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姜成煥說的那句“正是拙荊”起了作用,兩個人被關在了一起。到了這種地方,朱蔚婷不敢也不能和他分開了。她走進這間只有一扇窄小窗戶、又陰暗又空空蕩蕩的小屋子,只愣了一小會兒,就徑直走過去坐到床邊,把唯一的一張床占了。
反正姜成煥也會讓給她的,又何必再假惺惺地謙讓呢?
姜成煥沒有說話,走到另一邊墻角鋪著的一堆稻草上坐下,低下頭似乎在靜靜地想著自己的事情。
朱蔚婷望著空空的墻壁發了好一會兒呆,還是把目光轉到了他身上。本來不想看他的,但這屋子里除了他們兩人,連半個鬼影子也沒有,不看他看誰?
她禁不住輕輕嘆了口氣,在這個土匪窩子里,她怕是不怕,還莫名地覺得很安心,可就是無聊,她忍不住想找點話來說,可說什么呢?
她還沒想好,姜成煥突然說了一句:“想不到你一個女孩子,膽子倒不小。”
朱蔚婷歪著頭瞧他:“你這是什么意思?”
“從這條路去宜州,并不太平,郡主不會不知道,你偏偏叫走這邊,卻是為何?”姜成煥把臉轉了過來:“郡主在山腳下車,說是受不了路途顛簸,可我看你的氣色倒很好。”
他笑了笑:“不光神清氣爽,聲音也夠大。”
“你在懷疑我?”朱蔚婷心里一跳,忍不住霍地站了起來:“若是我和那些匪徒有勾結,我早就跑了,怎么會和你一起陷到這個倒霉的地方來?”
姜成煥看著她,眼里帶著一層悠悠遠遠的亮光:“寶瓶山上的寨主本叫做來一瓶,身材瘦小,是個漢人。貴王府在此地經營多年,不會不認得他。但眼下的寨主卻是個高大的苗人,郡主就不覺得奇怪嗎?”
當然奇怪,朱蔚婷吃驚得脫口而出:“你也知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這不等于不打自招了嗎?
姜成煥不答她的話,又瞧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微笑著把兩手枕到腦后,往后一仰倒在稻草上,盡量伸直了身子擺出一副閑適的樣子來。
到底是被他猜到了。。。朱蔚婷心神不寧地想著,趕緊換個話題:“那我問你,你為什么自稱王濤,報個假名來騙那個苗子?”
姜成煥不說話,閉著眼睛似乎是睡著了。
朱蔚婷有點不自在了,這是什么人啊?是,我是有點心里不安,你也犯不上這樣甩我的臉子吧?
她幾步走過來,坐到姜成煥身邊:“我問你話呢!”
姜成煥突然睜開眼睛,凝視著她的臉:“你在心虛。”
朱蔚婷條件反射地一驚:“我心虛什么?你隨口就編瞎話,可見人品如何了,你才心虛。”
她白了他一眼,卻又擔心起來:“我笑你呀自以為聰明,卻沒想到這樣的瞎話最容易揭穿了,到時候看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姜成煥卻笑起來:“王濤不是假名,是真有這個人。宜州王家赫赫有名,他只要派人到城里一打聽就知道。”
他坐了起來,湊近了一點:“王濤的祖父、父親原本都是我們姜家的下人,和姜家來往密切,只要看到山寨送去的玉佩,就知道是我,很快會送贖金來救我們的。”
“真的?”朱蔚婷高興起來,但差點被他撞到了鼻子,臉上一紅,趕緊往旁邊挪了挪:“那很快是多久?兩天?三天?”
姜成煥笑道:“哪有這么快?怎么也得十來天吧。你想想,若是贖金給的太痛快,攀洞鳩一定會坐地起價,一加再加,到時候我們什么時候能走就真成問題了。”他看到朱蔚婷眼里有一絲憂慮,便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放心,王家人久在生意場上,擅長談判,這點事會辦好的。”
朱蔚婷嘆了口氣:“但愿如此”,她又想了想,看姜成煥又準備躺下去,忙推了他一把:“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么不說出真實的身份?難道區區一個土匪還敢和大將軍府作對嗎?我們憑什么給他贖金?”
姜成煥又坐直了身子,嚴肅起來:“正是不能說,土匪綁票人質,本只為求財而已。若是暴露了你我真正的身份,他明知王府和將軍府不能惹,便會將你我殺掉滅口,永絕后患。”
朱蔚婷聽了,嚇得連連點頭:“我明白,我絕不會說出去。”
片刻后她定下神來,不知為何心里就突然泛起了一陣溫暖之意:“你這人倒真有意思,什么都想的到,和你在一起挺安心的。”
她低下頭,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以前的事是我不好,不該處處針對你。你放心,以后我不會了,不知道可不可以像。。。像朋友一樣好好相處呢?”
她自顧自地說了這幾句,只覺得臉上越來越熱,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忍了好一陣子終于忍不住回頭去,想偷偷看看姜成煥的反應。
但姜成煥卻直挺挺地側身倒在稻草堆上,雙目緊閉,甚至已有了輕微而均勻的鼻息聲,看來早就睡著了。
只在她看不見的半邊臉上,嘴角掛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
她的臉色唰地由紅變白,恨恨地瞧著他,幾乎恨不能伸手打他一下。這人可真是。。。你好不容易剛對他有了一點點好感吧,他就一瓢冷水澆滅你的小火苗啊。。。。。。
朱蔚婷在山寨留作人質的日子開始了,整日里對著四面墻枯燥而無聊,但這是對她而言。
姜成煥就不同了,他自從第二日被攀洞鳩又找去問了一次話之后,就幾乎天天都被帶出去,而且回來的時辰越來越晚,他走進門的時候也似乎很疲倦,草草吃過山寨送來的飯食,倒頭就睡,連話都懶的說了。
朱蔚婷慢慢地從氣悶變得很擔心,問他吧他又不說,含糊應了幾聲就沉沉睡去。
好在山寨送來的飯食還算正常,粗茶淡飯的雖然談不上可口,但總算不臟,而且每餐必有一碗雞湯--哪怕這雞湯有時候寡淡得像洗鍋水,那也比沒有強啊。
朱蔚婷知道這雞湯是特意送來給她的,誰叫她是個有兩個月“身孕”的孕婦呢!看來這山大王還過得去,沒有想象中那么滅絕人性。
但有一天姜成煥回來時,天已幾乎黑盡了,屋子里只有一盞如豆的燈光,閃閃爍爍、幽幽暗暗。
朱蔚婷等了好久正急的很,聽見他的腳步聲,高興地就迎上去。姜成煥的樣子卻有些異常,猛地把門一關,回身就緊緊抱著她的雙臂,他用力很猛幾乎要把她撲倒。
朱蔚婷臉色都變了,他這是。。。她差點尖叫起來,下意識地就一巴掌扇過去。
姜成煥卻抓住了她的手,沉聲道:“別出聲,我有話跟你說”,接著一把將她拉到了屋角。
她心里又驚又怒,難道他是想。。。這、這可怎么辦?她正在惶惑地胡思亂想,姜成煥卻放開她,坐了下來。
朱蔚婷愣了一會兒,也只好在他身邊坐了下來,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真的有話要說?”
姜成煥點點頭,神情肅然:“是,而且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