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級末日癥候

1114 超聚體

長矛穿刺,橫掃,隔著上百米的距離,素體生命卻撕裂了空間,如同水銀瀉地般發動攻擊。就在我從鋒刃中鉆過的瞬間,素體生命的長矛已經來回穿插了數百次,依靠速掠大范圍轉移也是無效的,這種攻擊通過空間性質的神秘起效,在某種意義上,素體生命站在原地,也可以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發起攻擊。這種攻擊只有在素體生命揮動長矛,以及長矛穿過空間裂縫之后,才具備速度概念。相對于大多數擁有高速性質的神秘專家來說,這個素體生命的攻擊速度、頻率和攻擊走向,甚至比之前那個操縱浮游炮的素體生命更加快速而復雜。

有時候,長矛甚至會在人體內部出現如果你定定站在同一個地方,亦或者被預判出行動路線和節奏的話這樣的攻擊對大多數神秘專家來說,都無法全身而退。然而,我并非“大多數”,只要不是全程“無過程”,全程“無速度概念”,“相對快”的速掠就足以爭取到他人絕對難以抓住的空隙,并通過速度的相對差值,將這道空隙撕得更大。這個素體生命的預判能力相比起之前個女性素體生命并不算好,他無法在百米的距離內把握我的節奏,也就無法直接將矛頭“送”到我的體內。他需要揮動長矛,而長矛即便貼著我的衣物肌膚出現,也仍舊需要進一步刺穿我的動作。

揮動也好,穿刺也好,切割也好,只要有這種過程性的描述,就不可能真正致我于死地,不。嚴格來說,我甚至可以讓他連汗毛都碰不到。只要符合速度概念,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秒,我也能將之變成天淵之隔。

我手持刀狀臨界兵器,左右回旋,在鋒刃之間起舞。我疾走。跳躍,重重落在地上,又如同蛇一樣沿著“z”字軌跡滑行。在素體生命再一次抽回長矛,即將揮出之時,再次加速。

素體生命的動作變得極為緩慢,它的手臂向后擺動,而我則以更快的速度迎上去,揮舞刀狀臨界兵器結結實實砍在它的身上。在震蕩沖擊擴散的一瞬間,我抽身急退。視野中的世界驟然加速到原本的速度。素體生命被擊飛,在他所退卻的路線上,空間徹底扭曲起來。我一直退出百米之外,保持速掠狀態,于再度變得遲緩的世界中,鉆入迅猛擴散的氣浪風暴中。

在這之前,再一次被連鎖判定觀測到的原住民,正依靠動力靴迅速退出戰場。他們打算利用周遭的建筑抵擋著這股擴散而去的沖擊。頃刻間已經被淹沒在渾濁的煙塵中。

我在強勁的氣流中穿梭著,再一次捕捉到素體生命的輪廓。它果然沒有那么容易被干掉。雖然身體已經龜裂多處,但顯然還有戰斗能力,比我稍慢一步,它也捕捉到我的蹤跡,抬起的手備速分解重組,構成一門比手臂更加粗大的炮體。發射出一種黝黑的物質不,或許不能說是物質,我無法形容,那仿佛只是空間中的一個“巨大黑點”,又像是紙張被戳破了。露出另一邊的存在。

黑點擁有巨大的吸力,不僅僅是氣浪和周遭的建筑被這種吸力拉扯分裂,就連空間也在黑點前行的路線上,被攪成一種肉眼可見的扭曲,甚至于,我對本蔓延在那條路線上的無形高速通道也徹底失去了感應,仿佛那一片區域,已經不存在任何構成“速度”概念的因素全都被黑點給吞噬了。

我不知道這個黑點的射程到底有多遠,但方向上,筆直正對隔離區所在之處。我可以繞開這個黑點,但是隔離區卻無法做到,甚至于,正在黑點前行路線上的原住民也很難做到,因為,黑點的吸力正在遽增。在呼吸間,于我身后百米外的建筑已經被這股吸力拉扯得倒塌了,大量的碎片一路翻滾騰飛,匯同氣流一起鉆入黑點之中。

這樣的破壞力已經抵達了臨界兵器等級,這個素體生命就是那種戰斗力超過一般三級魔紋使者的類型。

我再次揮動刀狀臨界兵器,在黑點擴大之前,更龐大的震蕩沖擊將之吞沒,緊接著,就是一股比之前更加嚴重的沖擊擴散,在兩種奇異現象對撞的中心,任何感知和偵測都已經失去效果,不,準確來說,或許是任何“神秘”都已經不復存在。我只能向外施展速掠,遠遠避開那片區域,等到向西面八方擴散的沖擊減弱到可以觀測的時候,我已經無法再找到那個素體生命的蹤影了。

