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兵皇妃

第一百六十九章 初雪

小乞丐要跑,葉染的速度卻是更快,人影一閃,就攔在了她的面前。

細細打量一眼,眼中的震驚之色愈濃,她一把抓住小乞丐的手臂,無比吃驚的道,“杜蘭息,果真是你。”

小乞丐深深的埋下頭,用力搖晃著,“不是不是。”

“我不會看錯的,就是你。”葉染無比確定的道。

小乞丐的聲音瞬間變得有點哽咽,“對不起,你認錯了,我不認識什么杜蘭息。”

悲嗆而凄涼的聲音,讓葉染也是感覺到一種說不出來的凄涼之感。

到底要經歷過什么事情,才會致使她變成這樣子,連自己都不敢認了呢?

她和杜蘭息本無多少交情,但是這樣的事情,不被她遇見也就算了,既然遇到了,又怎么能置之不顧。

不管杜蘭息的掙扎,拖著就走,杜蘭息對著她又踹又咬,葉染都輕而易舉的避開,噗通一聲,杜蘭息卻是直直跪下,朝她磕頭道,“我求求你,你就放了我吧,我真的不認識什么杜蘭息,真的不認識……”眼淚,沿著她布滿灰塵的臉頰,簌簌往下落。

葉染沒想到杜蘭息會下跪求她,趕緊將她拉起來,可是杜蘭息卻是固執的很,死命的跪著,無論如何都拉不動。

到最后,葉染一聲低嘆,緩緩松手放開了她。

而被放開之后,杜蘭息眼神一陣閃躲,確定葉染不會再度抓著她的時候,撒腿就跑。

葉染僵硬在原地,想追上去,但是最終,還是停下了腳步。

或許,是她太沖動了,有些事情,應該好好想想才對。

這杜蘭息既然從北斗王朝逃到了開天城,卻沒有直接去尋找杜方遙,而是流落街頭,淪為一個乞丐,她定然是有著自己難以言說的苦衷的,她剛才所做的事情,倒是有些強人所難了。

只是,這些事情,難道杜方遙都是不知道的嗎?

杜方遙,又到底在想什么呢?

杜蘭息一路跑了好遠,才氣喘吁吁的停下腳步,她靠在一棵老樹后面,臉部表情說不出的難看和悲戚。

為什么,為什么,會在她最狼狽的時候遇到她。

她也有她的驕傲,可是,到如今,她在她的面前,還有半點驕傲可言嗎?

伸出手背,惡狠狠的擦拭著眼角的淚水,踽踽獨行,想要回去自己的小窩獨舔傷口。

而她的身后不遠處,一道明黃色的人影一直都目視著她,直至她消失不見,最終,淺不可聞的一聲輕嘆。

年輕人身后,一個中年太監恭敬的道,“皇上,需要我們做點什么嗎?”

年輕人搖了搖頭,“不必。”

中年太監心下疑慮,卻也知道年輕人說一不二,說出來的話,從不更改,只是,卻是對那個瘦弱的小乞丐留了心。

年輕人緩緩轉身,翹首,朝杜蘭息之前來的路上看去,這一眼看過去,自是什么都不看不到,不過心里,還是微微有點感觸。

他喃喃自語道,“我等了你四個月,你可終于回來了嗎?”

葉染這個晚上借住在城郊的一家客棧,自從杜方遙登基以來,各個方面都控制的很嚴格,只怕是他有心的話,這開天城內無論任何事情,都無法逃過他的眼睛。

當然葉染心里清楚,杜蘭息的事情,杜方遙也是知道的,可是,令她難以理解的是,杜方遙居然就這么袖手旁觀,不管不問?

