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后_影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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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妹妹并不喜歡后宮,但是因為宣公子頭腦一發熱而進去,之后日子過得寂寥,他豈不是害了妹妹?
方令賀很快打定主意,同意了蔻兒的法子,派人去請風家表弟前來商討此事。
秋后天氣涼爽,日頭也不烈,可偏偏風千水出了一身汗,匆匆趕到宜明苑來時,他額頭上還在滾汗珠。
“令賀表哥!”他一來就對守在宜明苑中的方令賀大大行了一禮,抬起頭來滿臉欣喜,“蔻兒表妹同意了?”
風千水早在大選消息傳來時就曾經托方令賀帶個話給蔻兒,他可以與她訂婚免去大選名額,但是話還沒有遞出去,蔻兒自己就想了個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拖了這么久。他本都以為無望了,卻不料臨近了大選,居然山回路轉,又有了希望!
“妹妹說的人選是千林表弟,為何千水表弟……”方令賀看見來人眼角一抽,暗覺不妙。
“此事由我出面比五弟要合適些。”風千水拱了拱手,輕聲道,“還請表哥成全。”
方令賀嘆息,他也很猶豫,頓了頓,決定先把話說明白了以免這個表弟期望太大落空后太過失望:“妹妹要的是假訂婚,千水表弟可懂何意?”
“自然懂,”風千水很堅定,“表妹說什么,我自然照辦,不過我也能夠確定,只要表妹愿意真與我訂婚,我自起誓終身不負表妹!”
方令賀眼神復雜看著眼前的表弟。這個表弟也算是個人中龍鳳,從小頭腦清楚理性而冷靜,經商還是讀書都沒得說,而且性子又是個極好的,從小對妹妹就好,如果真能嫁給他,倒不失為一門好姻緣。
只是可惜了……
方令賀讓開身,令風千水去后花園的石桌那兒找蔻兒。
蔻兒早就做好了準備,等千林表哥前來商量。然而來的表哥卻出她意料,居然是千水表哥!
蔻兒一踟躕,猶豫再三,問道:“千林表哥呢?”
千水表哥的心意她已經窺得一二,如今這種定親的事情,她哪里敢請千水表哥來。千林表哥并無此意,兄妹相幫最好不過。但是他卻來了……
“千林性子不穩重,我出面或許更好些。”風千水站在蔻兒面前,看著花樹下坐在石卓旁的顰眉少女,按下心中所思,努力輕松著說道。
蔻兒眼神復雜看了千水表哥一眼。事到如今,她或許也只能做此選擇了。
她斟了茶請表哥坐下,輕聲道:“事情表哥都清楚,是蔻兒任性,此事要對表哥多加利用,作為補償,表哥若有什么要蔻兒做的,盡管提出。”
此事最無辜的就是表哥,千林表哥好說些,千水表哥的話她必須提前把話說開,起碼能夠讓千水表哥心態平和些,免去多想。
公事公辦的話傳到風千水耳中有種輕輕的刺耳。蔻兒之前與他說話,從來是親近又隨意,現在這般,大約是已經知道了什么。
風千水一撩衣擺坐下來,目視著蔻兒,無奈道:“蔻兒這是要與我生疏了么。”
蔻兒自從知道風千水的心意,就打定主意離這位表哥稍微遠兩份,請人定親也請的是千林表哥,卻不料千水表哥也會做出取而代之之事,她也只能認了。
就算如此,她也要把態度放明白,假的就是假的,她不希望因此讓表哥多心。
“并非生疏,只是事本如此。”蔻兒輕聲道。
風千水沉默了片刻,他視線落在微風中花枝頭上搖擺著身軀的花,花瓣細若無骨卻十分柔韌,總能調整好姿態去迎接秋風的拂過。
“我想要的,蔻兒并不打算與我,既然如此,我別無所求。”風千水的聲音在微風中有些輕飄,“妹妹放心,我總是會配合你的。”
蔻兒有些不忍心,她也無奈此事卻要讓千水表哥來,只能起身認認真真給風千水行了一禮:“多謝表哥助我。”
雖只是假的,但是造勢是必須的。風千水一回去就把兩個鋪子的各種珍寶源源不斷送往方家,對外提起方家,言辭間都是自己的岳家模樣。
蔻兒這邊影響到不大,知道她與風千水要假訂婚的,不過兄長與她,父親暫且都不知道,方家人自然也不知,且三個堂姐還在禁足,沒有人跳出來給她惹事,過了兩天,蔻兒覺著此事能成。
宣瑾昱開始未有所查,只看見自己肱骨之臣好似有些心虛,加上暗衛來報,風家表哥動作頻頻,稍微一打聽,就打探出來了一個差點氣蒙他的消息。
什么叫做風家少爺和方家七姑娘早有婚約,入京只為定親?什么叫做之前流言紛飛無法解釋,才讓別人誤以為方七姑娘未有婚約?
