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春華

第四十六章 其實偏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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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宴席之上,眾人杯盞交錯,需盡歡時當盡意。渚笑笑此時臉上已經染上了紅暈,東宮的香釀帶著微微的甜度最是讓人上頭,她與阿寧一起喝了許多。待渚臨譫回過神來就發現這二人已經喝空了四壺。這香釀雖然是以鮮花釀制,大師傅手藝雖好但這卻是酒,酒勁起來很是醉人。

今日私宴,多飲之人不在少數,因此東宮并未久留眾人,讓其盡早歸家,以免在歸家的途中酒氣上頭。

眾人紛紛與太子拜別,蘇瓷轉身便去往內院而去,步履稍顯匆忙。秋南上前詢問,卻聽蘇瓷道:“阿寧多飲了。”

蘇瓷好幾次抬眼便看到渚家那丫頭撒了歡似的跟阿寧你一杯、我一杯,這酥香釀雖然可口,但酒勁也大,因此蘇瓷猜測阿寧在回去的路上酒氣就能上來。

聞此一言,秋南立刻轉身著人備了車馬,又將還在殿前安排眾人收拾的紅鳶叫了來。

待二人行至馬車處,蘇瓷已經換了身藏青玄袍,由紅鳶駕車去追趕此時已經快到宮門處的渚臨譫等人。

阿寧平日里甚少飲酒,即便飲酒也不過小酌,原因無他,她這個人酒力不太行,而她酒后的品行也不太好。阿寧飲得過頭了就會話多。從小時候與蘇瓷搶吃的,到慶同,再到如今,她能全都細數一遍。而這些話卻是不能讓旁人聽了去的,如今桑府之內多是外買的仆從,口風難緊。

紅鳶的車駕很快在朱雀門處將人攔截了下來。

阿寧與渚家兄妹同乘,待蘇瓷拉開車簾,卻見渚臨譫一臉菜色,他的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渚笑笑上了馬車便睡著了,而一旁的阿寧拉著渚臨譫已經開始講自己小時候被白歆蕊撿到之事,但好在,這一次她說的是姑蘇的軟語。

渚臨譫原本想著阿寧喝了酒這般暢言,倒是個機會能聽一聽她會不會說什么商機出來,然而聽到現在,他愣是一句話沒聽懂,反倒是他一直被阿寧抓著聽她講話,稍有分神便會挨巴掌。

蘇瓷的出現讓渚臨譫嚇了一跳,正欲拜見卻見蘇瓷換了服飾,知他是私下前來,便未聲張。

蘇瓷會親自來只是因為阿寧喝醉酒的時候能將她帶走的人很少,紅鳶與秋南都做不到,所以蘇瓷只能親自跑一趟。

“阿寧。”

聽到蘇瓷的聲音,阿寧眨巴眨巴了眼睛,也不說話,就這么直愣愣地看著他。

蘇瓷見她這個模樣,倒是跟小時候一模一樣,微微嘆了口氣,說得也是姑蘇的軟語:“來,我們回去了。”

聽著這話,阿寧挪了挪,出了車駕便又直接坐在了車夫的身后。蘇瓷見她這副模樣,知道讓她自己下來是做不到了。

“手給我。”

阿寧聞言,張了張手臂,像個孩童那般,蘇瓷倒似習慣了一般,直接將人從車上抱了下來,轉手就遞給了紅鳶。這一套動作行云流水,仿佛已經十分熟悉。

畢竟小時候,蘇瓷便是這般將阿寧抱來抱去,半大點的孩童老是跟在他身后,什么高低的地方都敢跟著去,不是上去了下不來,就是下去了上不來,最后都是蘇瓷將她抱回來。那時候蘇瓷也就比阿寧高一截,抱也不怎么抱得動,經常兩個人出門的時候整整齊齊,回來的時候一身泥,最后一起挨訓。

渚臨譫自然不敢多問,與蘇瓷再次拜別后便讓車夫駕車離開了。

蘇瓷轉身便看到阿寧抱著紅鳶,開始講故事,不由嘆了口氣,二人將她弄回東宮很費了一番功夫。

玉璋宮內,莊皇后正欲睡下,卻聽聞東宮女官求見,復才召見。

紅鳶低身見禮,而后提及東宮的意思,想向皇后借一輛玉璋宮的馬車,待阿寧就醒了便將人送回去。

皇后聽聞阿寧要在東宮過夜,不由皺了皺眉。

紅鳶知其所想,道:“娘娘無須擔心,阿寧酒后少眠,此刻正拉著人在聊小時候的故事,殿下讓侍女們陪著,不會讓不好的名聲傳出去。”

聞此,皇后仍覺不妥,便又讓身邊的大宮女跟著一同前往東宮看著,也算是做個見證。此人自小服侍莊氏,必要時也能幫幫忙。

待皇后宮中的人跟著一起回去,才發現紅鳶口中“拉著人”聊天的阿寧,正拉著東宮太子在順德殿前的臺階上席地而坐,她抱膝而坐,將自己團成一團,身上披著東宮的鶴氅,嘰里咕嚕說了一大堆,蘇瓷偶爾應她幾句,她便繼續說著聽不懂的話。

這個時候阿寧已經說到了蘇瓷回宮后,數年生日都沒有她的位子。

蘇瓷微微側頭看著她說到這里幾分委屈的樣子,這是尋常阿寧絕不會出現的神情,他眉目微蹙,用軟語問她:“你很在意這件事?”