許是長遠的奔波勞累,忽然停下腳步有些不太習慣的緣故,這個晚上葉染睡的并不好。

她躺在床上半宿,聽著外面呼呼的風聲,落葉蕭蕭,天氣,似乎變得更冷了一些。

她心里想著明天是不是應該去買一件狐裘,或者去置辦一間別院暫時住下來也行……亂七八糟的想著一些不著邊際的東西,什么時候睡過去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醒來,推開窗戶,發現外面一片白色的蒼茫,居然是下雪了。

雪應該是從昨天晚上就開始下的,鋪天蓋地,入眼全部是白色,樹梢上,房屋頂上,一絲其他的痕跡都沒有。

她回轉身,搓了搓手,今年的這場初雪可是來的有點早,也分外的冷。

店小二推開門進來的時候,看到葉染就是討好的一笑,“客官,小店準備了一些熱水,您泡泡手洗洗臉。”

葉染淡淡一笑,隨手掏出一錠碎銀塞了過去,“多謝小二哥了,一會小二哥方便,不妨幫我進城一趟,我需要買一件狐裘大衣。”

小二捏著手里的銀子,笑的愈發燦爛,“當然沒問題,只是不知道客官需要什么樣式的。”

葉染便將自己的要求說了,隨后將買衣服的銀子一并給了店小二,當然,其中的賞錢也不少,店小二樂顛樂顛的離開了,葉染就著熱水洗了洗臉,絕色的姿容倒映在水盆了,明明一年多時間過去了,可是她和當初剛進開天城的時候并無兩樣。

可是花開花落,轉瞬間就過去了一個年輪,雖然相貌沒變,但是心,卻蒼老了不少。

洗漱完畢之后去客棧大廳吃早餐,即便錯過了臘八節,但是有心的店掌柜依舊熬了臘八粥給諸位客人驅寒,當然,價格比之尋常的粥要貴上不少。

葉染的腦海里沒有過節日的概念,大概,連她自己的生日她都記得模糊不清,但是這臘八粥的味道不錯,而且喝了之后,身上暖洋洋的,倒是很討喜歡。

因為下雪的緣故,一些過往的商旅不得已在此打住了前行的腳步,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喝著溫酒聊天,所說的話題,無外乎今年的天氣不太好,生意不景氣,時不時插上一兩句店小二的聲音,帶著淡淡的討好和諂媚。

葉染聽著無趣,正要起身離開,也不知道聽到誰在背后喲呵了一聲,隨即就有人道,“喲,這不是王大人嗎,什么風把你給吹過來了。”

王大人叫王炳,當即呵呵一笑,“哪里有什么風,我們這些官差可沒有你們好命,這大雪天還得跑來跑去,哥兒幾個,一會請我喝兩杯啊。”

幾個和他關系不錯的商人哈哈大笑,說好好,平常請都請不來呢,又問他來這里有什么事。

這王炳是個武將,官職七品,這樣的官銜放在外地的小地方,那也是一縣之長,可是在這個官員多如狗的開天城,那還真不起眼,給人擦鞋都不配。

王炳爽利的笑道,“能有什么事,給人送銀子來呢。”

“喲,還有這等好事。”

王炳也笑,“是啊,人家雪中送炭,我這是雪中送銀,的確是天大的好事。”說著,走向了葉染這邊,而眾人的視線,也隨即刷刷的落在了葉染的身上。

葉染起身要走,王炳大大咧咧的一把扯住她的衣袖,“這位姑娘,我正是給你送銀子來的呢。”

葉染微微一愣,眉頭微皺,“我好像不認識你。”

王炳也直爽,“其實我也不認識姑娘,不過這銀子,卻是千真萬確要送給姑娘的。”說著,將手里的一個箱子“啪”的一聲,放在了桌子上。

這箱子看著就很沉,尋常人大概有三個才能搬的動,不過這王炳倒是一身好力氣,一只手就提了進來。

眾人有人眼尖的,看到桌腿吱嘎響了幾下就暗道一句乖乖,這銀子可不會少啊,也不知道誰這么大手筆。

“哦,居然有這等好事。”對王炳此人,葉染說不上討厭,也便多了幾分耐心。

王炳伸手撓了撓頭,道,“姑娘,銀子我已經送到,這就走了啊。”

