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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買了地,石頭娘心里頭也打起盤算來了,跟石頭爹商量著也買些地,自己不種就佃出去,總比把銀子窩在手里強。又位吳旭娘商量,讓他們也買,兩家最好買一處,將來收租干啥的,也好有個照應。
吳旭這兩年是養了些魚,可手頭存的也不過二十來吊錢兒,即便是加上春蘭嫁過去帶過去的三十吊錢兒,也才堪堪五十吊錢兒。再者春蘭帶去的壓箱底兒,吳旭與吳旭娘都不想動。于是,這母子二人對石頭娘的提議雖然動心,卻沒那實力,只好作罷。
吳旭心里頭還是想著繼續回李家村養魚,先積攢幾年再說。
何氏便說,“旭哥兒家先不買也行。那魚塘子照看好,一年也能掙二十來吊錢兒呢。再加上蓮藕,一年不說多,便是掙個三十吊錢兒,干幾年,再有了機會,再買地也是一樣的。”
最后石頭爹從最初讓李家人買地的牙行手中,買了十五畝的田,共花了近百兩的銀子。
這兩宗事兒辦好后,兩家人便開始著耕種。兩家都種油菜。原本李海歆還愁自家麥時收的油菜籽不夠種,年哥兒知道這事兒后,從自家糧鋪里調了一百多斤的油菜籽兒給他們。
李海歆訓斥他,“這百十斤的東西,你說調就調,省得那邊兒知道了訓斥你。”
年哥兒笑著搖頭,“爹,不會的。你就放心吧”大山和柱子也說不會。
賀府老爺與一大家子已于十天前離開宜陽,前往州府,同時方府的人也在這個時候離開了州府。與賀府留下一個庶出二少爺看管糧鋪不同的是,方府的主子都走了個精光,只留下一個大管家留守宜陽。
自賀府的人走后,年哥兒柱子大山三個,便成了常客,幾乎不隔天兒的來。李薇私下里問他,為什么賀府老爺走了,他不跟著走。他說,是他自己不想跟著,又輕笑,反正要留下一個人主持大局,這可是個很好的機會。
李薇撇嘴嗆他,“小心你還沒長大,頭發全掉光光”自從她們一家到了宜陽之后,他說的做的,多多少少都能看出點端倪來。總之這個孩子,現在不但是有主見,而且是有手段了。
年哥兒赫赫的笑將起來,不接她的話。起身去找李海歆,說是有事相商。
李薇顛顛的跟過去,被他笑著趕了出來,所以到現在她也不知道,那幾日他天天與他爹還有大姐夫二姐夫整日在屋里說道個什么。
種子的事兒解決之后,便是人力。當然這個時候的人力十分好尋,只是工價兒高了些。
原來一日十五文的工價兒,現在變作一日三十文。兩家商量了一下,覺得這地還是要種上。咬牙請了幾個幫工,開始整日在城中田間的兩頭奔跑著忙活。
李薇暗自算了算,兩家人買的地都屬中品田,按一畝油菜一石半的收成,來年糧食價兒肯定高,一斤油菜估摸著能賣二十文到二十五文,一畝地能收個二吊到三吊錢兒,這些投入還是很值的。
李家人自到了宜陽,這會兒才算是找著了些他們認為有意義的事兒,干得格外起勁兒,以至于整個巷子留下的街坊,偶爾在街上菜市碰上何氏母女幾個,都象是看怪人似的,在她們身后指指點點。
李薇跟春悄悄笑著,“四姐,你猜她們是不是在說這家人是傻子之類的話?”
春杏敲她一下,“被人罵你也高興,毛病”
李薇心說,她這是搶占先機的暗喜。
油菜種下后,過了大約沒幾天兒,吃完早飯,李海歆叫母女幾人進堂屋,竟然要說買院子。他迎著母女幾人質疑的目光,笑著說,“是年哥兒看好的,這些日子我也抽空去看了一下,那兒比這院子適合咱們。”
李薇急切的問道,“爹,那你是打算咱們搬來宜陽了?”
