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相思靠著椅背，神色有點呆滯，這兩天她聽到的消息都有些讓她吃不消。好不容易接受了林澤口中的身份，還沒有過一天，這個結論就被師傅完全推翻了。
“那我到底是誰，那串項鏈為什么要戴在我身上？”看著清靈，莫相思眼底滿是茫然。
清靈的嗓音還是沙啞的，她捏著手中的那串項鏈，但是并沒有馬上回答莫相思的問題：“那顆內丹我們保存了很久，直到有一天，內丹周圍突然衍生出了一個生命。嚴格來說，當時它還不是生命體，只是內丹的氣息長久影響而形成的一團氣。”
“一團氣？”莫相思不解的說著，“怎么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要知道，萬物的生長都是有源頭的，但是說一顆已經沒有生命的東西可以衍生出另一個生命，那就有點玄乎了。
清靈古怪的看著莫相思，答道：“我當時也是這么說的，但是師父說世間萬物的形成都有它的原因和價值。他用靈氣聚起了那團氣，之后他也圓寂了。”
“啊……”莫相思叫了一聲，“他不會是因為聚起那團氣而圓寂的吧？”
搖著頭，清靈黯然道：“師父已經到了瓶頸時期了，如果修為還沒有進入下一個階段的話，到了一定的歲數也是會死的。他好像也預料到了似地，在圓寂前一天吩咐我燒掉他的肉身，然后在灰燼中我和師兄發現了這些舍利。”
莫相思點點頭，這算完結了，但是這個跟自己的身世沒有什么關系啊。她剛想開口詢問，清靈拍了拍莫相思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
“事情的始末我必須跟你說清楚，到時候你再自己做決定吧。”清靈嘆息了一聲，“百年后，我師兄居然突破瓶頸修煉成仙了，他飛升之前把那顆內丹和師父的舍利合成了一串項鏈，然后把那團氣化成了一個人類的嬰兒。”
清靈苦笑一聲：“我們知道那只旱魃千年都在三界中找尋，那個時候師兄就說事情已經瞞不了多久了。既然那團氣是紅豆樹內丹的衍生物，那身上必定有相同的氣息，再加上如果把內丹戴在身上，那就沒有什么區別了。”
后面的話莫相思基本上聽不見了，她的腦海里被那個幻化成的嬰兒填滿了。師父從小就對她說，她在嬰兒時就被撿上山來的，那師父口中說的那個嬰兒，也許就是她了。莫相思搖著頭，在清靈的神色中肯定了這個答案。
自嘲的笑了一聲，莫相思苦澀道：“小時候我就一直問自己的父母在哪里，直到現在我還為他們為什么拋棄我這件事耿耿于懷，原來我根本就沒有父母。”她抬起頭，筆直的看著清靈，“師父，這太好笑了不是嗎？我明明是個人啊，怎么可能變成一團氣呢？”
清靈垂下眼眸，低聲道：“那顆內丹是為了讓你的氣息跟紅豆樹相同，而師父的舍利卻可以抑制住你的妖氣，讓你變成一個平凡的人，和人類一樣經歷生老病死。師兄說，那樣即使旱魃找到你，也只是認為紅豆樹投胎轉世為人了。”
“妖氣？”莫相思尖銳的叫了一聲，“什么叫做妖氣？我一直是人不是嗎，你看，就算我取下這串項鏈，我也還是人的樣子啊，去他的妖氣。我是人，不是什么亂七八糟的氣體。”
“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清靈看著莫相思，居然是迷惑不解的表情，“在你小時候我也曾取下過項鏈，但是你什么變化也沒有，你真的像個人類一樣長大了。除了能看見鬼怪之外一點異常也沒有，就連本體也只是一個完完全全的人類了。”
莫相思不禁好笑的輕嗤了一聲：“那我現在是什么？怪物么？”她哈哈笑了兩聲，只是堵在胸腔里的那股悶氣讓她越來越窒息。
“我不知道。”清靈搖了搖頭，“我只是覺得這些事情應該告訴你。”
“已經瞞了我這么久，為什么不索性瞞下去呢，其實我現在跟人類也沒有什么區別了。師父，您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您這樣以旁觀者的身份告訴我這些話，你知道我會怎么想嗎？”莫相思的眼睛已經有點紅了，她低著頭，喃喃的重復了幾句。
清靈臉上的表情一頓，她不自然的捏緊了手上的拂塵：“我本來也不想告訴你這些，索性讓你以一個人類的身份過完這一世。但是這是不可能的，只要你的氣息存在于人世，那只旱魃絕對可以找到你的。我也只是覺得你這個時候了解真相的話，事情就沒有那么復雜了。”
莫相思低著頭，但心里卻已經是翻江倒海了。從她記事起，她就跟著師父了。雖然一直以來師父對她很冷淡，但這也是天性使然，莫相思并不介懷，相反，她還覺得清靈是她的親人。她不在乎被隱瞞了那么久，也不怨恨她活著的意義，但是她不能接受師父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講著這件事情。
那樣的師父會讓她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木偶，從一開始就被設定了結局。她自己認為的愛情原來是別人手中導演的戲劇，她已經入戲時卻被通知女主角另換他人。
“那您想讓我做什么呢？”莫相思盯著清靈。
清靈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道：“如果你愛上了那只旱魃，那是最好不過的結局了。”
莫相思的眼眶被淚水沾濕：“這就是我活著的意義嗎？”
在清靈的沉默中，莫相思靜靜的從房間里退出來。她剛走到門口，欲掩上門時，清靈突然叫住了她。莫相思的手放在門沿上，久久保持著這個動作。
“相思，你是我的弟子，并不是什么人的替代物。我只能說，這一切只是恰好發生了，開始時我也覺得師兄的這種做法是最好的選擇，但是我不勉強你。”清靈的臉上突然出現了笑意，“你不用管其他的，一切還有師父呢。”
莫相思點點頭，迅速掩上了門，積蓄在眼眶中的眼淚終于洶涌而下了。
天已經黑了，月光下的小路清晰可見。莫相思抬頭看著月亮，突然想到了剛認識林澤的那段時間。林澤應該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吧，當初她以為自己前世是紅豆時，還為此覺得不痛快過。現在好啦，她做回了莫相思，在千年前和林澤沒有任何交集的莫相思。
想到這里，莫相思對著月亮傻笑著，只是這笑容里的心酸只有她自己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