也許是離開了,它的那一炮十分驚艷,但是,在我的面前卻并非是必殺的絕技,我也覺得,它不可能毫無代價地自由使用這種程度的攻擊。它已經身受重傷,撤退也是理所當然。

我以極快的速度在這片區域游走一遍,確認那個素體生命已經撤離。三百米之內的建筑群都被摧毀了,越靠近黑點的移動軌跡,這種摧毀就越發徹底,簡直就是被無形的鏟子挖出了一個大坑,被黑點吞噬的物質沒有留下半點痕跡。如果當時沒有臨界兵器在手,我也只能即刻撤離,放棄救援隔離區的任務,而那些原住民也不太可能會幸存下來。

當我再次和原住民們匯合的時候,他們仍舊對那個素體生命恐怖的破壞力感到驚懼,聽他們的交談,似乎在過去從來都沒有見過素體生命使用過這種強度的武器,而這就是臨界兵器等級的力量,盡管原住民們深信自己的聚集地中也有臨界兵器,但在這里的人中,卻沒有一個真正見過聚集地使用過它,即便在聚集地因為末日真理教和素體生命的聯手進攻中崩潰時,也沒有出現過就像是一種讓人深信不疑的傳說之物。

盡管有種種原因去質疑聚集地的臨界兵器,原住民也從未失去過對那把臨界兵器的想象和堅持,我覺得可以理解,在目前這樣糜爛的情勢下,除了去深信它的存在,還有什么可以支撐他們去對抗那可怕的敵人呢?聚集地的崩潰。已經證明了他們長年積累下來的技術,還達不到保護自己的程度,所以,從未出現過的臨界兵器,傳聞中的臨界兵器,才寄托了原住民們的希望。何況。他們已經親眼看到過我的臨界兵器,已經素體生命的超級武器所擁有的破壞力。

即便我曾經將自己的刀狀臨界兵器扔到他們手中,也不比他們深信自己也擁有這么一把超級武器時,更能產生勇氣。

即便只是傳說,正因為只是傳說,所以,可以毫無限制地去想象,去信任自己的背后,有這么一種可以讓他們重新站起來。去戰勝折磨和苦難,去摧毀低敵人的強大。

說是無知也好,僥幸也好,自我催眠也好,我也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好。人依靠精神才能驅動身體,在如此殘酷的條件中,哪怕這份支撐精神的東西只是一個虛幻。也比什么都沒有更強。原住民們恐懼著素體生命展現出來的力量,期待著自己也掌握這種力量。堅信自己也擁有這種力量,然后,漸漸安定下來,他們要找到自己的同伴,向末日真理教和素體生命展開報復,繼而重建聚集地的決心更加堅定了。我聽著他們的言語。不發一言,因為,我只是一個外人而已。我無法為他們做什么,也從不期待他們可以為我做什么,我做的一切。只基于自己的立場、決心和計劃。

在和素體生命的糾纏中,一名原住民戰士身受重傷,在抬回離線機之前,就已經不治身亡,對于人手本來就很少的這支隊伍來說,任何同伴的死亡都是一個重大的打擊。不過,剩下的原住民們沒有太多時間沉浸在悲傷中,機長“卡”對隔離區出入口的強行解鎖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本來,隔離區的封閉是不可能由區區一個普通原住民就能解開的,然而,這個隔離區的系統遠遠談不上完好。在我們到來之前,素體生命已經對系統進行破壞性入侵,機長“卡”可以說是撿了它們的成果。

當然,對于隔離區內部的情況,大家都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盡管素體生命的強行入侵可以看作是隔離區內部釋放求援信號的原因,但是,在當前的情勢下,誰都無法這么輕易就做出判斷。與之相反,在原住民的心中,隔離區內部出現問題,迫使藏身其中的人不得不冒著被發現的危險,釋放求援信號,然后被素體生命找上門的可能性更大。

“已經向內部播放救援通告。”機長“卡”說著,迅速收回插在隔離區上的管線,升起離線機,“倒計時十秒。”離線機的動力震動逐漸增大,而所有的炮口也已經展開,對準了下方。

在平穩的倒計時結束后,巨大的隔離區出入口緩緩打開,就像是地面裂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地面分從左右回縮。一股股灼熱的白氣環在圓形出入口的邊緣噴發出來,同時傳來的還有巨大機括運作的聲音,哐哐直響。