阿寧點了點頭,眼睛有些紅,幾近呢喃般道:“我以為,你們不要我了……”

阿寧的聲音斷斷續續,又說道:“那個老頭,說,我不配,他說我,不好……”

她聲音越說越小,好似自己也不太愿意提起。

這是從前立國之事,彼時蘇瓷決定不讓阿寧參與大淵之事,想讓她過一些安生的日子,文老太傅便去找過阿寧,讓她留在立國,不要跟去大淵。而這件事,蘇瓷并不知曉。

蘇瓷眸光微動,他側著頭倒叫旁人看不清他眼中的觸動,他伸手拍了拍阿寧的頭,道:“沒有不要你,只是不想你跟著有危險。”

只是,想要你自由一點……

“但是,沒,沒關系,我自己,可,可以好好的……”

她說著又像是要證明自己一樣,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而后阿寧又一口氣講了許多蘇瓷不知道的事,有桑家的,有明錦院的,她講的顛來倒去,他就這么靜靜地聽著阿寧講著這些年,也聽著她講自己慢慢也就習慣了。而后阿寧又講了皇后和桑家要搬來上京的事。

不知道為何聽到這里蘇瓷心下有些空寂,阿寧的故事到后面已經全然沒了他的身影。

蘇瓷看著滿院的夜色,身旁阿寧的聲音斷斷續續,仿似穿石之水,一滴滴砸得深沉。見他沒反應,阿寧又拉了拉他的衣袖,蘇瓷回過頭去看她,月色下,阿寧沖他笑了笑,那雙眉眼仿似印著星辰。

“對不起。”蘇瓷的聲音很輕,如同清風吹得湖水淺皺,他笑著將阿寧有些散亂的耳旁發繞去了耳后,又用京語問阿寧道:“那現在可有讓你不順心之人?”

阿寧聽他用京語,便也用京語,咯咯笑道:“沒有,不順心,就殺掉。”

說著又比了一個手起刀落的手勢,原本眾人以為只是玩笑,卻見太子笑得溫潤,如哄孩童般,道:“好,讓阿寧不順心的人都殺掉。”

眾人心中大驚,太子忽然用京語,這話卻不是說給阿寧聽,而是給玉璋宮來人。皇后與阿寧近日走得頗近,蘇瓷并不清楚莊皇后到底幾分真心,所以有些話當說還是要說。站于庭院角落的玉璋宮之人,聞此低垂了頭顱,再不敢抬起。

直至東方即白,阿寧方才昏昏欲睡。

嬤嬤正要去接人,卻見東宮親自將人抱起走往內殿而去,行至半途,蘇瓷對玉璋宮那位大宮女道:“且向莊娘娘帶句話,只要阿寧好好的,東宮與莊氏的盟約便一直在。”

玉璋宮內,皇后剛梳洗好,宮女便將東宮一切回稟,皇后聽完卻愣在了那。東宮其人如完玉難觀其痕,今日他那一句話,無遺是主動將身上的裂縫展露給自己,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阿寧。東宮知皇后對阿寧存何心思,因此這既是示好,也是威懾。

至正午阿寧才醒,她見自己是在東宮醒來,立刻梳洗好爬上馬車,都未與蘇瓷告別,直接出了宮。

用玉璋宮的馬車是為了告訴眾人,阿寧是歇在了皇后處,以免污了她的聲譽。然則此事還是難免讓有心之人讀出了其它的意味。

文府之內,玉璋宮馬車次日才將阿寧送回府的消息很快傳到了文氏兄妹的耳中。文書楷看著妹妹眉頭緊蹙,今日聽得此事之后便一直煞有心事的模樣。

“此女可就是你此前所說皇后所選擇之人?”

文書意點了點頭,“她雖身世不顯,但卻與殿下是舊識,為人聰慧,待人也極好。”

“你便是太心善,才會認為人人都好。”文書楷拍了拍文書意的背,寬慰道:“敢在宮中夜宿,如此行為……”

文書楷話未說完,文書意便知他想說什么,連忙打斷道:“昨日見她多飲了幾杯,許是這個原因皇后娘娘才留下了她。皇后娘娘向來持禮,若是她真與殿下有什么,娘娘不會為她遮掩。”

見文書意言語間對桑寧甚是維護,文書楷不由嘆了口氣,“你與殿下本無往日情分,若是東宮迎娶你之后再納,你都有先機,但若此女當真與你同入東宮,到時候你又該如何自處?”