“不打開看看嗎?”葉染問道。

王炳憨厚的笑道,“這銀子既然是送給姑娘的,姑娘想看,當然是可以的。”

葉染笑了笑道,“說起來,我從小到大,都從沒一次見過這么多銀子,心里發怵的很呢,而且連送銀子的人是誰都不知道,又怎么敢要。”

王炳便道,“姑娘這是信不過在下呢,如若姑娘信不過的話,不妨出去打聽打聽我王炳的名聲。”

葉染擺了擺手,“對王大哥,我只是信的過的,只是看王大哥忠厚老實,怕王大哥被有些人里利用了。”

王炳臉上露出幾許難堪之色,最終,還是什么話都沒說,只道姑娘,你知道我王炳不會害你就是了,大步離開。

葉染看這王炳是個粗人,本以為能套出兩句話,可是這王炳話到嘴邊,卻是硬生生的給吞了回去,一副看上去非常忌諱的模樣。

葉染心里想,有趣,實在是有趣呢。

王炳走了,眾人的視線可沒有移開,一個個都眼饞的看著那個大箱子,心想著莫不是滿箱子都是銀子,那可真是讓人大開眼界了啊。

葉染此時也是百無聊賴,也就順便滿足這般看客的要求,手輕輕往下一斬,有如削鐵如泥的寶劍一般,箱鎖隨即掉落。

眾人一時齊聲暗嘆好功夫,可是,隨著箱子的打開,白亮亮的銀子晃在眼前,又是倒吸一口冷氣。

果然,如眾人所預料的那般,這滿箱子的,都是銀子。

一錠一錠的銀子,整整齊齊的擺放著,竟是不下一千兩。

葉染也是微微一愣,這送銀子給她的人,手筆還真不是一般。

她隨手拿起一錠銀子,稍稍把玩了一下,銀子底端,一個并不起眼的細節引起了她的注意,開元通寶,居然,還是官銀呢。

眸光輕轉,似乎,那個人已經知道她回到開天城了,事情,也變得更加有趣了吧。

隨后兩天,這家連名字都沒有的小客棧,一下子就出名了。

無數人特意前往觀看,看的,不是人,卻是那擺放在桌子上的一箱銀子。

箱子的主人已經離開,可是那銀子,卻是分文未取。

這件事情,雖然給小客棧帶來了不少的生意,可是店掌柜也是被弄的焦頭爛額,只要是有心人,都能看的出那是官銀,根本就不在市面上通用的,這樣的銀子,誰敢要?

銀子,自然是葉染特意留下來的,她懶的費心思去想杜方遙送銀子給她有什么目的,不過,送出去的東西沒人要,杜方遙估計會難堪的很吧。

皇宮內,聽著下人的稟報,杜方遙的臉色,確實難堪的很。

他是見著天氣冷,特意送去銀子給葉染添置幾件衣裳,哪里知道人家根本就不領情,其實不領情也就算了,居然就那么擺放在客棧的桌子上,絲毫不知收斂,這根本就是在打他的臉啊。

冷哼一聲,他不悅的道,“派人,去將那一箱銀子給朕偷回來。”

傳話之人一陣啞然,“偷……”隨即,對上杜方遙那雙冰冷的不像話的雙眸,馬上自覺的將接下來的話給吞了回去,“是,屬下這就去辦。”

“去吧。”杜方遙不耐煩的趕人。

傳話之人馬上離開,可是杜方遙還是感覺胸口郁氣難平。

原本以為這么久不見葉染應該會變得收斂一些,哪里知道更加放肆和乖張了,一絲情面都不給他。

呵,葉染,你喜歡玩貓捉老鼠的游戲是嗎?那么朕就陪你玩玩,看看到底誰是貓,誰又是老鼠。

心里正這般想著,一個清雅的女聲從身側傳來,膩膩的道,“皇上,你在想什么呢,這么入神。”卻是北宮薰來了,如今的北宮薰一身宮裝,妝容恰到好處的掩飾了她原本的年齡,粗看上去的話,倒是真有幾分雍容華貴,母儀天下的氣質。

