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心計

第六十九章 移花接木

沒幾天,臨王妃果然來問話了。

蘇綰正值身子好些,讓蘇棋陪著一道玩那六博棋,順便也教白皎皎學學。那丫頭聰明伶俐,沒半天便能將蘇棋博地走投無路,又氣又急,喊著她過來助陣。

蘇洛陵獨自一人在書房看帳,這幾日對外事都不聞不問。其實蘇綰有些奇怪,就幾本賬冊,熟稔之人一看便知有無問題,為何他會看這么久?且時不時勾筆另畫些什么。為了怕打攪到他,蘇綰讓人把棋桌搬到了樓下天井,正巧這幾日太陽明亮溫暖,懶洋洋的格外舒坦。

可巧,臨王妃偏揀幾人玩棋的時候過來了。

白皎皎扯了扯正兀自琢磨棋局的蘇綰群裾:“姐姐,你瞧那是誰?穿地好氣派。”

蘇綰本是沉浸在那日蘇泊生的一番話中。當日與蘇泊生對弈,他說了番與現狀迥然的話,使得她一接觸到六博棋便開始思索起蘇泊生到底是想對她說些什么。被白皎皎一扯,便又翛然回神:“怎么了?”

“姑娘……”蘇棋噌地從凳子上蹦了起來,沖她齜牙,朝古樓出口那邊拼命使眼色。

蘇綰剛執起箸子,向后一瞧頓時也站了起來,急忙領人向臨王妃行禮:“蘇綰見過王妃娘娘。”

“奴婢見過王妃娘娘。”

“啊,王妃娘娘?”白皎皎呆了一下。

這回臨王妃只帶著梅喜一人過來,想必是不想走漏風聲讓寒翠微知曉。她是極其顧念寒翠微喜好的,這事若讓寒翠微知道,說不定就將狗血灑到逍遙居來了。

臨王妃應著,首先將目光投向了圓圓胖胖的白皎皎:“這是哪家的孩子跑這兒來了?過來我瞧瞧,長得挺水靈的。”

白皎皎樂呵呵地過去,殊不知蘇綰在袖底下為她捏汗。

幸好臨王妃心中念的是別樁事情,摸了兩把白皎皎的圓臉便朝梅喜揮手道:“梅喜,帶這小姑娘下去做些兒點心吃,我瞅著怪可愛的。”

白皎皎頗具慧根,一聽就知道王妃娘娘是有事要跟她的云英姐姐說,便立刻雙手挽住一旁的梅喜道:“梅喜姐姐,我叫白皎皎,剛來園子里頭,姐姐陪我到處走走好嗎?”

梅喜捏了捏白皎皎的胖臉:“皎皎,多好聽的名字,這臉蛋兒也像白月亮似地。”又對臨王妃跟蘇綰斂衽道,“奴婢告退!”

得臨王妃允了就牽著白皎皎歡笑地離去了。

蘇綰也支開蘇棋:“送些茶點過來吧。”

蘇棋點頭:“奴婢告退。”

看著蘇棋入了古樓,蘇綰這才邀臨王妃到棋桌邊坐下,伸手將殘局清理干凈:“干娘來得正巧,我正閑來無事,教下人們學棋呢。干娘可有興趣呢?”

臨王妃盯著蘇綰素手纖指將箸子遞到自己面前,哼了一聲:“丫頭,棋咱今兒先不下了。昨兒個翠微鬧肚子疼,你可知不知道?”

蘇綰心想哪有這么邪門兒的事情?臨王妃大概是嚇唬她的。她笑笑將箸子收回,端正放在一側:“這個倒不見有人來向我通通氣兒啊。若知道,蘇綰哪里還會坐這兒消磨時光,定是去飛鳶閣探望姐姐去了。”

臨王妃臉上紅白不斷:“那事兒你怎么向我老太婆交代?丫頭,你需知我是站在你這邊兒的。不過凡事得講證據,翠微肚子里的孩子是姓蘇的,蘇大人九泉之下寄予厚望,望著蘇園能枝葉繁茂,世代香火不斷。泊生是個苦命的孩子,翠微也是可憐人,好不容易得來的子嗣可不能稀里糊涂教人謀壞了。你瞅瞅,是這么個理兒嗎?”