“以她的門第,君上也不會同意。”

“可她有皇后的支持。”文書楷不由語氣急了三分,“帝王宮中佳麗三千,太子身邊多一個身份不顯的美人皇帝不會在意。”

聞此,文書意不由蹙了蹙眉,卻還是說道:“她說過她無意東宮。”

“我的傻妹妹,她說你便信?”文書楷的語氣淡了三分下來,道:“此事就交由我來處理。”

文書意此刻心中亦是微亂,也未細想文書楷會如何應對。

三日之后,一則流言四起,皇后有意將桑府之女指給莊氏嫡子莊明杰。眾人回想這段時間皇后對桑府之女的態度,而如今莊明杰已無家族繼承制權,世家大族斷不會將自己的嫡女嫁與莊明杰,因此皇后才會選擇一個小戶之女。

謠言紛飛,卻聽著言之鑿鑿,煞有其事。悠悠眾口,卻似未想過,一個閨中女兒莫名與一名男子傳出婚約,這于她的名節而言是多大的誣蔑。

莊明月知曉此事后親自到桑府,卻見阿寧正在庭院之內,將一封看完了的信件折疊回去。原本還憂心阿寧會因此惱怒莊氏的莊明月,這才鎮定下來。

她細細給阿寧解釋此事絕非莊氏的手筆,阿寧便將手中那封折回去的信遞給她看。

莊明月幾乎是蹙著眉讀完,其上講道文府的人如何與茶樓小廝等聯絡、傳播謠言,其中細節寫得一清二楚。文氏乃是世家大族,居然會用這般手段,著實讓人難以相信。

“書意不是一個會對人背后下手之人。”

“她不會,但不代表文氏的人不會。”

文氏將文書意培養得很好,這是阿寧對她的印象,這個端和持禮的大家閨秀不會有這種下劣的手段。

雖然文老太傅對阿寧頗為不滿,不過以老人家的脾性,要出手便是死招,哪里會有這種小打小鬧。但不管怎么樣,這筆賬阿寧還是記在了文氏的頭上。

“如今謠言已然傳出,我會讓母親想辦法澄清。”

阿寧搖了搖頭,淺聲道:“沒用,莊氏的澄清只會給他們借口,說是莊氏看不上我桑府門戶,我家人即將入京,我不想他們一到上京便要面臨這些。”

“姑娘,尚嬤嬤來見。”

那嬤嬤阿寧見過數次,是皇后宮中之人。嬤嬤低身見了見禮,而后對阿寧道:“娘娘讓桑姑娘不用擔心,坊間謠言一事她會處理。”

阿寧倒是未想到皇后會親自出面,伏了伏身子,向皇后表達謝意。嬤嬤就傳了這一句話,便轉身離開了桑府。

莊明月道:“這位嬤嬤在姑母身前伺候多年,她親自來給你傳話,可見姑母很重視你。”

阿寧淺笑,只回道:“都是娘娘抬愛。”

阿寧自然不知東宮與皇后的盟約,對此也心下疑惑。

風華殿內,皇帝今日剛見完群臣,此時正在批改奏章。殿外莊皇后求見,宮侍傳話后,皇帝將一疊奏章都放到了一邊,親自去迎。

莊皇后往日的服飾為顯莊重多是沉悶,而今日卻是一身月桂嬋娟錦服,整個人清麗了許多,那是阿寧命張娘子親自為皇后繡制的圖案,莊皇后很是喜歡。

“今日怎么來風華殿了?”

皇后幾乎不會插手朝政之事,因此皇帝理朝之地她甚少涉足。

莊皇后柔柔地笑了笑,道:“今日是特意來求君上一道旨意。”

“哦?”皇帝笑道:“何事竟然讓皇后親自跑一趟?”

莊皇后笑容柔和,眼中亦有真實的喜色,道:“求君上許我認桑氏嫡女為義女。”

此話一出,厲帝頗感意外。這些年皇后膝下無子,內務府也曾提議過繼宗親子嗣,雖無繼承之權,但也算能夠陪伴皇后左右,但莊皇后均沒有答應。而莊皇后認識桑氏時間未久,卻主動提出要認桑氏為義女,這讓厲帝有些意外。

見皇帝并未立刻開口,莊皇后知他懷疑阿寧是那刻意諂媚之人,于是開口道:“阿寧這丫頭脾性不算乖順,但卻是一個好孩子。”

皇帝對于桑寧倒了解一二,她門第不高,在皇帝眼中掀不起什么風浪,因此皇后要收便收了吧,一個沒有實權的位分而已,厲帝并不在意。再者內宮添了新人,皇帝也須找個機會安撫莊氏。皇后近來也就這么一個請求,皇帝便就答應了。

“既然要收義女,便將封號一同擬了吧。”

聞此,莊皇后低身拜謝,皇帝順著她的話給了阿寧實封,安撫之意皇后自然看得明白。

數日之后,皇帝御旨,桑氏之女溫和嫻靜,端莊持禮,甚得皇后之心,著封“昭寧郡主”,食邑一千戶。

皇家旨意一出,謠言不攻自破,皇后膝下無子,如今名下有了這唯一一個義女,桑氏之女如此得皇后垂愛,自然不可能將其配與一個家族廢子。不出半月,那坊間莫須有的話便就煙消云散了。←→新書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