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級末日癥候

1115 發電機

十臺離線機急速在通道中穿行,有時僅僅距離側壁只有不到十厘米,一股奇異的斥力讓機體不至于撞在墻壁上,更在一部分出現有折線標記的位置,反而讓離線機進一步加速,加速標志每隔固定的一段距離就會出現一次,讓離線機的速度穩步提升,來到這個只允許兩臺離線機并肩行駛的通道中,意味著距離高速彈射軌道只剩下很短的距離這里也有一些被沙耶病毒異化的異生體受到巨大聚合體沙耶的召喚,朝著和離線機相對的方向奔走,但迎面和離線機撞上后立刻粉身碎骨。持續撞擊的力量不斷讓離線機搖晃,但仍舊沒有讓離線機的速度降低。

雖然已經沒有人員工作,但是這里的設備大都還在正常工作,讓幸存于離線機中的原住民們倍感幸運。巨大聚合體沙耶對這一區域的破壞正在擴大,震動的余波即便在這條通道中也能感受到,而且,越來越強勁的震動,讓人覺得沙耶正在步步逼近。離線機就如同在爭奪時間般,一給勁地向前沖,最終還是沒有遇到太大的阻礙,成功在這一區域被徹底摧毀前,抵達了原住民所說的高速彈射軌道。

通道前方的閘門沒有打開,有十米左右的距離,被各種異生體雜物堵塞,可現在也沒有時間按照正常的程序去清理出一條道路了。行駛在最前方的離線機沒有降低速度,另一臺離線機則從后方偏轉,上前并肩行駛。兩臺離線機的炮口全部打開,短暫蓄能之后便激射出去。火焰和沖擊在通道中膨脹,迅速淹沒所有的離線機,而前方的道路也在這一擊中被打開。與此同時,所有的離線機已經將裝甲放下。遮蔽了所有人的視野。

在火焰風暴消逝前,機長在通訊頻道中喊道:“高速彈射軌道強制啟動,自毀倒計時三秒。”話音還沒有落下,離線機已經鉆入一個僅允許一臺離線機通過的狹窄通道中。通道十分昏暗,幾乎看不清側壁上的內容,僅能從機身的調整中。感受到是一條上行通道。一進入這條高速彈射軌道,就能清晰感受到機體的加速,傳達到身上的壓力翻倍提升,在一個呼吸之后,機體劇烈震蕩起來,又下一個呼吸,一種沉悶的聲音從身后貫穿了裝甲,在機艙中回響,讓人不由得產生眩暈作嘔的惡感。又下一個呼吸。離線機就如同風暴中的船舶,隨著狂暴的風浪起伏著。這一連串的動靜讓機艙內的原住民都意識到,自毀已經開始了,而且,并不僅僅是高速彈射通道的自毀,這么強烈的沖擊,一定是由那片生活區的毀滅才能造成的。

等到震蕩有減弱的跡象時,離線機的裝甲才重新升起。讓人可以通過透明的舷窗觀測外面的情況:離線機正在樹管帶之間穿梭著,不過已經沒有死體兵再來騷擾了。因為占據了樹管帶的龐大死體兵軍團都已經東倒西歪,就好似狂風吃過的落葉般,只有離線機借助狂暴的氣流不斷調整路線,這里畢竟是原住民的聚集地,機長們十分熟悉地形,知道如何才能讓離線機更好地借助當地的環境。利用惡劣環境的干擾。

十臺離線機都完好無損,排成一字在各種管線的間隙中穿梭,而在身后,區域自毀的結果是讓那一帶的管線群徹底崩塌,看起來就如同是山崖在坍塌。糾纏在一起,如同樹根般的管道被點燃,迅速向四周擴散,在那片焦土中沒有一個死體兵還能鉆出來。然而,就在所有人因為劫后余生呼出一口氣的時候,一種無法形容的聲音貫穿了機身,在每個人的耳邊回蕩,原住民們立刻產生不適現象,在我的感覺中,若要強行描述那種聲音,也只能稱之為“扭曲”,而這種扭曲直接從耳膜抵達心靈,仿佛要將意識和靈魂都攪拌成一種如今的自己根本無法接受的模樣。