在出入口打開了三分之一的時候,一臺離線機猛然從下方竄出來,緊接著是第二臺,第三臺……足足有九臺離線機魚貫而出,好似被什么東西追逐一般,頃刻間就上升到比我們更高的地方。機長“卡”沒有因為這種突然性就開炮,而那九臺離線機在升空之后也沒有立刻離開,反而以我們所在的離線機為中心組成隊列,將所有的武器口都打開了。他們的舉動證明,下面定然有什么讓他們感到恐懼棘手的東西。

機長“卡”發出一連串高速語言,同樣開始升空,之后通告傳遍全機:“所有幸存者已經逃出,準備對巨大異生體展開攻擊!”

之后,有更大的喧囂在通訊頻道中滾動,似乎其他九臺離線機也接入進來了:“是孢子!那些該死的異生體一路從廢棄輸管侵蝕進來,其他人都被寄生感染了!要小心,那是由感染者構成的龐然大物!”聲音還沒落下,就見一雙足有百米大的巴掌攀住徐徐張開的隔離區出入口,用力向兩側扳開。僅僅從這巨大的手掌,就足以聯想它真正的軀體有多大。這么大的身軀,當然并非單純由感染者組成,在那沒有皮膚。冒著血泡和筋脈的血肉中,有著更多的構造體,仿佛就是一堆堆構造體材料和構造體設備,用血肉作為粘合劑拼湊起來,又像是在血肉中,浸泡著被摧毀的建筑。廢棄的垃圾山和一具具人體輪廓。

所有的東西都被凝竟縮成整一塊,反而讓人覺得更加堅硬,但是,僅僅觀測那雙巨大手掌的輪廓,卻讓人覺得有一種女性的秀美。它的手指是修長的,彎曲的時候,雖然展現出巨大的力量,動作卻有一種輕柔的韻律,就好似輕輕撥開了什么這種女性化的姿態。讓我的腦海中出現曾經見過的“沙耶”之外,再沒有別的想法。

不過,這次的“沙耶”似乎更加巨大,更加成人化。相比之下,我曾經見過的“沙耶”就像是只是一個小女孩。

它冒出頭來,那張臉果然和記憶中的十分相似,但是,比起當時那種血肉和膿包構成的丑陋。這張面孔卻因為加入了構造體,而偏向素體生命的那種無機之美。若糾結細節。它的“肌膚”自然是十分粗糙的,但是,在離線機再度攀升的過程中,距離那張臉越遠,就越能忽視這些細節。

“沙耶”熟悉的叫聲好似沖擊波一樣,讓空氣都扭曲起來。離線機傾泄而下的炮火大都在擊中之前就已經爆炸,亦或者偏離了軌道。正如之前所說,現在的這個巨大沙耶,更偏向于素體生命的感覺,那堅硬的毫無表情的輪廓。仿佛擁有一種強烈的精神侵蝕力量,讓不少原住民們在通訊頻道中瘋狂大叫。這種狂躁像極了當初我們在瑪爾瓊斯家小鎮和沙耶戰斗時所出現的情況。正因為熟悉,所以我知道,他們很快就不會這么瘋狂了,因為,在狂亂者的眼中,沙耶最終會變得無比美麗,那是他們從未見過的美麗。

無法抵抗感染的話,感官、認知和精神將會徹底被扭曲。這才是沙耶病毒最可怕的一面,它不會把人變成喪尸,也不會讓人失去思考,只是將人的感知外界,認識事物的渠道進行徹底的扭曲,將美和丑對調,讓精神人格在這種瘋狂的扭曲中崩潰。即便是同一樣事物,在感染者眼中,和在普通人眼中,也是截然不同的。人通過自身的所見所感,去構成自己的社會和認知,一旦所見所感產生扭曲,最終的結果,自然也會產生偏差。

當人無法正確認知“人”的模樣,那么,自身就不再為“人”。

“不要直視它!不要去看那個玩意!”有人利用權利占據了通訊頻道,大叫著:“都給我閉上你們的眼睛,開炮!開炮!”

密集的炮火再次提升一個等級,可離線機群并不打算糾纏,此時的攻擊只是為自身的逃離爭取機會。這個沙耶實在太大了,只是一只手掌就足足有一百米寬,它的腦袋從隔離區出入口鉆出來,可身體卻沒辦法。這個時候,出口就變成了禁錮它的枷鎖,可是,每個人都看到了,在沙耶龐然的怪力下,堅硬的構造體都開始彎曲斷裂,絕對無法阻止它太長的時間。離線機已經加速開始撤離,所有的炮火,僅僅是為了爭取更多的時間。

“那家伙是有翅膀的!”

