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亦識月

第三十七章 平彰縣痛知平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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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五,你說你是平彰縣縣尉?”

懷玉站起身來,怒目問道:“縣令被殺,你身為縣尉,棄一縣百姓于不顧、獨自逃命也就罷了,竟在此做起了打家劫舍的勾當,你好大的膽子!”

王五被懷玉這一身怒吼嚇得兩股戰戰,面前的明明是個女孩兒假扮的小郎君,年紀輕輕,卻由內而外散發著不容忽視的氣場。

他自知懷玉幾人身份不凡,因此也不敢造次,一五一十地道:“小的冤枉吶,縣令被殺當日,小人正好去了縣外督查春耕,因此逃過一劫,待小人回到縣衙,滿縣眾吏無人生還,全被土匪殺害了呀。

“敵眾我寡,小人只不過是個小小的縣尉,如何能與那一眾土匪抗衡,迫不得已之下,才……”

他話未說完,早已老淚縱橫,扯著衣袖拭淚。

懷玉見他哭得傷心,心念一動:“我且問你,你可知那一眾土匪有多少人?”

“不下百人!”

“不下百人,不下百人。”懷玉輕聲重復著這句話,若有所思。

顧與昭看出了她心里所想,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舉了舉手里的劍,露出了一個自信的微笑。

懷玉見他這幅傲嬌的樣子,失笑。

她看向阿魏:“阿魏,你是尋雁樓的人吧?”

阿魏點頭,他確實是尋雁樓的人。

“趙宴曾說,尋雁樓在大祐各城均有成員,平彰縣距廂城不足百里,想來那里也有你們尋雁樓的人?”

阿魏道:“不錯!”

“那你能否號令這些人?”

“我不能!”

懷玉一滯:“額……”

“不過你能!宴公子臨行前給你留了尋雁令,這是尋雁樓最高級的號令,見此令,如見樓主。”阿魏緩緩說出了令懷玉震驚不已的話。

懷玉知道尋雁樓勢力龐大,也知道尋雁樓樓主裴三公子對趙宴惟命是從,卻不知道趙宴竟就這么隨隨便便地將尋雁令給了自己,臨行時竟一句話都沒給自己提過。

懷玉想起趙宴,有些失神。

當日那種情況下,他確實也沒有機會和自己提起這些事,自己走得急,一句好話都沒有留給他,也不知他如何了。

不過既如此,那就好辦了!

懷玉回過神來,對王五道:“王五,我決意去平彰縣,鏟除賊人,還平彰縣太平,你可愿隨我前去?”

“你?”

王五鄭重地打量了一番懷玉,連連搖頭。

“你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即便身份尊貴,又如何能對抗那一百來號窮兇極惡的土匪?

“我看吶,你還是不要摻和這件事兒了,明哲保身吶!如今這世道,連一縣之長都能這么窩囊地被殺死在府衙,姑娘你即便身份尊貴,又焉知災禍何時降臨?”

懷玉神色不改,也不反駁王五的話,只吩咐道:“阿魏,套車!我們先去平彰縣!”

阿魏應聲而去,片刻之后,拿了一塊不到兩寸的紫心木雁紋令牌交給懷玉:“這是尋雁令。”

懷玉接過,拿在眼前仔細瞧了瞧,失笑:這么重要的一塊令牌,就這么放在了馬車里,虧趙宴做得出來。

王五見懷玉不聽自己勸告,真要去平彰縣,忙攔住她:“姑娘啊,你可別一意孤行吶,聽小人一句勸,別去淌這趟渾水......”

懷玉冷冷看了他一眼:“你身為平彰縣尉,平彰有難,理應竭盡全力救平彰百姓于水火之中才是,如今卻放任不管,更阻攔于我,是何道理!?”

“這......”

王五低頭擦汗,狠狠嘆了口氣,直身道:“行!姑娘若執意要去,小人也絕非那貪生怕死之輩,就與姑娘走這一趟!”

懷玉臉色這才好看了些,問道:“你這酒屋可有馬匹車輛?”

畢竟他們就一輛車,坐六個人已是極限,再也加不上王五兄弟二人了。

“有有有!”

王五忙讓王六去將他們的馬匹牽來,復又喋喋不休地對懷玉解釋:

“姑娘有所不知,我與小六雖在此行打家劫舍的勾當,但此處僻靜荒蕪,鮮有人來,我二人也需時常往附近的縣城去換些吃食。這沒有馬匹啊,可不太方便。”

“你們倒是會過日子!”段沁沁譏諷道,“只怕是用劫來的銀兩去換吃食吧?”

“害!姑娘,這你就錯了,如今這方圓百里吶,銀兩最是不值錢!”

懷玉心道:在此戰亂之時,可不是銀兩最不值錢嗎?有錢也買不到糧食。

她和盼芙上了馬車,轉身將段沁沁和小柳拉了上來,顧與昭和阿魏也已經一左一右坐在兩旁,顧與昭拿起韁繩,一行人啟程去平彰縣。

行了不到兩個時辰,便到了平彰縣內,懷玉揭開車簾四處打量,這平彰縣果真如王武所說,慘不忍睹。

寬不足兩丈的街道兩旁一家商戶未開,道旁有許多老人婦孺,或懷抱幼兒,或低聲啜泣,見到懷玉她們的馬車,也不抬眼張望,卻瑟瑟地縮著,似乎懷玉她們是那兇神惡煞。

此時夕陽西下,落日斜暉;雞犬不見,烏鴉哀鳴。

整個平彰縣毫無生氣,一片死寂。

懷玉心中一痛,讓顧與昭停車,拿起竹棍,下了馬車步行。

行不多時,終于見到一家還開著的客棧,門口的匾額上寫著四個大字:汝家客棧。

懷玉走了進去:“掌柜的,可還有多余的房間?”

那掌柜的正愁眉苦臉地看著賬本,見有人進來,急忙迎上來:“有有有,幾位是要住店?”

“正是,請給我們備三間上房。”阿魏上前道,“另給我們上點吃的來。”

“哎,哎,幾位稍等,飯菜這就上來。”

掌柜的收下阿魏遞過去的幾兩白銀,笑得嘴都咧開了,忙不迭引著懷玉幾人上樓。

“這汝家客棧倒有些本事,平彰縣這般光景,他竟能照常開業。”一行人進了客房,阿魏奇道,“王五,你可知這掌柜的有何來歷?”

王五道:“公子有所不知,那掌柜的姓汝名方,是平彰縣一等一的大富豪,說是家財萬貫也不為過,他在平彰縣可不止開了這一家客棧,還有汝家酒館、汝家綢莊、汝家糧店……”

“只可惜——”

“可惜什么?”

“唉!只可惜這位汝大富商是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平日也就罷了,可燕軍攻來之后,他竟抬高了物價糧價,不賣給平彰百姓,如此一來,汝家倉庫里米面堆成了山,平彰縣百姓卻餓死路邊吶……”

“好一個刁鉆狡猾沒心肝的商人!”阿魏憤憤然。

懷玉倒不怎么憤怒,她沉聲道。

“阿魏,你拿著這枚令牌立即去廂城調人,不用多,三十人足矣,務必在天明之前趕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