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心計

第十三章 雙生子

走得近了,簫聲卻嘎然停止,一抹被雪地印地發出青藍冷光的身影忽然在竹林里閃過,帶動一陣風聲,撞落了數堆壓在竹上的雪。

“是誰?”蘇綰一見那人的身影,便駭然地問,自己也追了上去。

那青藍身影閃地極快,在九曲八彎的竹林里左閃右避轉瞬便消失在暗處。

蘇綰加緊跟了幾步卻還是被甩脫了,悻悻之余突然間發現自己追進了竹林,竟然偏離的小道。

“糟糕,這竹林是蘇洛陵用來防人的,很可能有機關,當頭星月無輝只有白雪熒熒冷光,要找小道恐怕不易。”蘇綰立刻想到。

竹林本就枝葉扶蘇遮住大半天空,而今被雪一蓋又將唯一的那些空隙也蓋住了,如此想稍微估算一下逍遙居的所在也有些難了。

她兩眼發愣站在林子當中,心中忖度那青藍的身影會是誰。看他凌步而去的樣子,頗像是白天里蘇泊生救自己時的腳法,但終究怕自己眼花,蘇泊生一個蘇園的當家,半夜不睡覺在鬼林子里吹小干什么?莫非他心中也有解不開的心結?或者是不想回去面對那個步搖生燦的寒翠微?

蘇綰呵出一口氣,忽然覺得今夜尤其冷寂,當真有些想念蘇洛陵房中的那個炭盆來,那火苗將木炭燒得透紅,火舌舔木發出“吱吱啪啪”的聲音倒也動聽起來了。想著抱緊雙臂,開始在原地跑步驅寒。

今夜若出不了林子,明日就等著結成冰凌子吧!

想著竟有些舍不得,雖然進入華云英身體才不過兩日,但卻對于這蘇園有太多疑問了。何況自己莫名其妙走這時空一遭,就這樣變成冷凍尸未免太不甘。

雖是極不想求助蘇洛陵,但她也知道,自己喊一喊,蘇洛陵也極有可能會聽得到。只不過屆時便落了他的口實,只怕早中晚都要遭他取笑一回了。

心中正有些天人交戰,不知取舍,冷不防一道似是冷諷的嗓音飄了過來:“這么好的興致在竹林里散步?”

“啊!”蘇綰被這突然的說話聲給嚇得驚慌一叫,隨后便發現那聲音來自此刻離自己不遠處,正負手玉立的蘇洛陵,頓時有些被當場舉發的窒澀,“你怎么會來?”

“我來看看是不是有傻瓜睡錯地方了。”蘇洛陵慢悠悠走了過來,隨手解下披風送到蘇綰面前。

蘇綰看了看他遞過來的披風,有些詫異地接過披在自己身上,兩肩后背頓時涌出一股暖流,不知是蘇洛陵余留的體溫,還是這白狐貍的毛當真密實溫暖。

“謝謝。”人敬我三分,我還禮一尺,蘇綰低頭說道。

蘇洛陵卻有些不屑:“你晚上不回房,來這里做什么?”

見他眉宇間有些不耐煩,蘇綰便也收起了那股子如吃了澀梅的尷尬,說道:“我若說來散步你定然不信。我剛才聽到有人吹小,便下來看看,信不信由你。”

蘇洛陵聽了這話,便扭過頭仔細盯著她:“你為什么覺得我會不相信?”

“你信?”

蘇洛陵聳眉:“回去吧,本公子困了。”

“你還沒回答我,你怎么會來這里?”蘇綰問道。

“你不知道答案會擾得你睡不著覺的話,我便告訴你!”蘇洛陵瞥眸。

蘇綰咬牙,也不再執拗,只當是蘇洛陵與她一樣是聽到了簫聲,追隨過來的。

看來這簫聲也定然不尋常,要不然久居逍遙居的蘇洛陵也不會追出來。

想罷兩人一前一后進了房,各自躺下。

想必這一天都時刻緊繃著情緒,一沾到臥榻蘇綰便覺得自己腰肢酸楚僵硬,兀自捏了幾下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一早醒來,外頭大雪未融,冰雪似帳慣連天地,一片銀甲白鎧嵌入眼目,而那張黃楊木床依舊死靜,絲被平整無半點余溫。

蘇洛陵每日都是什么時辰起床的,她竟完全未察覺。

玉石桌面依舊一爐水煙輕輕裊娜,今日還另置了晨點,花色小盤之中堆著數塊米色糕點,一壺鳥嘴錫壺的茶擺在一邊。蘇綰環顧房內不見蘇洛陵蹤影,便待梳洗過后吃了點東西,就往逍遙居外去了。

一路上碰著幾個婢子家丁皆行色匆匆,與之過禮之后便火燒火燎地跑遠。

蘇綰略奇,難道蘇園里頭出了什么大事?

