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原本是十二只船,太子和鄭智那艘已打壞,王澤駕了一艘離開,后來的炮轟中,又損失了一只。這會兒九條小舟遙遙相望,卻互為守住之勢,等著遠方的船只到來。
“他們的船著火了!”最靠近岸邊那只小船上有人高呼。
隨即,不等他再說,所有人都看到了遠處冉冉升起的火焰,耳畔則陸續傳來“碰碰”的爆炸聲。鄭智判斷出那是神機營的東西,顧遙去年弄出來的“手榴彈”。
但是,鄭家人的手里,并沒有啊!
想不通,眼下也不是想的時候,鄭智對太子道:“來人用的是神機營未曾對外公開的東西,應當是我們的人。”
太子則扶著船幃道:“不管是不是我們的人,不是他們的人就好。”
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
太子指著前方下令:“全部都有,慢慢靠過去。”
慢慢靠近,鄭智卻忽然搶在太子之前,對劃船的同伴道:“林卓,加快速度。”
林卓不明所以,略猶豫片刻,看向太子,太子點了點頭,林卓方加快速度劃船。鄭智終于確定了趕來支援的人,面色鐵青,嚇到太子。
“怎么了?”太子緊張地問。
“沒事。”鄭智指著地面上使用火器的人,道,“那些是我留給內子的人。那些火器,也是她新弄出來的東西。”
火器的制造者,顧遙才是原始技工,先帝知道,太子知道,唯獨今上不知。
確定來人是己方之人,太子松了口氣,因道:“既是你家的人,你臉色何至于此?”
“她把我留給她的人全派了出來,還讓這些人千里迢迢的帶了火器過來,京城豈能安然無恙?”鄭智之所以這么說,乃因顧遙先前預警過,遷都不會成功,失敗之因乃帝王薨。
雖說是知道一些,但是鄭智這番話的推理沒有問題,太子的面色也凝重起來。
顧遙當時尋思著她能派來的人少,那就多給些工具吧,尤其是簡單好用的簡易版“手榴彈”,不需要學就能操作。靠著先進武器,這百十號人,拿下了此番埋伏在林子的五百人,且零傷亡。
收攏過后,太子沒有下令處決王澤,而是問他先前那個問題:“他們允諾了什么,是我不能給的?”
“殿下只管殺了我便是。”
鄭智惦記京城那邊的妻小,不愿意在此耽擱時間,便道:“把人交給鎮撫司,便沒有不知道的事了。”
王澤臉一白,就想自盡,被鄭世子的人截下。阻止王澤那人,面無表情地問太子:“殿下想知道他為何叛變,可是?”
太子想知道,那是基于朋友的知道,叫鄭智這幫人一攪和,哭笑不得地點了點頭,最后看一眼王澤,轉過身去,同大家商議京城的事。說到要緊處,方才魯莽出手的那人歸來,回稟:“武城候想更進一步。”
沒點特殊的機會,想從侯爵進階國公,無異于做夢。就是先帝五征漠北,并無一人得到爵位的進階,都是賞賜。換句話說,厲害的人依舊厲害,次一等的人,依舊次一等。武城候府,便是這樣的人家。雖然拿到爵位,受眾群卻無什么軍權。
王家想更進一步,結果,唯一在太子面前說上話的,還是個三子。沒點特殊機遇,王澤也不可能封侯拜將。即便有,王澤的才能,也不是極為出色的那一種,起碼比不過鄭智、曾經的孟瑄、還有沐家的人,等等,非常多。而武城候世子不同,他有本事,又和漢王親近。
幾經思量,武城候決定豪賭。
王澤不服,卻也不得不承認,論和太子的情分,自己甩鄭智這樣的一截;但論本事和機會、經歷,他真不行。自己不行,那便承認,輔助父兄,完成家族的飛躍。輸了也不打緊,今上和太子都是厚道人家,想來不會要人命。
不會要人命?太子冷笑。想要更多,那也要看自己的本事!
眾人商議過后,決定立即北歸。
北歸途中,才到揚州,便遭到了三波襲擊。若非鄭世子再次派了人,鄭智這些彈盡糧絕之人,只怕回不了京城,這就更堅定了太子一行北歸的決心。
京城,漢王收到三次襲擊都不得手的消息,判斷出太子必定北上,頭開始疼了起來。他們已經掌握了太醫院,皇帝不足為懼,隨時可以死。漢王一直知道,外頭身體康健、能征善戰的太子,才是要緊的那個人。他已經拿去王府一半的私兵、武城候這兩大塊兵力,結果還沒拿下太子,實在是讓人頭疼啊。
沉默許久,漢王無奈低聲下令:“動手吧。”
紅熙元年五月二十七,登基不足一年的帝王薨,張皇后與后宮暫管朝事,下令召太子歸京。才到徐州的太子,便聽見父皇已過世。一行人顧不上休息,一路狂奔,不到十日便抵達了京城。
文武百官這時候需要太子,但太子比預計來得快,又讓人不舒服了。
太子和祖父成祖一脈相承,同皇帝卻是不親近,此乃人盡皆知的事。
最近京城的傳聞,說是皇帝同太子,不止不親近,還有隔閡,非常不信任彼此那種。因為你不信任,皇帝做出登基便將太子派到南京的決定。實際想的是,國主弱太子強,皇帝要在太子南下途中,解決這個危險。
太子察覺到圣意,在南下之際,將武將子弟挑了個遍,以保自己的人身安全。同時,太子不甘被帝王這樣管制,已買通太醫院的人,讓皇帝一病不起——反正皇帝的身體就沒好過,最近天氣這么熱,生個小病,好不了,再正常不過了!
文武百官,原本覺得這些是胡扯。但此刻,看看奉天殿內,跟著太子南下的人,不僅都掛了彩,皇帝也是突然死亡。那原來不靠譜的猜測,為何忽然那般有理呢?
太子一路狂奔歸來,并不曾休息,不知京城的流言;給他送信的人離開時,京城還不曾有這樣的傳言,因而,太子無法識破文武百官的心思。不過,太子伺候過成祖這個帝王,極擅長察言觀色,他敏銳地發現大家的臉色不大對勁,便看向鄭智。
鄭智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太子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有些魯莽了,但事已至此,他不得不硬著頭皮上,朗聲問:“幕后何在?太醫院的人呢?父皇好好的,怎會去了?”
他不開口還好,已開口,便讓別個覺得是心虛,才故意嚷嚷。諸如三楊、蹇尚書鄭世子一類人,都送過來詭異的一眼。只有路確,沒有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