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婦

第九十八章 逼迫

顧沅思量著,小心翼翼地道:“若是真有那一日,郎君當如何做?”

崔廷面冰冷,望著顧沅那忐忑不安的模樣,恍然想起那一片血光沖天的結局,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樣死去的,或許是誓死不屈倒在族人的尸首與血泊中,又或許是坦然坐在榻席上任由刀劍加身,只是他始終記得,那一刻,百年世家之首的崔家已經沒有留下活口。只是他并不記得,是誰動手將勢力龐大穩如泰山的崔家傾覆,也不記得為何會有這樣的結局。直到今日顧沅開口問起這句話。

他努力平息著心中的波瀾,望著顧沅:“當年大晉一統天下,曾允諾與世家共享。”

顧沅苦笑一下,她知道這些話很難讓人相信,所以她一直不曾開口說給別人聽過,只是現在她必須尋求幫助,光靠陸家的力量只怕很難做到。

她低下頭,輕輕的說著:“那若是真有那一日呢?”

崔廷冷冷一笑:“自然不會坐以待斃!”

顧沅眼前一亮,抬起頭看著他:“郎君當如何做?”

崔廷目光望向窗外,正是夏末秋初,窗外的楓葉已經漸漸轉紅,與碧綠的常青樹,青紅相交之間好不絢爛,他聲音低沉中微微嘶啞:“自當改天換日!”

瑯琊王府的仆婦再來的時候,外面正下著綿綿的秋雨,天氣已經微微有些涼了,顧沅正在自己的廂房里靠在窗邊看雨,她手里捏著一張信箋,是何管事讓人送來的,上面是鄭筑的一些諫言,她一一看過,仔細思量了,不得不說鄭筑果然不虧為北燕第一謀士的美名,有了鄭筑的出謀劃策,她心中有了底氣,下面就要看虎賁郎將趙映的了。

仆婦恭恭敬敬把帖子送到顧沅面前:“殿下請了仙長去府上小坐,特意設了宴席以待。”

顧沅微微一笑,只怕這場宴席不是那么簡單,司馬岐不是個庸碌之輩,他想要的很多,顧沅的預知之能恰好在其中。所以他必然不會允許顧沅的能力為太子所用,他就是要讓太子知道,顧沅與瑯琊王府交從甚密。

她將帖子收下,與仆婦點點頭:“我即刻就去。”

換好了衣袍的顧沅,帶著阿蘿上了馬車,向瑯琊王府而去,自從瑯琊王回了建康,便沒有再回瑯琊郡去,他似乎全然沒有再擔心瑯琊郡的民生吏治,而是安安心心留在了建康,皇上也沒有說過什么,似乎是默許了。

顧沅下了馬車,站在油紙傘下,看著雨中的瑯琊王府,只怕這時候太子才是最為焦急地那一個,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允許瑯琊王留在建康,也越發相信瑯琊王另有圖謀,這綿綿秋雨之后怕就是暴風雨了。

等在府門前的仆婦殷勤地將顧沅引進府中,這一日的瑯琊王府一反往常的低調,中門大開,鋪開大紅地氈,諸多仆婦侍婢垂手立在雨中,任由衣裳被秋雨滲透淋濕,卻是紋絲不動,如此嚴謹的家風全然不似南晉皇族的奢靡散漫,倒像是世家中教導多年的人。

顧沅踏著大紅地氈,撐著傘帶著阿蘿向著王府一步步走進去,還不到正堂,遠遠已經聽到了歌吹聲,看來瑯琊王今日是大宴賓客,他當真已經覺得勝券在握了,不需要避諱太子了?

走進正堂,只見堂中的宴席上坐滿了賓客,其中有朝中權貴,還有不少二三流的世家家主,濟濟一堂。顧沅掃了一眼,卻是目光一緊,她赫然看見席上離司馬岐上席最為接近的位置上坐著的馮文異。他果然在!

馮文異也正看著她,目光里精光流轉,一瞬不瞬地盯著她,他已經知曉司馬岐籠絡顧沅的事,也知道顧沅并沒有拒絕,只是他沒想到再見到的顧沅竟然是這副模樣,讓他恍然覺得自己似乎并不了解甚至不認識眼前這個小姑子。

他眼前的顧沅,一身暗紫鏤金仙鶴云紋道袍,烏黑的發束在高高的白玉蓮花冠中,露出光潔的額頭,白玉無瑕的臉上最為顯眼的是一雙秋水明眸,只是那目光毫不退避,冷清清地望著他,全然沒有當初見他時候的懼怕與躲避,反而滿是陰暗幽深,竟然看得馮文異這個沙場染血的將軍都有些心悸,如果真要說她的目光像什么,就像那死而復生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一般叫人心悸。

只是顧沅看了他一眼,就別開目光去,面露幾分難,像是不情愿一般,慢慢走到瑯琊王司馬岐面前,打了個稽首:“貧道見過殿下。”

司馬岐高高在上,卻是把方才顧沅與馮文異之間的眉眼官司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地微微有些蹙眉,他已經聽聞馮文異與顧沅之間似乎有些來往,而這位玉真女冠對馮文異好似還有幾分懼怕回避之意。

他很快又露出了笑臉:“仙長駕臨,岐有失遠迎,怠慢了仙長,還請仙長入席。”

他給顧沅設的榻席就在他的席位旁,與馮文異一左一右并肩而坐。

顧沅微微一笑,看來司馬岐已經在逼迫她了,不允許她再游走在東宮與瑯琊王府之間,讓她必須做出一個抉擇。她一甩衣袖,大步上了榻席坐下,接過侍婢跪著奉上的酒盞:“貧道敬殿下一杯。”

司馬岐大笑起來,滿滿是得意:“仙長果然風姿過人,岐領受了。”也舉起耳杯一飲而盡。

馮文異再次望向顧沅,眼前這個小姑已經讓他覺得全然陌生,看她如此模樣,分明心中早有打算,游刃有余,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他看著這樣的顧沅,心里隱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像是難受又像是理所應當,教他盯著顧沅無法移開眼睛。

顧沅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卻是臉微變,轉開去不肯看他,只是盯著席上的賓客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