,不缺更……
感謝書友“文海觀心”“lammasfan”!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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