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文學)
而太子似乎也在生氣,面無表情,但在上輦時還是拉了宋婼一把。
接迎的隊伍浩浩蕩蕩地走在龍元街上,無數百姓于街邊跪拜仰望。長公主與其丈夫同安伯同車而立,位于開路了龍騎隊后,太子太子妃在其后的銅車之上,車鈴奢華,華布為蓋,車隊旁幡幢影疊,儀仗規格堪比燕王出行的景象。
“我這位姑姑性子張揚,當年力挺父王土地變法被波及才前往封邑,父王對她有愧,這次我去西南,你一人在這里要小心些,她不是個好對付的。”韓疆淡淡地說。
宋婼側目看他,他目不斜視,眉眼散發出的冷冽似乎在說他還在生氣。
到了燕宮后,宋婼就躲懶,躲到太后宮中去了,反正宮宴是在晚上。
今天太后宮中倒是比往常熱鬧,一進殿便聽到雜嚷的人聲。
“幼照!你來了?哀家這幾天正想找你說話呢,快來,做到身邊來!”太后想是狼窩里的羊見到救星似的,兩眼發亮。
宋婼乖乖做到太后身邊,才明白這群妃子是為何而來——原來蚌國王子來是求親的。
后宮沒有皇子,可公主確實還有兩個未出嫁的,聽聞消息的夫人便三五結群的來太后這,或是求情、或是打探消息。
對她們來說,蚌國自然不是最好的婿選,蚌國實力弱小,遠在海邊,女兒嫁去一是要吃苦,二是對母家世族毫無助力。
太后被吵得心煩,安慰她們定會向王上陳情,才得了個清凈。
宋婼給太后奉茶:“祖母,父王膝下子女本就單薄,未出嫁的也就剩兩個公主了,難不成蚌國求娶,咱們就要答應?就要許給他們?”
聽聞宋婼一口一個“咱們”,太后心里就像撥開了烏云,笑盈盈地放下了茶,拉著宋婼的手說道:“這就對了,該放下的就放下,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了,咱們就是一家人。此事,其實不僅僅是聯姻修好那么簡單,但你說的有理,不一定許給蚌國王室女,宗室女有很多適齡的。”
宋婼低頭一笑,心里其實另有打算。
午膳后宋婼于硯池邊散步,換下禮服的她一身煙綠白蝶長衫,鬢簪梨花,果然,“偶遇”了勤光夫人,她的女兒簪煬公主不受王上寵愛,因此她是最心焦的一位。
“太子妃,莫怪吾唐突,只是,你是吾唯一的希望了,吾知你備受太后寵愛,而王上肯定會爭取太后的建議,所以我想你幫幫忙,去求求太后,救救我兒。”話尾時,勤光夫人幾乎要哭出來。
宋婼總算知道為何一出生破例不以地名封號的“簪煬”公主為何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了,幼時幾乎獲得了燕王所有的寵愛,長大后卻一手好牌打的稀碎。在這后宮之中,果然母親的修養學識對子女的影響最大。
“夫人此話差矣,你們那么多人都去求過了,還差我一人嗎?若是平日公主對太后孝順,不用多說,太后自然不舍。然今日情景,將希望寄于太后身上顯然不明智。夫人何不換個看法,與其求別人憐憫你們母女,耗盡別人的耐心,不如為這件一定要有結果的問題提供一個解決的辦法。”
勤光夫人淚眼朦朧,“如何解決?”
兩人走在已經抽芽的柳岸旁,宋婼輕嘆,與勤光夫人說話還真是難,“蚌國想要一個聯姻之人,這人只要是王室的,就都可維系兩國姻好。”
說完,宋婼便獨自離開去欣賞春色了,獨留勤光夫人在岸邊出神。
韓籌,若是燕王要將你唯一的女兒遠嫁蚌國,你還會隱忍不發嗎?
疑心一旦出現,高山亦敵不過人性,嫌隙必出。
當晚宮宴設在王后的雪月殿,未請外賓,均是王室皇戚,兩人一案,殿內燈火暖溢,珍饈美饌數不勝數。
宋婼看了一眼身邊還在生氣的韓疆,心下無奈,她一邊仰頭看著拱頂的宮燈一邊給他夾了一塊魚肉。
韓疆愣了一下,看看魚肉,又扭頭看看宋婼,像是發現了什么天大的奇事,不敢相信地問道:“這……你給我的?”
宋婼沒有側首看他,只是耳廓有些微紅,輕聲說道:“我知我不愿隨殿下西行讓你傷心了,這就算賠不是吧……”
對方遲遲沒有回答,宋婼覺得顏面掃地,為挽回面子,又仰著頭說道:“不過殿下也是,我欲留在京都又不是怕行程艱苦,這事關我們的大局,你若有何不滿,我們可以商量,什么話都不說,像個小孩子一樣,這不利……”
“好吃。”
韓疆冷不丁的接話,讓宋婼下意識扭頭看向他,四目相對,只見他眉眼間又是笑意融融,乖順地像只雪地的幼狼,等待著宋婼的撫摸,霎時間,宋婼自己反倒臉紅了。
此時殿上絲樂聲漸漸消淡,樂倌舞姬紛紛退去,長公主韓越薇忽然開口,神情肅重,“王上,今日宴上只有親友,吾正好要歸還王上一個人。”
殿內霎時鴉雀無聲,眾人都心中存疑,什么叫歸還王上一個人?
這時長公主身后走出了一個湖藍鶴紋錦袍的玉冠少年,跪拜在殿中。
“此人是?”燕王發問。
韓越薇竟也走上殿去,跪拜陳述:“越薇每三月都會給王上寄家書,其中都會提及收養的一個孤兒,王上可還有印象?”
燕王眉間蹙起:“寡人記得,莫非就是他?”
“是,吾有罪。此人是王上血脈!吾給此人暫名韓一,其母是當年被貶為庶人的魏夫人,魏夫人所在的曲洪寺正在吾的封邑湖縣,魏夫人出宮時腹中便有了此皇子,但派來京中稟報喜訊的尼姑卻命喪中途,魏夫人更是多次被刺殺,逃至公主府求救,誕下王子后離世。”
這個消息宛若投入冰河的巨石,席上眾人瞬間墜入刺骨的冰窟,燕王激動的不禁前傾了身子。
“幼子的前三年,吾一直嘗試往京中寄信,但皆未收到回音,但吾被王上禁足于封邑,又不能擅自赴京,就只能等待,后來再寄信吾就把他偽裝成義子,將他的點滴陳述給王上。”
殿上隱隱能聽到外面呼嘯的風聲,眾人均屏息以待,觀察上位的顏色。
燕王韓稷起身,走至殿中少年身前,說道:“你抬起頭來。”讀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