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西撒完尿提起褲子,打了個冷顫,嘴里嘟囔著“什么鬼天氣”。四月天了,突然就冷成這樣。駙馬府又大,他拐了七八個回廊還沒找到茅房,只能在這花園子里將就一下。
身上解放了,心思也就活絡起來。活該自己倒霉,被派來干這苦事,連口熱飯也撈不著,一整晚在門外吹冷風,嬌滴滴的小姐還難伺候的緊。
一陣“咕嚕嚕”的聲響,什么珠子從自己腳邊滾過去了,雨西順著聲音看過去,眼睛頓時一亮。那分明是顆夜明珠,倒不甚大,只是華光灼灼,老遠就知價值不菲。
雨西快速的掃了一眼周圍,這院子黑漆漆的,連個鬼影都沒,這東西打哪滾出來的啊。腦子沒跟上,手腳卻動的飛快,小跑了幾步,撿起來捏手上一看。暗呼“發達了”。
突而傳來一聲清脆的喝斥“那是我的”。
雨西嚇的一抖,狗日的,他剛剛明明看了沒人,怎么突然冒出來個喘氣的?回轉身一看,臺階上站著個俏生生的小姑娘,正拿手指著自己。
倆人隔得有點遠,花園又沒掛什么燈籠,雨西看不太清究竟是誰,他本也就認不出來幾個人。可是誰有什么關系,今晚來赴宴的人,就算是條小母狗,那也是他這種人也是惹不起的主兒。
念及此,雨西只能趕緊滿臉堆笑,捧著那顆珠子,快步走到薛凌面前恭著身子討好道:“是是是,我當然知道是小姐的,我是幫您拾起來”。他想,真他娘的倒霉,這到嘴里的肉。
薛凌嬌聲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啊”。雨西飛快的抬起頭,看見薛凌的目光赫然不在自己手上,而是在院子里一顆花樹下。立馬又驚又喜,喜的是這顆珠子竟然不是這妞的,驚的是難不成還有更貴的玩意,自己剛剛沒看到。
他一心求財,都沒注意站自己面前的是主子要看著的陳王府人。這也不怪他,霍云昇對薛凌已經失去了疑惑,只重點交代了齊清猗的身份,雨西哪兒注意旁邊跟著啥人。
園子里本就黑漆漆的,樹根處更是如同混沌,雨西實在看不清那里有些什么,就想走近些看看。對著薛凌道:“我去給小姐撿”。說著就朝黑暗深處走去。
冷意就是一瞬間,這天本就冷,但此時的冷卻霎時讓人汗毛倒豎。雨西殺人越貨的事兒沒少干,驚險萬分的情況也遇到過好幾次,對這種冷意無比熟悉,他甚至都沒回頭看,手就下意識的放到了腰間刀柄上,轉身想要招架。
不管看到什么,都要被他一分為二。
眼前卻是人影晃過,喉頭一涼,直入骨髓,劇痛沖上腦門,手已經不聽使喚了,而他那把刀,因為要掩人耳目,故而在衣服里,現在還沒拔出來。
雨西控制不住的想要呼痛,但精致的匕首類東西插入了喉嚨,想來是損了聲帶,只能發出一點微微的“嘶嘶聲”。
臺階上的那個小姑娘怎么不見了?
是誰要取自己性命?
是沖著自己,還是陳王妃。
我是不是要死了。
雨西腦子里問題太多,卻一個答案都沒,他的手用不上力氣,不要說拔刀,握都握不住,腿也開始不聽使喚,然后再也站不住,重重的仰躺在地上。
脖子處受到磕碰,暗紅色的血一點點往外溢,雨西終于把手從腰間收了回來,一點點挪動到脖子上,才摸出插進自己體內的,應該是一枚婦人簪子,此時已經只余一點簪尾還在外面,上頭綴著幾顆珍珠還在脖子間晃動的鬼魅不已。
雨西已經開始輕微抽搐,終于有人在自己面前了,他聽見了腳步聲,斜眼余光看去只能瞧見膝蓋以下裙擺,黑夜里分辨不清顏色,就幾縷金絲刺繡泛著微微光澤。
是哪家的小姐呢,快點去叫人啊,雨西想。
薛凌看了好一會,這人暫時死不了的,畢竟她下手恰到好處。給氣管留了一線空間,簪子沒拔出來,又不會快速失血。
看的她都舍不得走。
薛凌拿鞋蹭了蹭雨西的臉,慢慢蹲下來,指尖挑起一點雨西的血,她第一次覺得這種液體也不是那么難聞,反倒像陳年的酒,刺鼻,卻帶著一點醉人香氣,叫人欲罷不能。她把臉湊到雨西眼睛上方,笑道:“那是我的饅頭。”
像是怕雨西聽不清楚,還特意加重語氣重復道:“我的饅頭”。
雨西的思緒早就一片混亂,剛剛以為自己有救了,現在又知道自己沒救了。可他想不出原因,也想不出怎樣才能有一線生機,連眼神都開始渙散。
聽到薛凌這句話,瞳孔卻如回光返照般,突而清明起來,轉而爬滿恐懼,用盡全身力氣抬起一只手來指著薛凌,不停的發出“嘶嘶”聲。
人對于自己沒吃到的東西,總是格外有印象,尤其還是中途被人壞了好事那種。可為何,為何當日明縣那座城里的瘋子,是今日的…今日的…他連想都想不下去了。
薛凌把那顆明珠舉起來看了片刻,真是一粒好珠子,她眼光就是不錯,隨手順來的就這般和人心意,剛好能塞進這狗嘴里。誰讓這駙馬府富貴呢,這么盛大的宴席,居然找不出半個饅頭來。
將珠子塞進雨西嘴里,薛凌起身要走,卻又復蹲下來。平意緩緩將羽西腳腕處皮膚劃開,夜色里看不太清楚,手指摸上去才找準腳筋的位置。
雨西在地上喘著粗氣,他已經感覺不太到腳筋被挑斷的疼了,只聽見那會嬌俏的小姐在自己耳邊呵氣如蘭道:“你看那臺階,有七八步呢,你爬不上去的。好好躺在這,命不該絕的話,沒準有狗發現你呢,嗯?”。
少女特有的芬芳涌入鼻息,他手不自覺的要去抓住點啥,卻什么也沒抓住。
外面的桃花都謝盡了,不知這永樂公主府上為何還開的這般艷。園子角落里放這兩三口大缸,想是下人日常用來蓄水澆花的。這兩日實在冷,水里都帶了冰渣。薛凌把平意浸進去,連帶著把整只手也沒入水中,搓著剛剛挑起的那一點血跡。
殺人啊,她似乎并未主動想要殺過誰,可如今做來,好像也得心應手,不過頭點地爾。
所以,焉能命不該絕?神佛在此難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