李海歆點點頭,“前些天年哥兒叫我和石頭旭哥兒商量的就是這事兒。我這些天想了想,他們說的也有道理。就這么著定下來了。”
李薇看看她爹,心說,他們都說了什么,這么有道理?可惜李海歆并未打算往深里說。當然李薇也只是好奇一下,搬到縣城她早就有過這樣的想法,再加上這次的難民事件,從進縣城沒多久,她就盤算著如何磨著她爹年后不回去,直接在這邊兒安家算了。
現在有人說服了他,她自然也不會再多問。
何氏笑了下,嗔李海歆一眼,“現在商量個事兒倒避著我們了。一家子人都猜你們整日在屋里嘀咕什么事兒。原來是這事兒”
話雖如是說,何氏還是能猜出這幾人是如何說服了李海歆的,總不過一條,為了女兒兒子的前程唄。
說完這事兒,李海歆找個了機會帶一家子去瞧新院子。是一座兩進的靠近城北門的半舊宅子,周邊很僻靜,院子很大,有她們在李家村住的院子三四倍大小。與現在住的宅子一樣,里面收拾得也很干凈。
不過,這會兒新掃過的地面上,又灑落少許的落葉,稀稀疏疏的,比單純干凈的地面讓人更覺整潔。
何氏很滿意,問李海歆,“這宅子得多少錢兒?”
李海歆笑著搖頭,“年哥兒給定的。他不說,我也不知道。”
一家人看了新宅子,又拐去看了新種下的油菜,臨回家時,李海歆交待先別跟李王氏兩口子透露出這信兒。
到十月底,何文軒第三封書信到了宜陽,信是寫給趙昱森的,李薇有些奇怪,前兩次可是寫給爹娘的呢。這回莫不是有什么特別的事兒要給大姐夫說?
趙昱森拿著信來的時候,是和石頭爹娘一起來的。
一家人都圍進了堂屋,趙昱森才將信中的內容說了。原是上次他們幾個與李海歆商議讓他們把家搬到宜陽后,給何文軒去的信兒。何文軒得到信兒之時,京中正計劃著給這一批同進士派官,又因宜陽縣令任期三年已滿,如無意外,定然會升遷,何文軒便有意在京中活動一下,看看能不能幫趙昱森活動個宜陽縣令的官職。
便寫信來兒問問趙昱森的意思。
石頭爹娘自然是愿意的,趙昱森也同意,孩子小離家近些,可以照顧眾人。便來問問李海歆與何氏的意思,若他們同意,便給小舅舅寫回信。
何氏與李海歆自然也沒什么不愿意的。趙昱森能在宜陽地界上得了官,于一家人來說都是天大的好事兒。
趙昱森當即使便給遠在京城的何文軒去了信兒。李薇看著趙昱森一身的布衣,自到了宜陽,又低調得不能再低調,這事兒如果能成,那么不久之后,他便是這一縣人的父母官,是高高在上的縣尊大人了。
她實在想象不出趙石頭做了官兒后會是什么樣子。
因這個又想到大姐春桃,現在二姐三姐和四姐,沒事的時候仍會在家里讀書練字,唯有大姐,上有公婆,下有兒子和小姑子。在趙石頭家住的那幾日,她見天兒,天剛亮就起床,做早飯,午飯,晚飯,照顧兒子。
雖然石頭娘也是同時起身兒,可婆婆終就是婆婆。多少年以來,媳婦侍候婆婆天經地義的傳統已經深深的印在她們的腦海之中,大姐做這些事兒在她看來自然也沒什么不妥。
不說這個時代的婆婆,便是她所生活的那個時空,那個年代,又有多少人等著兒子成親后,端婆婆的架子呢。
在這種情形下,大姐自然沒有多少時間和機會去讀書認字,趙石頭為官愈久,這這中間兒的代溝怕是愈明顯吧?
想到這兒,去看坐在趙昱森身側,笑得心滿意足,整張臉兒透著掩飾不住的幸福之意的大姐。小手在合在衣袖里,相互摳著,要找個什么法子,讓大姐從繁重的體力勞動中解脫出來,從現在起,開始讀書認字兒,為以后鋪路呢?
