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妻洋洋
喜妻洋洋。
臨曉的目光頓時就暗了下去,輕聲道:“大概是四少奶奶過來了吧。碧沁,你扶我起來,我去拜見四少奶奶。”
“臨曉,身子不舒服就別折騰了。今日父親母親都在外頭,還有那么多的賓客,也不急在這一時啊。”臨清勸道。
臨曉已經在下床了,聽了這話,她抬起頭來,看著臨清,輕聲道:“大姐姐,我喚您的這一聲姐姐,是因為母親對我說,在傅家就仰仗著你了。姐姐,若是別的事也就罷了。可是她一來就是踩在我的頭頂的,你說,要我怎么忍得下這口氣?”
臨清知道她的心里現在有些不好受,可是也沒有辦法。畢竟這是臨曉自己選的路,要知道這妻和妾的身份就是差了許多的。難道傅四還能寵妾滅妻不成。就算是傅四肯,傅家老爺傅家夫人又肯嗎?傅二少爺那么喜歡岷心,畢竟身份還是擺在那里的。
臨曉見了臨清的表情,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直接冷笑了一聲,就扶著碧沁往外面走去。
臨清無法,只得跟上去,只是暗暗下決心,等會兒一定要將臨曉給攔住。
她們走出門去,卻不像想象的那樣是四少奶奶進門了,而是遇到了慌張的眾人。臨清瞧著不對,連忙叫了一個小丫鬟問道。
那小丫鬟見是臨清,身子哆嗦了一下,說道:“三少奶奶,蒼南院那邊好象出事了。”
蒼南院?臨清大吃一驚,連忙問道:“老夫人現在怎么樣了?是不是她不好了?”
那小丫鬟一直不斷地搖頭,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可憐巴巴地望著臨清:“三少奶奶,奴婢不知道。求您放過奴婢吧。”
臨清聽了這話,心里急,連忙抬腿就往著門外走去。臨曉在背后喊了她一聲,說道:“三嫂。”
臨清站住腳,臨曉卻有些茫然若失的感覺似的,低頭想著事。臨清見她不說話,就匆匆說了一句:“我先去蒼南院了。”
臨曉的臉上突然綻開了一個非常非常明媚的笑容,對著臨清行禮道:“三嫂,您快去吧。”
她又在打什么主意?臨清的心里不由地升上了一種寒意。不過臨清現在沒有時間想這些,急急地往著蒼南院去了。
她進了院子就看到了傅三,連忙走過去,焦急地問道:“仲暄,祖母怎么樣了?”
傅三皺著眉,搖了搖頭,聲音有些沙啞地說:“方才,宋嬤嬤來報,說是祖母方才起來喝了一點粥,剛躺了下去,就開吐了起來。吐到了最后,就開始吐血了。現在大夫已經在里面了,白嬤嬤也在里面。”
臨清的心突然緊了一下。她往旁邊看了看,只見所有的人都在這里,都還穿著喜慶的衣裳。傅四也站在這里,仍舊穿著新郎裝。他有些局促不安的感覺,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放。而他的旁邊,赫然就是還戴著鳳冠霞披的四少奶奶。只是她背對著自己,看不到她的表情。
天色逐漸地暗了下來,臨清他們在院子里面站了一會兒,夫人就讓大家去旁邊的屋子坐一會兒。
隔了好一會兒,宋嬤嬤哭著跑了過來。老爺扶著傅大,顫巍巍地站了起來,看著宋嬤嬤,看了幾次口,最終沒有問出來。
夫人見此情景,只得代為問了出來:“宋嬤嬤,母親現在怎么樣了?大夫怎么說?”
宋嬤嬤抹了抹淚,輕聲道:“老爺,夫人,少爺小姐。大夫讓您們大家去老夫人的房里。”
老爺的身子踉蹌了一下,幸好傅大一下子扶住了他。他借著傅大的手,站了起來,慢慢地往門外挪去。大家都沉默著,簇擁著老爺往門外走去。
傅三卻沒有動,只是一直坐在椅子上,沒有說話。
臨清慢慢地轉過頭,看著傅三。屋子的門打開著,那風進了來,那一盞燈一晃一晃的,映的傅三的臉色一明一暗的。
傅三的臉上沒有一點兒表情,甚至仿佛是連眼睛也沒有眨一眨。他似乎就是一尊雕像,一直坐在那里,從最開始到現在。
臨清也就陪著傅三坐著,聽著屋子里的自鳴鐘一直在嗡鳴著。她看著他的側臉,也沒有說一句話。
突然,他低下了頭,一只手撐住自己的額頭。他的發絲垂下了幾縷,聲音有些沙啞地說道:“臨清,我走不動,腿上沒有勁兒。”
臨清站了起來,走到了他的身邊,輕聲道:“仲暄,我扶你過去吧。畢竟,祖母最喜歡你不是嗎?”