宣瑾昱捏著奏章的手緊緊攥著發白咯嘣響,他特別慪氣,發了狠想,如果蔻兒真的婚約,那也是與他!東珠珊瑚收了,字畫書籍留了,雕刻打磨的手串也戴了,現在說要與旁人訂婚?沒門!
他不信這事方令賀不知道,等中書侍郎前來勤政殿時,他屏退了他人,似笑非笑道:“方侍郎,聽聞你與外家的表弟關系甚是親密?”
方令賀苦笑了聲,拱手道:“回稟陛下,都是一家人,自家兄弟,關系還是比較近的。”
“哦,一家人。”宣瑾昱收斂了微笑,眸中一片冷清,上位者的威嚴不容置疑,他松開手中奏章,奏章落在桌案上的聲音并不大,卻在著安靜的落一根針都能聽見的寢殿中發出了不小的聲音。
“就算是一家人,那就讓他說話說清楚,不要言辭有失。”
勤政殿中服侍的黃門宮娥嘩啦一下跪了一地,方令賀也不含糊,立即跪了下去。
宣瑾昱揮了揮手,黃門令帶著一眾宮娥黃門低著頭退而出殿,小心拉上了厚重的殿門。
勤政殿中只有君臣二人,宣瑾昱看了還跪在地上的方令賀,冷淡道:“起來吧。”
方令賀起身,垂手低頭立于殿中,恭恭敬敬道:“是,陛下,臣會妥善處理此事的。”
宣瑾昱不欲與風千水深追,畢竟是蔻兒的表哥,他若是過了,只怕她臉上無光。點到為止,都是聰明人,知道怎么辦。
“方侍郎,方姑娘在家中,可有說過什么?”解決了風千水,宣瑾昱更心平氣和了,有時間來想想,這一出到底是怎么發生的。
他問方令賀,方令賀也還屬于不太清楚的。前些日子還好端端的,突然就要定親,他開始還以為是蔻兒和陛下之間有了什么齟齬,但是看一看陛下比他還一頭霧水的樣子,他就更不知道了。
“回陛下,臣也不甚清楚,只是……”方令賀想了想,索性把問題抓到了最初他問過妹妹的那句話,他說道,“舍妹從小在家母的教導以及外祖母的教導下,從未有過入宮為妃的念頭。”
方令賀越說越快,索性繼續道:“而且陛下可能不知,因為宮妃入了宮就不再是自己,一身寄托具在陛下,猶如浮萍菟絲花。且宮規大猶天,除了陛下還上有太后太妃,下有宮妃御女,層層重壓之下,舍妹對于入宮,可謂避而不及。”
宣瑾昱沉默了下,輕聲道:“朕的確不知。”
他所見到的蔻兒,是灑脫而狡黠的,有著一身凜然正氣,以及錚錚傲骨。蔻兒在他的面前就像是太陽下的花,耀眼而奪人心弦。
他滿心歡喜想要把這心尖上盛開的花朵挪到自己面前,卻未曾想過,把一株太陽下生長的花移到陰暗潮濕的地方,這株花是否還能盛開如斯。
短短一瞬,他想了很多,半響,宣瑾昱敲了敲桌案,認真對方令賀道:“方侍郎,朕有句話,托你轉述給方姑娘。”
“是,陛下請講。”方令賀拱了拱手,恭恭敬敬道。
宣瑾昱目光落在宮殿梁柱上浮雕的盤龍臥云,嘴角微微一勾,他不疾不徐道:“告訴她,入宮之后什么都不必擔心,朕會給她掃清一切障礙,讓她像未嫁時輕松自如。”
猶記得她初回方家那天,送她回來的車隊綿延一里路,十余輛車馬裝載著衣服首飾先行,圍在她車架邊有浩浩蕩蕩幾十個丫頭仆婦,馬車隊一繞進方家巷子,就有人去通稟。方家內里誤以為來了什么大人物,大太太忙不迭的帶著一眾女眷開了正門,笑臉相迎而來卻見著方家身份最重的二公子護在身側,被一眾丫鬟仆婦簇擁著的她時,那猶疑又慌亂的眼神著實令她發笑。
堂姐妹們一水兒都聚來宜明苑,一邊兒看著她仆從們從車上搬下來一件又一件稀罕擺件往原本空蕩蕩的房間里添置,什么海上貿易得來的西洋物件,什么名氏大家的字畫佳作,竟找不見一件普通的玩意兒來!當場就有那眼熱的姐姐妹妹,調笑著討要見面禮。
且不說哪里有做姐姐的向妹妹討要東西,單單她剛歸家來,尚未認識了人呢就如此做派,著實令人不喜。只她那會兒還抱著且要和家里人好好相處的念頭,親親熱熱給了一眾姐妹們小玩意兒見面禮,金穗子金花豆都是一捧一捧的給。
這第一次她給了她們臉,使她們嘗著甜頭了,第二次索性帶著男童們一起來,還有的腆著臉說,自家有多少表姐妹。
什么意思,真拿她做冤大頭不成?