而且,因為是北定侯之女的緣故,朝堂之上,為她打抱不平的官員可不少,擁戴立后的呼聲,也是水漲船高,這里面的一部分原因是不少人在北定侯在世之時都得到過不少好處,另外一部分,則是北宮薰自身的手段了。

“沒什么。”看她一眼,杜方遙淡淡的道。

北宮薰緩緩湊過來,滿臉哀怨的道,“臣妾還以為皇上是在想著臣妾才這么入迷的呢,哪里知道不是。”

杜方遙一把將她推開,“美人,你覺得朕是那種不務正業的皇帝嗎?”

他特意將美人和不務正業這幾個字咬的很重,一方面是提醒北宮薰不要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另外一方面,則是告訴她,想她,是一件不務正業的事情。

北宮薰臉色微微一變,卻還是很快就掩飾下來,癡癡笑道,“皇上這么嚴肅干嘛,臣妾不過是開個玩笑呢,一點都不好玩。”

“朕沒閑心和你開玩笑,如果沒什么事,你自己請退吧。”杜方遙的耐心,倒是越來越差了。

北宮薰咬了咬嘴唇,好不容易逮到單獨相處的機會,哪里竟是落得這個下場,雖然不甘心,但是還是識趣的知道這個時候最好是不要去招惹杜方遙,訕訕離開。

杜方遙看到她離開,這才緩緩嘆了口氣。

當初將北宮薰收入后宮,完全是因為看到葉染跟著李穆離開,一走就是兩個月沒有消息,被氣昏了頭,加上北宮薰的軟磨硬泡才答應的。

可是,接下來兩個多月的相處,卻是讓他覺得,當初的那個決定,是多么的愚蠢,特別是這兩天,他得知葉染在開天城出現,而且還是一個人之后,一顆心,就愈發躁動不安了,對北宮薰,自然也更加沒有耐心。

或許,對北宮薰,他的耐心,向來是沒有好過的吧。

北宮薰憤憤不平走在回寢宮的路上,心里想著杜方遙剛才的反應,那是無比的不是滋味。

她到底有哪點做錯了?又到底有哪點不好?為什么他總是如那般嫌惡的眼神看她?

甚至,入宮兩個多月以來,他就從來沒在她的寢宮過夜,還是她為了避免自己淪為笑柄,割破手指染紅白布蒙混過關。

這些事情,不想還好,此時稍稍一想,北宮薰就覺得自己委屈的要命,幾乎要掉眼淚。

可是,她是這后宮里唯一的女人,那么多雙眼睛都在看著她呢,平素的時候,話又說的那么滿,一點轉圜的余地都沒有,她怎么可以哭,怎么可以去給別人看笑話。

微微抬頭,硬生生的將眼淚往心底流。

她北宮薰是打不倒的,好不容易得來今日的地位,她怎么可以放棄,只要葉染那個女人一天不出現,她就還有機會的不是嗎?

一個宮女,從一個轉角處走出來,看到北宮薰的臉色有點難看,猶豫了一下,卻還是湊了上來,附在她耳邊說了兩句話。

北宮薰一聽之后,臉色大變,連聲問道,“消息確定嗎?”

宮女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而北宮薰,則有如被臨頭潑了一盆冷水一般,呆若木雞的站在原地,臉上的悲戚之色再也難以掩飾。

果真是怕什么來什么啊,那個該死的女人,已經出現了是嗎?

難怪皇上這兩天對她的態度會那么差,甚至連掩飾的興趣都沒有,原來一切,都是因為那個該死的女人嗎?

惡狠狠的,她眼中的神色,變得無比的惡毒。

豎起手掌,往下用力切下。

葉染,這可是你自找的,這一次,我定要叫你有去無回,我看你孤身寡人的,怎么和我斗……

葉染在客棧里剛剛躺下,就感覺后背一陣發冷,她摸著鼻子打了個哈欠,苦笑道,到底是什么人在詛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