是的,沙耶是有翅膀的,我曾經過的沙耶有兩對薄如蟬翼的翅膀,震動起來就如同蜜蜂一要迅猛,空氣會因為翅膀的扇動形成巨大的風暴,那也是保護沙耶的鎧甲。我所認識的沙耶,在這種人形狀態下,沒有太多的攻擊技巧,只會展現身體力量,好似幼兒一樣揮舞手臂,驅趕它所厭惡的東西,可是,就是這種單純的力量,一巴掌打實了,就足以干掉一個二級魔紋使者。更可怕的是,一旦和它的血肉接觸,就會被侵蝕,這種侵蝕強度,同樣也是大部分二級魔紋使者無法抵抗的。

面對幼女一樣的沙耶時,網絡球的神秘專家一個接一個奮身而死,而現在這個沙耶明顯更加成人,更加巨大,也定然具備比幼女更優秀的戰斗能力。那九臺離線機竟然可以逃出來,已經是不可思議的奇跡了。即便手持刀狀臨界兵器,我也不想和這么巨大的沙耶戰斗,末日真理教的巫師可真是制造出了連他們都不太可能控制的怪物。

“那,那是什么!”又有人驚叫起來。

然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從這片區域的外圍,有大片的黑影好似烏云一樣撲來,直到看清的時候,所有人都為這壯觀而又讓人恐懼的場景震撼著那是一塊塊被血肉侵蝕的物質,有殘破的大樓,有損壞的機械部件,有膨脹的尸體,甚至還有活著的感染者,好似被一種神秘的力量牽動,不由自主地從四面八方朝這片區域聚集。

這個時候,不用人說明,我覺得大家都是明白的,這些東西都將會凝聚到如今的沙耶怪物身上,讓它變得更加巨大,更加強壯。

“十位掌機形態,集中火力沖過去!”有一個機長在通訊頻道中說,因為是改造人的緣故,所以聲音仍舊冷靜,“只要沖過去就安全了,那個怪物要吸收這么多的物質,絕對沒可能來捕捉我們。”

其他機長,包括“卡”在內,無聲配合著他的動作。離線機開始調整位置,縮小彼此之間的距離,然后彈出管線和架橋彼此連接,最終組成一個更加巨大的離線機,動力也開始大幅度提升。機艙中的原住民都在承受前所未有的壓力,連話都說不出來了,蔓延在通訊頻道中的,只有沉重的呼吸聲。這種毫無減壓措施的高速行駛,我也是第一次體驗,只有真江仿佛沒有任何感覺般,嘀咕著什么,而我則覺得似乎連全身的血液都要被壓倒腦袋中了,視野開始變得模糊。

機艙一陣猛烈地顫動,讓人幾乎懷疑下一刻就要解體,巨大的后座力讓機艙內部的部分結構都出現彎曲。這是一次至今為止最猛烈的離線機集火,為的就是在那烏云蓋頂的沙耶侵蝕異生體中鑿穿一條道路。這個時候,我覺得,如果是素體生命打開了隔離區的出入口,也會在看到沙耶的時候第一時間選擇撤離吧。即便是擁有臨界兵器強度的超級武器,也不一定可以一發就解決沙耶,畢竟,這個沙耶的體積實在太龐大了,而其擁有的神秘度更是讓人無從揣測。

如果,它真的凝聚了聚集地中所有的異生體,到底會成長到何種地步?我真的無法想象。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立刻撤離樹管帶才是正確的選擇。

離線機利用無死角的炮火掩護自身,一頭沖入撲面而來的異生體群中,炮火清空了機身周遭十米內的異物,而在這個范圍之外,怪異又讓人作嘔的異生體好似深海魚群一樣游弋著,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擋它們。離線機好似要將吃奶的力氣都用出來,才能在這片空間前進,直到一分鐘后,前方的天空開始清澈起來,雖然還有異生體,但數量已經沒有這么密集,這個時候,通訊頻道中傳來異口同聲的長喘。

沒有減速,也不敢減速去觀測之后的變化,巨大的離線機解體之后,魚貫鉆入一處通道中。只要可以安全穿過這里,就能直達離線機停靠臺,啟動高速彈射軌道,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片死地,也無需擔憂被敵人攔截下來。原住民對自己的高速彈射軌道,仍舊有著足夠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