蔻兒再真誠的心,到這里也涼了,只那時到底不知這家人是個什么光景,隨意拿了些銀子做的小玩意兒打發了,打算讓面子上能過得去。
倒不料升米恩的斗米仇,那群得了她的好的姐姐妹妹們,反倒記恨起她來。說她那么有錢卻不給姐妹們花,竟是個小氣自私的。
蔻兒算是知道了,自己在這個闊別了五年的方家,是找不到家的歸屬感的。就權當是借住吧,等哥哥給她相看了好人家,搬出去后就好了。
故此她的宜明苑素來是婉拒方家人不請自來的。只她總有出去的時候,就免不了姐妹暗里給她使點絆子。不過也都是裝裝可憐打打秋風暗里譏諷幾句,真叫她們對蔻兒做些什么,她們卻都是不敢的。畢竟這個方家目前的興衰,全靠的她嫡親哥哥。
只肩負一府興衰的哥哥太忙了些,好幾日都不得回家一次。
蔻兒倚著軟塌,翻著手中哥哥買回的游記,忍不住想,也不知道這本游記看完,哥哥能不能有休沐。
只她游記看完了,新料子做的春衫都上了身,哥哥也沒有回來。
蔻兒手頭的書看完了,寫了兩日雜記后,思來想去,還是要出去買書才是。
她在等哥哥回家后一道出去,還和自己出去買書之間果斷選了后者。
畢竟哥哥再好,也是不會允許她買書時夾帶些私貨的。
這日正巧晴好,府里沒什么事,蔻兒使人去給大太太說了一聲,換了一襲鵝暖黃襦裙,梳了個最是簡單的雙垂髻,左右帶了絲鳶小婉兩個丫頭一道走偏門套了馬車出去了。
大梁的京城與襄城相差甚遠,說話的方式也不太通。蔻兒在襄城帶了那些年,學了一口軟糯南調,回到京城,說這邊的話也總夾著襄城軟語,使人一看就知是外地來的。
她回到京城時日不長,也甚少出來,知道的地方就早早打探好的南麓巷子那兒的一家雜書鋪子。
她如今也是叫馬夫對直去了雜書鋪子。馬車停在鋪子門口,兩個丫頭留在馬車上,蔻兒踩著腳凳下來走進鋪子左右觀望,掌柜的坐在柜臺后抬了抬眼皮,熱情招呼道:“小公子隨意看啊。”
那人口中叫著小公子,卻是蔻兒如今用發帶高高束起發髻,穿著露著白內里衫的鴉青圓領袍,腰間束著革帶,上綴一塊通體碧綠的玉佩,腳上套著皂靴,細皮嫩肌,唇紅齒白,纖長睫毛蒲扇蒲扇,抿著唇嘴角露出一個酒窩,活脫脫就是個富貴人家的小兒郎!
蔻兒背著手在一樓三個隔間立著的數個書架中走來走去,一本一本的看著書脊。只她到底年幼,個子尚未長開,矮一些的到能看得到,再高一點的,仰著頭也看不清字。
她站在一列書架前高高仰著頭,眨巴著眼睛,最終低下頭抿著唇思索,要不要使掌柜的給她一個凳子踩腳?
正思索著,只聽背后一個稍微低沉的聲音清晰響起:“你要哪本?”
是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蔻兒眼睛微微睜大,她對于有陌生人突然離她太近而感到戰栗,渾身酥麻,后頸起了一層雞皮。
她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等離那人稍微遠了一點,才腦子清晰起來。
如今她做男兒打扮,加上那人問話,只怕是好心想要相幫罷。她這般反應落入他人眼中卻是惺惺作態了。
想清楚后,蔻兒大大方方指了指她頭頂上兩層的幾本,壓低了下聲線,咬著不南不北的腔調道:“勞煩這位兄臺幫小弟看下,上面的可是《北潯陽雜記》?”
那人頓了頓,念道:“是《北岳名山游》與《楚氏名物》。”
蔻兒找的《尋陽北雜記》是她聽哥哥提起過好幾次的游記,所以記住了,而這人口中念得,卻是兩本她心心念念了好些時日的書!