暗自對這蘇園的情勢窺探又多花了幾分心思。迎頭看到蘇洛陵與廖管家一前一后,似乎是閑聊著往她這邊過來,她見身邊有處假石便跳了過去擋住身形。

廖管家泛著陰冷的聲音由遠及近:“……園子里現已速做了準備,請二公子寬心。”

蘇洛陵淡淡道:“這么說,在你送信之前,王爺便就往蘇園來了?”

“正是。”廖管家道,“想必是前些年摸清了慣例,便提早動身了。”

只聽蘇洛陵似乎是沉吟了一聲,接著腳步聲停頓住:“照行程王爺過幾日便到,你安排園子里的事,盡快準備妥當,萬不可怠慢了王爺。”

“是!”廖管家領命,便從蘇綰躲避的假石邊經過走遠了。

蘇洛陵在原地躊躇了一會兒,負在身后的手指將垂落的發絲繞成一圈又一圈,旋即散開,踱步往廖管家的反方向走去。

蘇綰透了口氣,自假石背后出來,心想自古位高者總有些出其不意的作為,這位王爺不請就已自來,恐怕亂了蘇園這一大撥人的方寸了。

她已問清了路,一路摸到蘇園的祭殿外圍,此刻人進人出聚眾繁忙,蘇棋正在長形供桌邊碼放一些紙錁,瞧見了她便收手跑了出來。

“綰姑娘。”蘇棋笑靨如桃。

蘇綰笑道:“什么事這么高興?”

蘇棋搖頭:“大伙都在一起忙活,奴婢心頭喜歡這氣氛,呵呵……”

蘇綰往里張望了幾眼:“怎么不見墨姐姐與湄姐姐呢?”

“墨姐姐與蘇湄妹妹這會兒正伺候大公子大夫人用膳,要些個時辰到這里呢!你找她們?那可不巧了,要不我跑趟腿兒傳話?”

“不必,”蘇綰將蘇棋拉至一角,平和笑著,“我找的就是棋姐姐。”

“找我?”蘇棋一愣,旋即想到了昨日的事,便露齒了然地笑道,“綰姑娘若想知道什么,蘇棋定知無不言。”

蘇綰見她明白,便點了點頭,問道:“你可知道,為何大公子要讓你們喊我綰姑娘呢?”

“這個……”蘇棋沉思,“奴婢不知,大公子隔日便讓廖管家下了死命令,咱們也不會去探究主子的用意。綰姑娘這問題倒是考住奴婢了。”

蘇綰見她也并未說謊,便隱隱嘆了口氣:“棋姐姐千萬要拿我當自己人。我現下無父無母無為依靠,心里孤零地很,煢孑淡影每日自無聊之中度過,悶得慌。”

蘇棋轉顏露出一絲感同身受,握住蘇綰的手掌輕輕按了按:“綰姑娘使不得,你若說一聲,蘇棋定在你左右伺候的。再說這幾日適逢蘇園大祭祀,屆時京城臨王爺駕臨蘇園可就熱鬧紛呈了。”

“哦?臨王爺?”蘇綰故作驚奇。

“嗯,”蘇棋道,“臨王爺可是大公子二公子的干爹,每逢蘇園大祭祀便過來,直到過了年再回京城。”

“你說臨王爺是大公子二公子的干爹?”蘇園的靠山果然似于銅皮鐵骨,難怪連江防都尉都要看蘇洛陵三分顏色。

蘇棋捂嘴笑道:“可不是,當初夫人一朝產子,王爺親臨,喜得一雙麟兒,故此便直接拜了王爺做干爹了。”

蘇綰驚呼:“什么?大公子與二公子是孿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