泊生是苦命的孩子,翠微也是可憐人?蘇綰在心里譏誚,好像她在蘇園就是彌勒佛似地。不過想歸想,好歹蘇園沒讓她餓著凍著,與他人比起來應說是幸福了。

她點頭:“干娘放心,我今兒便過去探望姐姐。那事兒正由二公子查著,但有消息,蘇綰一定即時稟告。”

一只兔子引發的血案。蘇綰忽然想起小時候看的一部經典越劇戲曲,叫做一鳥九命,講的是一戶普通人家的孩子捉了只鳥,被官家子弟看了去,也要那只鳥玩兒,結果鬧鬧哄哄竟為了只鳥而起殺戮,死了九條人命。這種荒唐事,莫非真會在自己眼皮底下發生?蘇綰想想有些懼意,古人對迷信的信奉程度是絕對熾熱的。生肖的征兆對于個人來說,就是代表著自己吉兇的象征。

臨王妃如此緊張她理解,那幾只兔子出現在她的塌下,她并未明顯遷怒于自己已經是老天開眼了。所以她只能哄著,待再過段時間,確信寒翠微無虞就沒什么問題了。

臨王妃稍微舒心,話鋒一轉又說道:“原本也沒什么可掛心的,若是洛陵有妻有兒,王爺與我也不必每逢歲末千里迢迢地來走這一遭了。不過話說回來,綰丫頭,那日過后你究竟是做何想的?”

“……”沒想到臨王妃說話兜兜轉轉,其實竟想說的是這個,頓時啞然無言。

“丫頭,婚姻之事原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即是王爺與我的干女兒,本是王爺與我能做得主的,不過我們都不喜歡做強人所迫之事。所以你若是真不喜歡洛陵也給說一聲話兒,王爺與我定在京城再為你謀個俊才。”

“王妃娘娘過慮!”蘇洛陵的聲音忽然自騎樓那廂傳過來。

兩人微震,拾眸而望。

蘇洛陵不知什么時候已下得樓來,負手行近向臨王妃作揖:“見過王妃娘娘。”

臨王妃收起詫異,問道:“怎么算是我過慮?你倒說與干娘聽聽何由。”

蘇洛陵笑了笑:“綰綰臉皮薄,定是將什么話都藏在心中,娘娘一心想探她口風,越是吃緊,豈不越是羞澀難語?”

臨王妃恍然大悟,臉上立即容光煥發:“原來是這么回事?還是洛陵了解綰丫頭。”

蘇綰面皮發紅,瞪著蘇洛陵不說話。

蘇洛陵表情無恙,依舊淡定地好似在說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向蘇綰微笑,然這笑卻一如既往地抿含一層淡淡地,似雪霧風霜般不可捉摸的涼意。

就如此刻逍遙居古樓大門前那大一片的銀丹草,透露的永遠是一種冰涼。不過薄荷是會開花的草本植物,然而蘇洛陵呢?何年何月何時何地開花?

蘇綰在心里搖頭。不指望!就算會,也不會因自己而開。

蘇洛陵笑著而后又說道:“娘娘還有何慮?”

臨王妃掩帕點頭:“但即便如此,始終懸而未決也是樁心事。洛陵,轉眼便是年后,何不趁王爺在此,將好事辦了?”

這話一石激起蘇綰心頭浪,立刻站了起來飛快斂衽:“干娘,來日方長,還是先去瞧瞧姐姐重要。”

蘇洛陵眉目虛皺:“嫂嫂怎么了?”

“說是鬧肚子了。”蘇綰道。

臨王妃頓時有點神情不自然:“無什么大礙,不去瞧也罷。”又看了看棋桌,慢慢執起箸子道,“只是昨兒蘇湄連夜來報,說是翠微腹部劇痛,來請樓御醫過去一趟。但幸好樓御醫說全然無礙,孩子無恙,大人也無恙。興許是近些日子,那件事情忙活的。”

蘇綰當然知道臨王妃嘴巴里指的那件事情是什么事情,心想寒翠微想必是因為好事被攪黃了,一時怒極攻心才至胎脈異動。她的肚子也不過三四月足以,胎兒還未成形,腹痛并不是好事。她現如今的安危,可不光系著蘇園子嗣后續的問題,還有蘇墨的命。

本來蘇綰也不該管這事了,不過臨王妃一提,她忽然有些相信不過蘇洛陵起來。要是寒翠微自個兒有個三長兩短抑或別的什么,蘇墨豈不成了眾矢之的?蘇洛陵能饒得過?看來自己還得留個心眼兒在寒翠微那里。可是這事又不能自己親自來,總不好讓她一天十二個時辰都粘著寒翠微吧?這不現實。

這巧,蘇棋捧著茶點過來了,她頓時有計心生。

蘇棋迤邐蓮步,微挪而來,荷花群裾滾動如珠,在棋桌邊放定茶點一一分置在幾人面前:“呀,二公子也下來了?奴婢再去取個茶盞過來。”

蘇綰點頭,示意她去取過來。見蘇棋走遠,便無由喟嘆,似乎興事陡然寂寥了一般對臨王妃道:“其實蘇綰還有一事得得姐姐首肯呢。”

“嗯?”臨王妃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