有次年哥兒來家里,她實憋在心中實在難受,又找不到好辦法,便拉他去東屋商量對策。
年哥兒聽完她的話,失笑,“這有什么難的?讓大姐夫一家雇個人,或者買兩個人就是了。”
李薇嗤鼻子,買人這事兒她也想過,可她覺得行不通,別的不說,單一條,“能買個小子去做飯么?”
年哥兒奇怪的看他一眼,“自然是要買個丫頭做飯了。”
李薇更嗤鼻子,也懶得跟他說講解這里面的彎彎繞繞,果斷搖頭,“買丫頭不行。再想個別的”
“這樣啊,”年哥兒以手托腮,想了片刻,“那就買或者雇個大娘吧”
李薇也覺得有個三四十歲的壯年婦人幫襯著更合適,或者四十歲靠上的,身體強壯的,也行。
可她皺眉問道,“不都是賣丫頭的多,沒聽說過那么大年齡的,還有自賣自身的。”
年哥兒笑了笑,拍她的頭,“別想了,這事兒交給我了。”
說著把他帶來的一疊子宣紙拎了幾張放到桌子上,“這個紙比上次拿來的紙好,給你練字兒用。”
李薇拿著那紙賊笑著,“這是不是從賀府庫房里搬出來?”
年哥兒點頭“嗯”了一聲。
李薇便又更樂起來。只要能摳挖賀府一丁點兒的東西,她都會有那種發自內心的解氣,泄憤的暢快感。
春杏從外面走進來,看見桌上的紙,不甘心的叫著,“哥哥,你偏心每回拿來的東西都讓梨花看,先讓梨花挑”
李薇拉春杏過來坐著,把還沒有開封的那個盒子推到她面前兒,堵她的嘴。春杏最近很高興也很煩躁,高興得是,她經過多次試驗,終于做成了那紫粉,而且還配制出深深淺淺的紫粉來,配了好幾盒,信心滿滿的要拿出去試賣,無耐街上人的少得可憐,個個行色匆匆的,害得她在街上等了幾日,也沒等來一個詢問的。
這個時候還是不惹她為妙。
午飯過后,年哥兒離開不久,院門兒響起,李薇跑去開門兒,一開門兒登時愣住了,巷子里停著一輛馬車,趕車的是個眼生的小廝,馬車上也沒有明顯的標志,她疑惑的問道,“你們找誰?”
車簾挑開,一個老頭面色紅潤,身著細棉衣衫,看起來很是精神,也很眼熟。李薇眼睛閃了閃,猛然想起,他正是佟府的那個老張頭
幾年沒見,初見時那份與莊稼老漢一般無二的面容,現在變得一團貴氣。一邊疑惑他來干什么,一邊請他進院子,又叫她娘出來。
她爹和吳旭午飯過后又去砍柴,這會兒并不在家。
何氏出來一見老張頭,愣了下,才認出他來。便問他來有何事。
老張頭讓那趕車的小廝去車廂里取東西,笑著說道,“老爺夫人剛知道你們搬來了宜陽,便讓我過去看看。”
與佟府的往來已斷了兩年,這回一家子人進城,年哥兒從未提起過佟府,李海歆與何氏也差不多忘了這府的人。老張頭突然上門兒來,讓何氏有些措手不及,推讓著,不讓他們把禮放下,可最終還是沒推讓過,兩人留下東西匆匆走了。
下午李海歆回來后,何氏讓他看佟府帶來的東西,象是聽年哥兒提起過春蘭快生產了一般,送來的有幾品燕窩,一根山參,別有兩匹細軟的素色絹布,何氏摸著那料子,柔軟貼膚,給嬰兒做貼身的衣裳最好不過。
李海歆看著那堆兒東西,悶坐了一會兒,跟何氏說,“有年哥兒這層關系在,總也是斷不了的來往,備些禮,明兒我和旭哥兒去走一趟吧。”
何氏點頭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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