沙耶,是沙耶——在我的腦海中,只有這個念頭。

所有還能掙扎的人,都朝那片自毀后的焦土望去,只見到一個巨大的女體輪廓拔地而起,像是推開埋在身上的泥土,從墳墓中鉆出來。這個身軀比在隔離區所見到的還要巨大,如同神秘學中的山岳巨人,僅僅是身體,就有一座山峰那邊高。它站起來的時候,整個樹管帶就好似縮小成了一棟別墅,而離線機就如同蚊子一樣。這樣的景象充滿了視覺上的震撼感,剛從失衡中爬起來的死體兵們似乎接到新的命令,沒有理會我們這十臺離線機,而是如同蟻群般涌向那無比巨大的聚合體沙耶。然而,在眾目睽睽中,沙耶身后張開了四對薄如蟬翼的翅膀,比我在過去的末日幻境中看到沙耶還要多了兩對。

這些蟬翼般的翅膀扇動起來時,整個樹管帶就掀起新的風暴,因為,頻率實在太快了,仿佛化作一團模糊的影子。它就像是放大了幾千幾萬倍,以女體人形出現的蜜蜂。不夠沉重的物體根本就無法接近,不夠牢靠的物體,直接就會在風暴中折斷,死體兵的軀體強度讓它們不至于被折斷,但卻也無法靠近沙耶百米之內。擁擠而去的死體兵軍團就好似蟻球一樣堆積起來,然后被從天而降的巨大手掌拍中,就如同摧毀不太牢靠的沙堡般,死體兵軍團伴隨著無數管線向下塌落。

如此可怕的力量,一旦被結識擊中,哪怕是專精肉身強度的三級魔紋使者也要為自己可以活下來而慶幸吧。總之,如今一看到,就讓人覺得,絕對不能和這樣的怪物死拼蠻干。死體兵仍舊源源不絕向聚合體沙耶的方向撲去,沙耶則依靠四對翅膀的高速振動,緩緩浮了起來,那是一種無比的沉重感,就好似隨時都會因為翅膀過負荷而墜落。

然而,無論死體兵如何爭前恐后,哪怕從未見過的炮彈光芒如同流星群般劃過天空,借助“神秘”,擺脫了暴亂氣流的干擾。直接在聚合體沙耶的身上爆炸,也沒能撼動這個巨大女體分毫。不,應該說,即便在爆炸中,有大樓一樣的東西斷裂,從那片肌膚上墜落。也如同只是被碰掉了毫毛一般,對聚合體沙耶沒有任何意義,反而是伴隨著這些異生體的落下,有一大片相對于我們這些人類來說,相當龐大的孢子群向外噴張,在風暴中寄生在周圍的物質上——包括管線和那些死體兵,很快就有死體兵被異化血肉侵蝕,被其它的死體兵擠過時,又將這種侵蝕蔓延下去。

誠然。死體兵應該是沒有自身人格意識的,完全是由安全網絡驅動的兵器,但是,被異化的部分似乎已經無法再被本體驅動。當沙耶向前推進的時候,這些異化的死體兵就會吸附聚合在它的身上,不由得讓人產生一種“它還能繼續成長”的可怕想法。

在這個時候,我們反而處于相對安全的平靜中,因為沙耶和死體兵都將注意力放在彼此身上。我們區區十臺離線機反而變成了極為渺小的,連關注都不再值得的東西。原住民們挺過了沙耶崛起時。那扭曲的叫聲,可是看到背后那震撼的一幕,好半天才在通訊頻道中發出干澀的聲音:“這次真的晚了,樹管帶徹底完蛋了。”

原住民們心中的悲涼在嘆息和沉默中彌漫著,機艙中的空氣格外沉重。這片樹管帶曾經是他們賴以生存,集中了多代人的改造。才變得比其他地區更加適宜人類居住。如果沒有沙耶的存在,聚集地就算被摧毀,原住民也能在反攻成功后,回到這里,利用余下的遺產重建和延續自己的生活。可是。這個聚合體沙耶展現出了令人絕望的神秘,隨著氣流四散的孢子,擁有強大的侵蝕力,而被侵蝕產生的異生體,又會成為沙耶的一部分。這樣循環下去,大概不久之后,整個樹管帶都會成為沙耶的一部分吧,已經成為廢墟的聚集地,終將什么都不會剩下,就算可以摧毀這個沙耶,結果大概也不會有任何改變,更何況,我不覺得,這個聚合體沙耶是可以被原住民摧毀的,我想,他們也是這么認為。

即便原住民帶出了聚集地的臨界兵器,可以對造成這毀滅性一幕的罪魁禍首末日真理教和素體生命進行反擊,可是,就算是臨界兵器,也不足以讓他們產生對抗沙耶的信心。因為,這個聚合體沙耶的表現,實在是太震撼人心了。巨大,強力,不斷侵蝕,不斷再生,除非擁有針對性的神秘,否則,我所知道的,現有的大多數神秘類型,都無法真正給它帶來傷害。

我可以不畏懼這個聚合體沙耶,因為我的速掠,讓我在最壞的情況下,也可以逃生。然而,逃亡的原住民們在失去了聚集地的技術支持后,會變得比過去還要衰弱,他們的強大,本就展現在“社會性”上,社會性的力量,是一種依靠量變帶來質變的力量,而如今幸存的原住民,到底有原本聚集地總數的多少呢?