傅三握住了她的手。臨清只覺得傅三的手冰涼冰涼的。他的手握著她的手,攥得緊緊的,似乎想從臨清的手里汲取一些溫度。
就這樣安靜了一會兒,傅三緩緩地站起了身來,卻聽得外面一陣哭聲。他的手頓時捏緊了臨清的手,身子晃了幾下,跌跌撞撞地出了門去。
大嫂她們在垂著淚。傅三分開了眾人,沖到了屋子里面。臨清跟在他的身后,進去了。
大家都朝外面走了。傅三跪在了床前,雙手握住了老夫人的手,已經滿臉是淚了,聲音有些沙啞:“祖母,我是暄兒啊。您睜開眼睛來看看孫兒啊。”
臨清跪在了傅三的身后,望著床上那個骨瘦如柴的老人。她的枕頭邊上還有一些血跡,應該是才吐出來來不及清理的。
老夫人似乎是聽到了他的聲音,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她的目光有些渾濁,眼睛望著帳頂,轉了幾圈。傅三叫了她好幾聲,她才慢慢地朝傅三看去。
傅三看著老夫人,眼淚止不住。她的另一只手慢慢地挪過來,慢慢地抬起來,似乎是想去撫摸傅三的臉。她的嘴動了動,聲音很低,根本聽不清楚。傅三湊了上去,哽咽著說道:“祖母,您說什么孫兒都聽著。”
臨清看著老夫人吃力的樣子,心里像是被什么絞著似的。她低下了頭,咬著自己的唇,眼淚還是一滴一滴地落了下來。她甚至能感覺到老夫人的生命在一點一點的消逝。原來,人的生命如此的脆弱,其實生死就那么一瞬間。
老夫人吃力地說著話,傅三含淚點了點,他回過身來握住了臨清的手,聲音已是十分的破碎:“祖母,您放心,孫兒定會好好待臨清。孫兒知道您最疼孫兒。孫兒給您磕頭了。”說著,他就開始磕下了頭去。
沒想到老夫人在臨終之時還想起自己。臨清只覺得自己的眼眶突然間一酸,也鄭重地磕下了頭去。
她剛磕了兩個頭,就聽見了一陣劇烈地咳嗽。她慌忙地抬起頭來,只見那老夫人的嘴角上,又是暗黑色的血沫不斷地噴涌出來。她連忙喚道:“大夫,大夫快進來。”
她的話音剛落,老夫人的手突然往空中抓去,似乎想說什么,喉間卻是咕嚕咕嚕的,似乎想說什么。突然,她劇烈地喘著氣,再最后,她的腦袋一歪,再也沒有聲音了。
傅三愣愣地看著老夫人,完全不敢相信。大夫他們已經涌了進來,大家看到這一幕都停了下來。臨清感覺到一陣寒意從自己的腳底蜿蜒而上,只覺得心也似那風中的葉一樣,沒個著落。
大夫上前去探了探老夫人的鼻息,最終搖了搖頭。
屋子里先是寂靜無比,接著就爆發出了一陣哭聲。老爺一手捂著自己的臉,哭個不止,身子都站不穩了。傅大的臉色極其的悲傷,眼淚也是止不住的流下來,還得扶著老爺。老爺推開了他的手,顫抖著跪了下來,朝著老夫人恭敬地磕了個頭:“娘”
一屋子的人都跪了下來,將老夫人團團地圍了起來。方才宋嬤嬤來叫他們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將老夫人放在了堂中,如今,這屋子里,只聞一片哭泣之聲。
哭了片刻,傅大站了起來,忍著淚說道:“父親,您的身子也不好,切莫太過悲傷。孩兒這就親自準備祖母入殮的事情。”
夫人也站了起來,抹了抹眼角的淚,輕聲道:“老爺,曜兒說的是,您不要傷了您的身子。”
老爺擺了擺手,說道:“讓我再陪母親一會兒。你們去吧。那些賓客,都報個喪吧。”
大家似乎這才想起了今是喜事,都沉默不語了。那王家三小姐,不對,現在應該叫四少奶奶,撲通一下子跪在了老爺的身后,對著老夫人連磕了好幾個頭,啜泣道:“祖母,孫媳還沒能給您奉茶,還沒能孝敬您。祖母”她說著說著,那聲音又哽咽了。
夫人聽了這話,眉頭微微地一皺。傅四不知道為何,也要跪下去。大嫂上前去攙起了四少奶奶,說道:“四弟妹,逝者已矣。祖母會知道你的孝心的。”
夫人也輕咳了一下,說道:“大家都隨我出來吧。”
臨清他們就跟著夫人往門外走去。臨清跨出門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只見老爺一個人跪在老夫人的面前,那背影很是滄桑。
老夫人就如同睡著了一樣,靜靜地躺在那里。她的手垂了下來,一只翠玉鐲子映的她的手臂十分的蒼白。臨清只覺得眼里又有些刺痛,回過頭來,眼里又蓄滿了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