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心計

第六十八章 解疑

屋子里空下來,蘇綰一時之間失去了時間感,不知道眼下已經是什么時辰,自己受傷昏睡又過了幾時。

她見蘇洛陵為自己舂的藥材還原封不動,因為蘇棋的打攪跟另一幕游戲的上演而耽擱住,便動手揭開衣衫,想為自己抹藥。可一瞧才發現這事兒還非得有個人搭把手不可!有些泄氣地勾著手往后背抹了幾下,門外陡然一聲嬉笑。

“誰!”蘇綰立刻抬頭,見蘇洛陵正靠著門框,側臉上一抹鎏金,長影東斜。

此時夕陽墜山,已是黃昏。

蘇綰立刻抓起衣服捂住自己的身子:“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呃……”蘇洛陵想了想,“從你脫衣服的時候開始的吧!”

蘇綰惱怒:“為何不出聲?”

“你不是不想我幫你嗎?”蘇洛陵答地極是無辜。

蘇綰冷汗直流:“你……”簡直就是惡魔!

蘇洛陵全無尷尬,動身進門,順手將門帶上,慢慢在桌邊落座:“繼續。”

蘇綰翻著白眼,差點被蘇洛陵氣哭。她鉆進被子:“蘇墨如何?”

“嗯?”蘇洛陵不解地反問。

蘇綰甩給他一記眼神:“你怎么向王妃告狀的?”

蘇洛陵輕輕撥弄頭發:“綰綰,這樣吧,你問一個問題,我若是會回答,你便讓我替你上一回藥好不好?”

“……”這交易,怎么聽起來像是她占便宜?蘇綰呼吸堵住。

“怎么樣?”

蘇綰死死緊著被子,悶聲道:“先告訴我蘇墨怎么樣?”

“一回!”蘇洛陵算計著,起身走到床邊,伸手輕柔揭開她身上的被子,露出一截帶著淤青的玉背。

蘇綰頓覺后背涼絲絲的,似乎是蘇洛陵指間輕碰傷處,她“嘶”了一聲,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因為痛。

蘇洛陵用手指沾了藥,輕輕在她背部打圈涂抹,說道:“我走到半路,心想到王妃現今氣頭上,蘇墨定沒好果子吃。你不忍心見她受罪,我便依你,索性拖后幾日等王妃氣消了點兒再行懲戒。”

蘇綰心中一喜:“真的?”

蘇洛陵挑眉:“不信我?”

“……”蘇綰悶想,你又何嘗信我了?這回蘇洛陵金口大開,有問必答,千載難逢的機會。只不過要拿自己的身體交換,但是人一生像她這樣要抹藥的機會能有幾回呢?換就換吧……反正自己也正缺人抹藥。

蘇綰雙眼一閉,擺了個舒服的poss,將雙手枕在頰側,在心底將諸種疑問都羅列起來。可是奇怪的是,平常倒有滿腔的問題要問蘇洛陵,這會兒想破了腦袋也沒想出第二個問題。

“就這一個?”蘇洛陵輕輕將藥推地細致均勻,笑著問她。

“呃……等等!”蘇綰轉過臉,恰好與蘇洛陵對住雙眼,一下子顯得非常局促,“你……為什么要將我取名蘇綰?我見其他人并未連名帶姓地改掉,為何獨獨我一個人?”這事也是自己后來才察覺到的,本來并不覺奇怪,但當成特殊的時候便漸漸有種另類的感覺,而且取名那天蘇園下人們的表情詫異,擱在她心中始終覺得別扭。

蘇洛陵一呆,忽然輕笑:“傻瓜啊,我要讓你一輩子都姓蘇,不好嗎?”

“為什么?”

“三回!”

“……”落井下石的白狐貍!

蘇洛陵又沾了些藥沿著傷處細抹,嘴中帶著笑,似乎是一種惡作劇成功的壞笑。

蘇綰當然瞧不見,苦著臉一片愁思。雖然蘇洛陵下手不重,可以說是極其溫柔,但無奈那傷遭不得觸碰,她仍舊被折磨地無法集中精神想問題。

“還有嗎?”他問。

蘇綰有點投降了,轉過臉說道:“蘇洛陵,問題我這會兒想不到。不過眼下是有些事情要征求你的意見。”她說的極是客氣,有求于人是沒法子的事情。

蘇洛陵依舊笑著:“為那小姑娘?”

“你真聰明。”

“不行。”

“為什么?”