原住民在確認了自己將在很長時間內,或許都沒辦法毀滅眼前這個可怕的怪物之后,變得有些消沉,而在消沉中,又有一股仿佛隨時都會爆發出來的憤怒。

“完了……一切都完了……”喪家犬一樣的發言,在通訊頻道中徘徊著,就如同迷惘的幽靈。

“——至少我們還活著。”我如此說到,因為很重要,所以要說兩遍:“我們還活著!”

“是的,不僅僅我們。”機長“卡”那冷靜地如同機器般的聲音也在此時響起,“看,還有同胞逃出來了。”

隨著他的聲音,不少原住民都抬起頭來,透過舷窗,透過懸浮在半空的全息屏幕,看向機艙外的世界。只見一臺又一臺的離線機從極為偏僻的管線群中鉆出來,有一些極為殘破,搖搖晃晃,必須要其它的離線機拖著才能飛行,有一些則經過了更加精良的改裝,武裝到了牙齒,一看就十分猙獰。然而,當它們如同散落的游魚般,朝我們這邊聚集過來時,一個巨大的艦隊就形成了。受損嚴重的離線機被包圍在核心,開始接受其它離線機的維修。在飛行的途中,艦隊依靠各種機械臂和管線。連接著彼此,構成一個臨時的工房。

“我們一直在釋放加密資訊。”這就是十臺離線機的機長們所做出的解釋。原本,這些加密資訊是不能輕易釋放的,因為擔心敵人的破解,畢竟在這里充斥著安全警衛,意味著安全網絡已經將觸手衍伸到樹管帶。在資訊管理上。再沒有比統治局安全網絡更強大的東西了。然而,死體兵們的異動,讓機長們決定冒險一試,既然已經到了這個份上,還有什么好顧忌的呢?猜測統治局安全網絡將所有的注意力轉移到聚合體沙耶身上,賭博式地釋放了加密資訊,去聯絡其他的幸存者,于是,結果就是眼看所看到的——龐大的離線機艦隊。承載著所有幸存者的希望,逃離了已經徹底陷落的樹管帶。

而后,又有更多的離線機從四面八方趕來,這些離線機也是同樣擺脫了敵人的追捕,最終還能啟動的部分。

一共九十九臺離線機構成的艦隊,一邊在通訊頻道中,討論著下一個落腳地,一邊破開灰霧。落入不見底的建筑群深淵中。燈光在遠方閃爍,而在艦隊中。有著更為強烈的火焰在燃燒。原住民們在一個小時內,完成了臨時管理層的選舉,和各種任務的分派,除了我之外,每個人都有大量的工作,當他們行動起來時。頑強的生機再次于這片空間滋生。所有的任務,都是以“休整”、“強化”和“反攻準備”為核心,而在戰爭再次來臨之前,分出一部分種子,以保證原住民們可以繼續繁衍下去。是至關重要的事情。

也許是因為一直都生活在殘酷環境中的緣故,對于“戰斗”和“繁衍”的分配,沒有一個原住民會拒絕,這并非是以個人意愿為標準的,而原住民也沒有過多展現個人意愿,集體意志的體現,比我所見過的任何團體都更加強烈。

為了讓留下的同胞們有一個相對安全的生存環境,離線機艦隊離開了所有已經探測出來的廢都部分,在第一次來到的一處深淵中,進行最基礎的環境改造,為此,甚至犧牲了八臺離線機,捕捉了兩臺建設機器進行改造。然后,又有四十臺離線機要被留下來,最終可以參與反擊戰的離線機,一共有五十一臺,總數三百名原住民戰士。

對居住環境和離線機的大改造正在行動的時候,我抱著真江坐在簡陋的站臺上,眺望著不知道有多遠的天頂燈光。我知道時間很緊迫,末日真理教和素體生命襲擊聚集地后,所帶走的東西,一定會加速他們的布置,而在他們離開維多利亞重工物化區前,我必須要將他們的“門”奪走。這是為了彌補我心中的歉意,完成對拉斯維加斯特殊作戰部隊的承諾。為此,我需要這些原住民的幫助。