蔻兒一下子喜笑顏開,伸長了胳膊就要去取,卻不料踮起了腳都夠不著,還差了一截。
背后依稀傳來一聲輕輕的嗤笑,只很快就被掩蓋了去。
蔻兒略有羞赧,總覺身后那人是在笑她個子矮。
“你要哪本,我取來與你。”仿佛是知道自己偷笑了他人,那人很快用這種方式賠禮道歉。
蔻兒收回手,轉過身,一眼就看見了她身后的人。
書架中間的距離相當,只站她一個人時顯得很寬,她背后這個人往這里一戳,猶如一堵厚重的墻,讓這片地界瞬時就逼仄了不少。
那人個子很高,蔻兒仰著頭才看見他下巴,又因鋪子支起的窗漏進來陽光,那人正好在逆光之處,只依稀能瞧出是個修碩身材的,聽聲音許是個年輕男子。
蔻兒忍不住又退后了一步,她幾乎都快貼著背后書架了。
“《北岳名山游》與《楚氏名物》都要!”蔻兒說道。
那人應了聲,站在原地等蔻兒一點一點蹭到旁邊去,這才上前一步,抬起胳膊抽出書來后,微微側了側臉,溫和道:“我觀上面還有《秦歌百計》與《曾元子》,你可要?”
蔻兒沒有說話,她已經有些看呆了。
剛剛那人逆著光一團具黑,什么也看不清,卻不料他只是向前走了一步,剛好走過了開窗的最后一點位置,整個人在褪去了逆光后,竟是說不出的好看!
他許是弱冠之年,頭上簪著冠,一張臉棱角分明,一對劍眉飛斜入鬢,狹長星眸中正有點點笑意,薄唇微微勾了勾,下頜自然內斂,本該是十分威嚴的相貌,因著他一點笑意,溫軟了不少。
蔻兒都沒有聽見他說了什么,只呆呆點頭:“要。”
“《蘇奇史記》和《琳瑯名物序》要么?”那人稍顯清雅的聲音繼續問道。
蔻兒腦子迷迷糊糊的:“要。”
待她反應過來,懷里已多抱了七八本書。
過了片刻,她低著頭猛地沖向掌柜的,掏出銀錢立馬結了賬,扭頭就上了馬車。
回到馬車的她拍了拍自己的潮紅緋燙的臉,捂著砰砰跳的胸口平復著心情,眸中滿是星光。
原來竟真的有一種人,能讓她瞬間涌起提筆揮墨的沖動!
蔻兒趴在矮幾上無聲嘆息,只是可惜了,她竟這么跑了出來,忘了夾私貨了。
蔻兒在馬車里看著手邊上幾本書,還是不甘心就這么回去,又坐在馬車中等了片刻,茶都飲了一杯,估摸著書鋪的人該換了一茬了,這才再度下了馬車進去。
還是那個掌柜的,一眼就看見了蔻兒,眼中疑惑正要問好,蔻兒連忙擺擺手,又神神秘秘招了招手。
掌柜的出來,彎著腰聽蔻兒說了幾句話后,慢吞吞指了指小閣樓:“小公子要的書,在閣樓上西角落堆著。您……隨意挑選。”
蔻兒輕咳了聲,遮遮掩掩上了小閣樓。
小閣樓說小也不小,沒有立書柜,只用了幾個大箱子堆裝著書。蔻兒目標明確,一上來就用袖子遮著臉直奔西角落,擼起袖子就翻。
幾大箱子的書外面一層都是蔻兒看過的,她只瞄了一眼就隨意放在另一側,繼續從箱子里找她心心念念的書籍。
埋著頭苦找書的蔻兒突然感覺到身側不遠有人腳步頓了頓,然后響起了一個略顯熟悉又飽含錯愕的聲音。
“《龍女覓夫記》,《色相魂香》,《阮氏嬌女幕賓錄》?”
蔻兒手一頓,不敢置信地歪了歪頭,她身邊不遠處,一襲直裾的青年正一臉復雜看著她……手上的書。
藍色書封上,幾個大大的字清晰映入眼簾。
《小尼姑從夫記》。
那青年仿佛看得出蔻兒在想什么,慢悠悠道:“某比姑娘遲了一個時辰出發,走到此處發現姑娘的車隊原地不動。略有擔心上前一問,原來是車輪臥進水洼,下人怕攪擾姑娘的美夢,竟然打算守到姑娘睡醒為止。”
蔻兒面有赧然,等她下了馬車,一群訓練有素的武人上前來四處抓著車轅車廂,一起使勁,三兩下就把陷入水洼的車輪抬了出來。
昨兒下了一天雨,后來又是大雨傾盆,路上積了水,來來去去車馬過,壓出了坑,輪到蔻兒的馬車,正巧深陷,卡得不得進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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