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夫攻略

第四百一十六章 黃河遠上

鄭智一直未給長子請封世子,因為,按照和永樂的約定,世子的人選,是要從李家宗族里挑的。李景隆過世后,李家搬回祖籍盱眙,沿著運河坐船便能到;顧家在太康,沿著黃河一路往源頭處走便是。

然而,不能從黃河上飄。黃河不僅不能飄,水大的時候還能破壞運河。

顧遙他們此番南下的方案,原本是先乘馬車去太康,再坐船回京城。才剛聽見鄭智主動說了圣令,顧遙以為他已平靜下來,以為他想改主意,才有此一問。

問完之后,顧遙發現鄭智一言不發,且面色極其平靜。越是煩躁的時候,鄭智便越平靜。知道自己錯的顧遙,立即改口,自己拍板:“先去太康。”

“不必,早晚都要面對。”

“什么啊!”顧遙嗔了一聲。鄭智不愿意面對,那就再由著他拖一拖。嗔過后,顧遙笑道,“先去太康,把四姐和孩子丟那,我再陪你去盱眙。”

“聽你的。”

顧遙察覺到鄭智明顯松了口氣,卻不揭破,反依著鄭智,柔聲道:“哥哥真好。”

話里有話,鄭智會意,笑了。

和睦的夫妻情分,不過一刻鐘,便化為烏有。坐馬車比不過船,十分無趣不說,外頭賃的馬車不及伯府的馬車,著實顛簸。上一次這么坐馬車,是從遼東回順天府。想著幾年前幾個孩子的可憐模樣,還沒上路呢,顧遙已經開始心疼了。

“孩子們又要受苦了,我們想個別的法子,弄幾輛好車?”

他們這個已經是車馬行最好的馬車了,于是,鄭智正色道:“你五六歲的時候便能坐了月余的馬車去遼東,我十歲之際自己騎馬去遼東。這些同在鐵嶺那八年類似,雖苦,卻也是寶貴的經歷。”

“我懂啊,就是不舍得罷了。你說,我離開宛平那年,我爹心里是怎么想的?”

這可把鄭智問倒了,卻難不倒他:“等到了太康,你問問便是。”

顧遙不滿意,又去問玉娘:“我離開遼東時,還沒七七大,我走的時候,玉姑姑是如何想的?”

玉娘忙著照料幾個孩子,哪有空搭理顧遙,隨口道:“多少年前的事了,哪里還記得!”

嘴上說著不記得的玉娘,照料幾個孩子更加仔細,自己仔細不說,還叮囑乳娘婢女,比顧遙這個親娘還忙活。顧遙在一旁瞧著瞧著,忽然有了鄭智的感覺。

孩子,不能太嬌慣。

于是,顧遙開始忽悠長子騎馬:“你爹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可以自己騎馬去遼東,你要不要試試?”

像鄭宇這么大的男孩子,都夢想著學騎馬。然而,那是別人家。顧遙和鄭智不攔著,從他第一次說要學騎馬開始,就已經派人教了。平日里只要他做完功課后要騎馬,鄭智有空就陪,沒空派足人守著他騎馬。因而,他對騎馬沒什么特別感覺。

穩重的鄭宇,性子隨娘,不傻又略顯懶散,能躺著不坐著。有舒適的馬車可以坐,他干嘛要騎馬呢?所以,人家說:“爹那會兒年紀小,見過的世面太少,因而不知騎馬累。況且他又是私自出門,和我能一樣么?爹,你那會兒坐在馬屁股上,是不是很后悔?”

基本完美還原現場,鄭智惱羞成怒,道:“少廢話,給老子上馬!”

兇巴巴的鄭智,在鄭宇上馬后,一直小心翼翼地在一旁守護著。這讓原本有些不爽的鄭宇,收起不滿。明明有一堆護衛,他家老父親偏自己忙前忙后地守著自己,不過是又犯傻罷了,傻得可愛。

鄭宇長嘆一聲,罷了,忍了吧。

一直悄悄觀察的顧迎,先是羨慕父子互動,隨即和鄭宇一樣的疑惑,不過,她不懂鄭智的心思,便問顧遙:“那么多侍衛,五妹夫為何自己守著大外甥?”

“為何不自己?”魚兒上鉤,顧遙眼珠子一轉,正色道,“孩子出生那一刻起,注定是要和父母分開的。將來孩子讀書也好入營也罷,或是像爹和三叔那般宦游在外,不都是如此么?除非像祖父那般,把大伯父拴在身邊,以致大伯父一事無成,你又愿意么?”

自家大伯父?太嚇人了,不行,絕對不行,顧迎頭搖得那叫一個快!

連顧迎這種拎不清的人都知道大伯父要不得,可見顧家大老爺的過人之處。顧遙也后悔提顧大老爺了,咳了咳,道:“所以啊,在我們還能陪的時候,多陪陪孩子,多教他們一點本領,自己能做到到的,為何不去做?尤其是男孩子,一定少不了父親的教導。”

顧迎點了點頭,道:“那等我兒子六歲了,也讓他爹教。”

因為特殊原因,顧遙是姐妹幾個里頭生孩子最早的,七七遙遙領先眾孩子。顧迎的長女比鄭宇大半歲,緊隨其后;再后頭,顧珍的長子比鄭宇大兩個月;鄭宇之后,是顧珩的長子顧輔,也是這一年出生的。

顧輔生于臘月二十九亥時末,那年臘月二十九是除夕,只差那么一點點,他便是初一的生辰。

不過,生辰不代表所有,這是他祖父說的。為何是祖父說的?母親要管著一大家老小,父親在努力讀書,努力考個舉人就行,這也是祖父的原話。童生三試,已經過了第一試的顧輔,并不懂舉人有多難。他只知道,他可以玩的時間很多,而陪他玩的只有祖父。

祖父是個特別謹慎的人,連騎馬都不讓!不過,祖父說得對,放眼整個太康,哪有像他這么矮的人騎馬?哎,都怪自己太矮了呢……

郁悶的顧輔,懶洋洋地學著祖父他老人家,背著手,在莊外大道上晃悠著。忽然,前方涌來一批車馬,顧佑拉著孫子就要躲,結果小孩子眼尖,指著前頭咆哮著:“爺爺,你不是說太康沒有像我這么矮的人騎馬么?那匹白馬上的人有我高?你怎么也騙我了呢!”

顧佑掃了一眼,看身形,白馬上的確是個孩子。再看馬匹,顧佑笑了笑,溫和道:“我們太康,哪有這樣的駿馬?”

是么?雖然有些懷疑,但是祖父歷來的口碑,讓顧輔收回了肚子里的疑惑。

低處的祖孫倆都看到了馬上的人,高處的鄭智哪會看不到自己的岳父大人?所以,原本慢悠悠騎著馬的鄭宇,忽然聽父親道:“稍微快一點,你外祖父在前頭。”

前頭,指的是百丈外,穿著肥肥大大臃腫的外袍的兩位?

鄭宇看了眼四周。

需要瞇著眼睛才能看到的樹芽、總懷疑自己看錯的翠綠外,就剩下綠油油的,像韭菜一樣的小麥了。就這樣的景色,那兩位在這倒春寒非常厲害的初春,在這沒什么人的大道上晃悠著,還穿得那么難看,莫不是腦子不大好使?

鄭智不知兒子心中所想,囑咐護衛用心護著兒子,他自己加快速度,疾馳而去,飛向泰山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