無論過去發生了什么,我們此時,的確站在同一條戰線上。無論情況多么緊迫,此時流逝的時間,都一定是必要的。

“聽說有外地人救了我們的人,果然是你。”聲音從我身后傳來。我沒有回頭,就知道說話者是機長“加”。沒想到她也活下來了。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但在這劇變的情勢中,也分外有一種老熟人的欣慰。可以活著見面,真是太好了,即便再次見面的時候,不見得就是朋友。

“平死了。”我平靜地說。

“我聽說了,他怎么死的?”加頓了頓,在我回答之前說:“算了,反正,就算不是死在外面,留在聚集地里也不一定可以活下來。我不喜歡你,外地人,但也不能說,是你造成了現在的結果。”她又頓了頓,說:“我就是想對你說這些。”

“是嗎……”我說:“其實,我也不覺得,現在的情況,是自己可以造成的。我對你們沒有惡意,如果你們可以在接下來的行動中給我留一個位置,我會十分感謝。”

“聽說你有臨界兵器?”加說:“我們需要你這樣強大的幫手。而且,你應該可以為我們提供那什么什么教的情況。”

“末日真理教。”我說:“摧毀你們聚集地的病毒,我稱之為沙耶病毒,是末日真理教的巫師們制造的。不過,這一次的病毒爆發,比我上一次經歷過的更加劇烈。”

“巫師?真是奇怪的稱謂,不過無所謂,是敵人就要打倒。被傷害了,就要復仇。”加說:“這種沙耶病毒是在巫師們控制中?”

“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清楚,但是,我不覺得那些巫師可以控制這樣的東西。”我平靜地回答到:“他們制造了它,但是,對于它的真正力量大概也不是太清楚吧。我的建議上,將那個巨大的怪物當作一個自由的破壞者看待比較好。”

“也就是說,只要有辦法將它引到末日真理教的基地,同樣會對他們造成傷害?”加這么問到。

“我是這么認為。”我反問道:“你們確定末日真理教的基地了?素體生命也在那里?”

“我覺得我們找到了。在聚集地的局勢徹底惡化之前,我們就已經對失敗進行了評估,所以才能逃出這么多的人。”加說:“但是,那種惡化的速度和程度要比我們估計的還要強烈。所以,最終只逃出了這么多人。我們又要從新開始了,就如同我們的祖先剛來到這一層落的時候一樣。”

“這只是重新開始,卻并非是徹底絕望,不是嗎?真是不幸中的大幸。”我說:“如果你們決定不參與反攻也可以理解。你們只剩下這么多人了。”

“不,反攻勢在必行。”加用十分確定的語氣說:“無論有沒有外地人的幫手,我們也不會更改這個決定。被人毆打的時候,只要還有還手之力,就要還手,讓敵人知道,就算可以打贏,也一定要付出自己不愿意付出的代價,這就是這個層落的生存法則。末日真理教和素體生命不會無緣無故襲擊我們,他們既然要從我們這里帶走什么,就一定是需要那些東西,去完成他們的目標——我們的反擊,會一口氣摧毀他們的希望,他們想做的,都將無法成功!”

“他們到底想做什么,我也不清楚,不過,想要摧毀他們的目標,你們確定自己還有這樣的實力?”我反問:“就連聚集地還完整的時候,你們也沒能戰勝他們。”

“現在,我們才是獵人。”加這么說了一句,腳步聲逐漸遠去。

伴隨她的遠去,我心中對“平”的一些思緒,漸漸平淡下去,最終什么都沒有剩下。我繼續抱著真江,用殘破的戰斗風衣,將自己和她包裹起來,一邊眺望著遙遠而清冷的燈光,一邊等待著戰爭的開始。伴隨著施工現場的閃光,深淵中的黑暗和灰霧,愈發濃郁起來。

在十次集體用餐后,離線機艦隊停靠的,由建筑群構成的絕壁上,大量的凈化設備矗立起來,龐大的建設機器將不規則的建筑群結構改造成新的基地,其相對規整的風格和周邊的建筑群形成相當明顯的分割線。人群匆忙來往,不斷有離線機升起又降落,如同辛勤的蜜蜂,運送大建設所需要的材料。原住民對這種建設十分拿走,速度比拉斯維加斯特殊作戰部隊的營地建設快多了,當大體輪廓成形時,其內部結構也已經接近完工。這一帶的灰霧稀薄了不少,有點接近曾經樹管帶聚集地的水平,在基地內部,原住民們終于可以脫下的防護服自由走動。

與此同時,被選中參與反攻的離線機已經開始結集,進行最后一次修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