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禮氣憤,楊旦也是,他正色道:“五妹夫,讀書是大事,還是不要開玩笑的好。不說別個,叫五妹聽見,便不好了。”
鄭智自知不對,立即道歉:“三姐夫教訓的是。”
楊旦見他態度還好,面色緩了下來,與周禮解釋:“五妹夫近來接觸的人有些雜,才有些胡言亂語的,四妹夫不必放在心上。說到底,五妹夫和別個武將還是不同的。五妹夫當年武舉考試的文考,可是拿了頭名的。五妹夫若是生在官宦人家,這會兒只怕已經金榜題名了。”
典型的打一巴掌給個棗,但是鄭智只能含淚咽下,還得客氣道:“三姐夫謬贊了,菜已齊備。外頭天寒地凍的,我們還是一邊喝酒吃鍋子一邊說吧。這是內子接人之前,順道去鄉思客棧定來的,都是今日的新鮮物件,廚子仔細處理過的。”
周家祖籍松江,又闔家在蘇州居住了十幾年,說實話,漫說兒子了,便是周禮自己,也是第一次來順天府。他早就聽聞順天府這里流行吃鍋子,沒想到才來第一日便能吃到。看在鄭智這般善解人意的份上,周禮和顏悅色起來。
吃飽喝足后,鄭智派人送楊旦回家后,回到后院,帶著酒氣和顧遙鬧了會兒。事畢,他懶懶地問顧遙:“周禮,當初是誰瞧上的?順天府沒人了啊,把你四姐嫁給了那么個貨色?”
顧遙頓時不干了,翻身壓著鄭智,質問:“你用完我了就可以詆毀我家人?”
別說,被媳婦壓著蠻舒服的,鄭智把人摟在懷里,細細安撫著:“他算哪門子家人?你四姐才是!我這是維護我們的四姐!我尋思著,他在我跟前都能這么橫,四姐面前,定也好不到哪里去的。”
一聽這話,顧遙怒了,又爬起來,問鄭智:“那姓周的給你臉色看了?”
一副要去找周禮算賬的模樣。
被妻子維護的感覺,真好,鄭智決定讓這種感覺更好一點,遂道:“這都是小事,我在別處看到的臉色還少了?無礙的。”
這話真假啊,顧遙忍不住撇嘴。
從前鄭智年少時,有鄭世子一手遮天,橫行順天府,哪個敢給他臉色看?后來十年確實有點難,但是眼下的皇帝已經換人做了。朝堂上,宣德帝心血來潮,還能摟著鄭智喊聲“三哥”。這樣的人物,哪個敢給他臉色瞧?
話說回來,周禮自恃讀書人,又在鄭智面前端姐夫的架子,倒也不是不可能。
“他都做了什么?”顧遙柔和下來,如是問道。
想了想,鄭智撿了幾件比較明顯能證明人品的事說了一下,不等他把計劃的事說完,便聽媳婦十分肯定道:“這貨是個渣啊!我家嫡母看人的眼光,果真糟糕。”
周家是蹇張氏從一堆人家里頭,按照門第孩子挑出來的。周禮是蘇州知府的侄兒,年紀輕輕的秀才,人又是一表人才,在這樣的情況下,蹇張氏沒理由不留下帖子。但是最后定下周禮的,卻是小李氏。
鄭智一聽是小李氏選的人,少不得替她說句公道話:“楊旦也是她挑的,還不錯。”
這是對楊旦極高的評價了。
顧遙卻哂笑道:“三姐夫那是三姐哭鬧著留下的好么?按照母親的意思,這親事要退的。”
鄭智沉默片刻,忽道:“待孟家人歸來,我和陛下說一聲,陪你去一趟海豐,再回一次太康,可好?”
太康就不說了,山東海豐,卻是孟善的原籍,老人家落葉歸根之處。想著老人家,顧遙眼眶有些濕潤。她如今的好日子,那位睿智的老人,擁有泰半功勞。
“好。”顧遙溫馴地回答。
顧遙的溫馴,換來鄭智的瘋狂。次日,兩口子難免起身有些晚。周禮那里也沒好多少,不同的是,他是喝多了。宿醉太難受,顧迎細細照料了一宿,早起周禮還是頭疼欲裂。偏這會兒,顧迎還要問他:“五妹說今日去楊家,但是去楊家的禮還不曾備下。”
第一次去楊家,空著手不合適,這么淺顯的道理,顧迎還是懂的。
周禮正頭疼呢,沒好氣道:“家里什么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隨便買一點就是了。”
顧迎實在是手里沒錢,只好繼續硬著頭皮道:“可是,夫君給我的銀子,統共還有十兩。”
“就剩十兩了?你這花錢也太大手大腳的了吧?”周禮完全忘了他娘只給了顧迎一百兩銀子這事,繼續抱怨,“你把銀子拿去給鄭家那幾個做見面禮了吧?跟你說過多少次,我們家和他們這種功勛人家不一樣,你不要亂攀比。”
“夫君冤枉妾身了!給幾個孩子的禮,都是妾身拿嫁妝銀子置辦的。顧家的規矩,這種人情見面禮,是不興給銀子的。”顧迎還搬出了娘家的做法,力證自己沒錯。
周禮聽了卻是無比心煩。
每次都是顧家顧家,知道你們顧家厲害,可你不就是個庶女么?他很想噴,但眼尖的看到門外人影走動,總算想起這是別人家,少不得收斂一二。
但是,這會兒要他拿銀子是不可能的。
想了想,周禮道:“楊家也是你娘家的親戚,你拿嫁妝銀子買點禮便是。”
顧迎習慣性地捂著嫁妝,是以,雖見周禮的臉色不大好,她還是強自鎮定地辯解:“可是,楊家那里,不是夫君要特意打點的么?”
“又沒叫你拿嫁妝銀子貼補庶子庶女,便是給我的前程用上一點,獲利的是你娘家人,這都不行?”
似乎很有道理?顧迎被說動了,倒也沒拿錢去現買。她的嫁妝里頭,還有幾樣文雅的東西,很適合送人。一番收拾妥當后,兩姐妹齊齊動身,前往楊府。
幾個孩子來過七八次了,嘴巴甜甜地叫了一圈人后,各找各的伴去了——確切地說,都去看胖乎乎的姨妹了。
顧遙則領著顧迎去見顧珍。顧珍被這一胎折磨得不行,臨產在即,人卻沒怎么胖,還是原本那胖乎乎的樣子,這讓顧遙很欣慰,卻讓顧迎大吃一驚。
“三姐,你,你怎么……”
顧珍特別淡定拍飛顧迎的手,道:“我這是因為有孕才這樣的。”
說完,瞪了顧遙一眼,警告她不準揭自己的老底。顧遙收到,不厚道地笑了笑,問顧珍:“是湘湘姐讓你多走動的?”
“廢話不是?”顧珍沒好氣地回了句,停下來休息了片刻,又繼續走,邊走邊道,“她說我再不走動,生產時必定極為痛苦。反正這會兒生也無礙了,多走走只有好處沒壞處。四妹,你的孩子們呢?”
沒見到孩子的顧珍,非常自然地問著,問完之后——
“少奶奶聽說四姑奶奶在婆家受氣,當場氣得發作起來,這會兒要生了!”
婢女說完后,楊旦顧不得兩個連襟還在,撒腿朝后院跑去;周禮聽見婢女這話,臉色煞白。
這下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