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度)
從未鬧事的人突然鬧事,還挑皇帝來的時候,沒人指使,哪個信?把那些人抓來,挨個嚴刑拷打,一一審問?
不成的。
皇城腳下那一巷子的人,成分太復雜了。漫說顧知縣,就是順天知府,也沒這膽。北京布政司的,倒是可以。不過,布政使韓大人聽聞了這事,只道了句:“凡事皆由本官來管,還要爾等何用?”
韓大人,您哪,所言甚是。
“一月內,必須解決此事。”
路知府擲地有聲地說道,他的下首,毫無頭緒的顧知縣,面色凝重。
做事之前,顧知縣先同上峰交了底:“大人,下官不善言辭。”
共事六年了,下屬什么性子,路知府豈能不知。正因為知道,自己才回回頂著上峰責罵,換來些許幫助。倒也沒白辛苦,路知府招來幕僚,將自己已做的工作,說與顧知縣。
“這些人,大致可分四人類。這頭一個,燕王府出去的人,宅子動都沒動,倒還好。”
顧知縣頷首,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路知府隨即道:“這第二樣嘛,自然是靖難期間,反對圣上的。這類呢,原本是容易的,只不過——”
顧知縣立即道:“大人不必多說,下官明白。”
躺院男人說正事,后院女人也在談正事。看著明顯心不在焉的顧遙,路夫人嚴厲道:“外頭的事,我們女人就是想出頭,也沒那本事。成與不成,只能信他們。眼下我們能做的,便是將這書院辦好,將功補過。”
顧遙:……
相信他們,還將功補過,路夫人吶,您自己也不看好他們唄?顧遙和路夫人關系不大好,這次孟家出面,兩方才勉強湊合到一起。顧遙十分珍惜這機會,沒敢說實話,只俯首稱是,問路夫人:“夫人,您這有什么想變的地方?”
路夫人道:“非我,是老先生。”
顧遙心心念念的書院,扯著保定候、海豐孟家的大旗,也只招來路夫人、城南一位孔姓老先生兩位支持。書院之名,是顧遙提出的。
四方書院,接納四方學子的書院。
孟瑄是支持侄女,宣傳家學,至于書院之名,無所謂的;路夫人呢,只要能普及教育就成,別個兒,隨意吧;是以,這名字,只要孔老先生同意即可。一句“接納四方學子”,便將老人家搞定。
如今,這四方書院的牌子,已掛了上去。
掛哪兒?阜財坊三牌一鋪的三條胡同。
三條胡同的二分之一宅院,都是孔老先生的私宅。老先生辦了個小學堂,學堂最多時,有二十名學子。是以,那一處的讀書人,相較于別處多一些。
孔老作為書院投資方之一,先前說的是貢獻全部宅院。
這會兒,路夫人嘆息一聲,道:“昨日孔老使了兒媳婦過來,說是孔家兒孫不同意送院子。”
顧遙忙道:“我原就覺得白占不大合適,扯不清道不明的。不同意便罷了,是買是賃,我們在商議便是。我已使人打聽過了,孔家的宅子,是真正的大三進、帶東西兩路的大宅子。雖在城南,房價算不得貴,那些房舍,也值千余兩銀子的。我手邊現在能用的銀子,只有一千六百兩。一千兩是孟家的,六百兩,是我爹拿的。若是拿來買宅子,下剩的開銷,便要夫人出了。”
對路夫人來說,談錢,太傷自尊啊。
咳了咳,路夫人道:“我們家老路呢,就是勤勤懇懇普普通通的大明官員;我呢,就更普通了,都不是生財能手。我們家家底也湊不出五百兩。”
路夫人,就是這般無用。也因此,打死顧遙都不相信她是穿越者——慫成這樣的穿越者,簡直白瞎一個穿越的身份。
顧遙無語地看著路夫人半晌,方無奈道:“那賃三年,如何?”
顧路兩家,至少在順天府待三年。顧遙認為,這個時間很靠譜,且賃錢也會少很多。哪知路夫人再次揮手,表示不同意。
路夫人道:“先別急著說,還要看看孔家人的意思。走,我們去城南。”
顧遙面無表情地看著路夫人。順天府在城北,宛平縣署在城中央。去城南您不去我家找我,偏叫我來你家,這是何邏輯?
“夫人,我終于知道您為何認姚姐姐做閨女了,真乃——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吶!”
這本是好話,路夫人聽來,卻是極其刺耳。
前世,她家小閨女,那可是打小隨爹的。從長相到性子,無一處像自己。姚飛飛和自己這么像,難道不是自己閨女?
除了姚飛飛,那個才冒出來的宋海棠,貌似也是穿越者。只是,宋海棠心情大變的時間點是在永樂三年,時間不對是其一;其二,她前夫家就是落敗到極致,也不存在回鄉種田一說——六十年代知青下鄉都輪不到的人家,可謂祖孫三代都不知五谷雜糧,怎可能養出一個擅農事的人?
是以,路夫人心里雖忐忑,倒是依舊認為自己沒錯。一直告訴自己,閨女長大了,隨娘,很正常。
一聽這話,宋海棠頓時沒了關心何家的心思,顧大人要離開,顧遙又能留下嗎?才生了不舍的心思,三妹宋秋菊跑進菜棚,離得老遠就喊:“二姐,快,快家去。”
大概是跑了一路,她的氣息不穩,宋海棠壓根沒聽清她說什么,只皺著眉等她,待她靠近了,先聲道:“什么事值得你這樣?”
何福娘比她知事,算算日子,忙問秋菊:“可是你娘要生了?”
秋菊那叫一個急,聞言點頭又搖頭,情急之下,拉著宋海棠就走,道:“要不要生我不知道,就是爹、奶奶、大伯一家都在我們那,娘抱著肚子喊疼。”
“我先回去。”宋海棠丟下這句話,丟下妹子,拿出百米賽跑的精神,眨眼沒了蹤跡。
何福娘長嘆一聲,囑咐兩個長工一句,追宋家姐妹倆去了。倆長工互相窺了一眼,一人道:“大房那種親人,不如沒有。”
何福的弟弟虛歲四歲了,正是調皮的時候,何福爹拄著拐帶兒子看店,根本照顧不過來。何福只得丟下書籍,常常幫稱他一把。可這樣一來,何福便不能安心讀書。何婆子覺得不劃算,正準備讓兒媳婦辭了菜棚子的事。
文學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