“四回!”

“蘇洛陵!”蘇綰忍不住叫道,“那游戲暫且放一放!”

“不行。”

“為什么?”

“五回!”

蘇綰“嘭”地坐了起來,身上被子滑溜溜地落到腿上,露出的半截身子雖圍著肚兜卻仍舊藏不住春guang忽隱忽現,正是撥人撩心。

“呵呵……”蘇洛陵輕笑,拿起被子蓋住她,“別激動。”

蘇綰快吐血了!這樣子她倒是不害羞了,就當穿回比基尼,可是蘇洛陵反常的舉動讓她有種心起毛毛然。奇怪地看著他:“蘇洛陵,你是不是又設了圈套誆我?”

“天地良心!”蘇洛陵起掌發誓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你將來受傷的機會還有很多,我早早攬下來,也省得麻煩他人!”

蘇綰氣白了眼:“你詛咒我?”

“是預言!六回……”

“綰綰,無論什么時候,你可以與我對抗,但是必須相信我。你若不想我再替你敷藥,你就在將來的日子好生照顧好自己。”

蘇洛陵其實說的也不錯,在蘇園這個地方,她就得隨時防著寒翠微會不會對她使陰招。能回回都運氣那么好,只吃些皮肉之苦嗎?誰都不敢保證。蘇洛陵似乎是提醒她,該保護自己的時候別手軟,自己吃虧誰得便宜,這事兒不是清清楚楚的嗎?

她瞪著他,意外發現這個人的良知猶在。

驀地笑了笑:“謝謝。”她道,“不過皎皎……”

“你認為呢?”

白皎皎若留下來,只是多了一條讓寒翠微找茬的辮子。蘇綰承認是這么個道理,可這丫頭眼下無依無靠,旦夕間失去雙親已經夠可憐的了,自己好歹也得照顧她一些時日,幫她覓得一戶好人家做做活兒吧?知道家中有喪事定與寒翠微會相沖,這事饒是臨王妃也不會答應。

蘇綰退了一步:“就容她在我這邊住上一陣怎樣?”

蘇洛陵搖頭:“年慶在即,你怎么藏得了這么個人?這樣吧,就讓蘇棋領著她好了,但別教人認出她來,你需答應我,她的事情再不得插手去管,若在道上碰見也只當做一般下人。違之你也可想到會帶來什么麻煩。”

蘇洛陵也算做了讓步,蘇綰一想他已為她三番五次做了違背自己意愿的事,縱然只是為了討好與她也算是用心了。就點了點頭,再則也恐寒翠微得知皎皎因她進園子,反倒為難皎皎去了。

這便拍定了主意,稍晚些擺飯時就讓廖管家過來交代一番足矣。

橫豎是將事情弄妥了,蘇綰頭一遭可以舒舒坦坦地躺在那張黃楊木床上,頭朝著那些繁復鏤花的床頂,一顆顆數著頂上類似于星盤的花樣。驀地想起龍門星象一事,真后悔今日傍晚沒問問蘇洛陵。不過這定是大事,她心想蘇洛陵不會好說話到這種程度。

她瞥了瞥正在西面看帳的蘇洛陵,全神貫注于裝幀成厚厚幾疊的各地賬本,心道電腦就是個好東西,幾臺帳一個公式全部搞定,何苦心算呢?

現在一年一度各地賬房掌柜紛紛將賬冊呈了上來,起先是由蘇泊生審查第一道,而后再由蘇洛陵把關,也算是嚴格的了,量是那些想從賬目上摳油水的老油條們也不會太放肆。前陣子一徑有旁的事情耽擱這樁關乎蘇園生計的事,一旦空下來,蘇洛陵便開始爭分奪秒地跟進。

蘇綰對財務不懂,只是略略知道一些收入支出貸借之分而已,這個是由西方經濟傳入的現代財會計算方法,跟古代搭不到多少邊。所以未免自己露拙,便從不就這方面說話。

翌日臨王妃那頭傳話過來,令慧姑擇日下葬。

兩人好好在屋中午憩,梅喜過來傳話,皆都驚了一下,不過旋即最后壓在心中那塊大石也落下了。今日“黃葉”遺骨回鄉,臨王妃想必也別無他法了。這事但讓他倆揀來做,那就真的天下太平了。

獨獨蘇墨這事兒,蘇綰有些放風箏的感覺。

線在自己手上,但飛往哪兒,取決于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