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完名合完影,張乘晚先走一步,應隱還要在簽名墻這兒等主編豐杏雪一起,便被主持人掛住,兩人在攝像機前客氣地聊。
主持人春風滿面“隱隱今天這一身真的很獨特,讓我想到了希臘啊,帕特農神廟,以及雅典娜這樣的神話,也是很大膽了。”
應隱點點頭,特意點出了e和設計總監jeffrey,并感謝他的造型指導。
“你一向在紅毯很大膽很敢穿,我還記得前年那場真空suit,也是當年的出圈紅毯之一,到現在還經常看到有人盤點。”主持人夸完,話鋒一轉“不過會不會有擔心到,將來有了另一半后,對方會瘋狂吃醋呢”
應隱“”
她難得卡頓一秒,彈幕瘋狂刷
老婆我不吃醋
老婆老婆多露露
隱寶真的有在認真為難哎笑死
商邵本來要退出去了,看到應隱遲疑沉默,他面無表情,手指不耐地點了點桌面。
應隱“嗯”她捺下話筒,緊張地吞咽了一下,保持微笑“我想他應該是不會的,因為他一定是一個非常紳士、有道德感、分得清工作和私生活的人,不會無理取鬧。”
商邵“”
主持人忍不住笑“那如果真的有交往,而對方又的確是占有欲比較強的那種,你會怎么哄他”
應隱在媒體和粉絲面前維持大女主人設,皮笑肉不笑,用十分輕熟的聲線淡定地說“不哄,等他自己想清楚。”
在這精彩的一秒,地球上有兩個人同時退出了直播。
一個是莊緹文,一臉悲痛。
一個是算了。
oda主編豐杏雪走上紅毯,主持人終于把話題引到了她身上。應隱深深地松了口氣,等豐杏雪簽完名后,兩人按照既定流程合影,之后攜手走完了最后的紅毯。
莊緹文和雜志r就在內場入口處等,手里拿了張米白色的披肩,正等著帶她去休息室更換內場造型。
應隱披上,有些古怪地瞥了她一眼,問“誰追殺你了怎么這個表情”
緹文努力暗示“商先生,商先生會不會看你紅毯呢”
“不會。”應隱叫住侍應生,端下一杯冰水“他說了,他沒時間。”
莊緹文無能狂怒“商人的話怎么能信”
他沒時間但他會抽時間
應隱低頭看了眼自己這一身,有些遲疑的說“還好吧”
雖然裙叉開得確實很高,但她在edard船上的那條珍珠晚禮,還是大露背呢。
“你確定嗎”莊緹文誠懇地問“幾百萬人同時看呢。”
應隱一時哽住,心虛地環顧四周后,她捻開晚宴包的銀色蝴蝶扣,取出手機。
沒有新微信。
她輕輕松一口氣,點開商邵的對話框,十分迂回地問「商先生,我走完紅毯了,你在干什么」
商邵「我在讓自己想清楚。」
應隱腦中一道閃電劈過。
她一把扣住莊緹文,呆滯地問“我剛剛在紅毯上說什么來著如果生氣了怎么來著”
莊緹文一字一句幫她回憶“不哄,等他自己想清楚。”
“咚”的一聲,手機從應隱手中直直滑墜地毯。
她游魂似的跟著r去專屬化妝間,一關上門,先一手制止住了要上前來的儲安妮和助理,另一手急急忙忙撥出語音。
商邵已經結束了午休,正上了吉普車去政府辦公樓。
他感冒被傳染得有些嚴重,坐在后座懨而慵懶的模樣,搭著車窗沿的那只手夾了一支煙,忍耐著沒點燃。
看見來電,他垂目看了兩秒,右滑接起。
“喂。”
此刻沒外人,應隱小心翼翼地問“商先生,您看紅毯了”
“您”。
商邵簡直想笑,聲線散漫的一聲“看了。”
“從頭到尾都看了么”
“只看了你出場的部份。”
應隱的僥幸破滅,她靠上墻壁,鞋尖下意識蹭著地毯,低垂頭,像做錯事。
“你不是說過不看的么”她嘟囔,聲音含糊在唇中,抱怨也沒底氣。
“你不是說穿那條綠色裙子么”商邵淡淡反問。
應隱噎了一下“你自己說那個只是還可以,我以為不好看。”
“原來你問我意見,是為了更好地穿給別人看。”商邵懶洋洋支起腮。
繞進去了。應隱辯解不能,直覺地感到一絲危險。
她轉變路線,賣乖地問“那商先生看了,覺得怎么樣”
商邵指尖掐著煙管,口吻淡然“作為一個紳士、有道德感、公私分明的人,我覺得你今晚上光彩矚目,讓人移不開眼。”
他夸她。
幾個字,勝過時尚作家筆桿萬千。
應隱心里靜了靜。
“那如果你不是那么紳士,有道德感,公私分明呢”
她鬼使神差地問。
赤道附近,正中午的陽光充沛,曬得一切發亮發燙。
商邵手機貼面,垂下臉笑一笑“好好等我。”
hayorth的綠色藤蔓高定走的是仙氣溫婉風,比紅毯保守許多,該遮的地方都遮得嚴嚴實實。儲安妮給應隱挽了個松散的低位發髻,兩側額角發絲挑落,又巧妙地提亮了眼影,改了唇色。
因為染了金發,款步走入會場的她,宛如無意間落入人間宴會的森林公主。是來玩的,有輕盈松弛的姿態。
晚宴是圓桌安排,r領著,將應隱帶往主桌。
大圓桌中間,藍色繡球花馥郁蓬勃,那種溫和的香氣彌漫在干冰機制造的冷霧之中,真給人仙境純凈之感。
但這里不是仙境,因為這里座次分明,秩序森然,每個位子上都立著卡牌,寫好了嘉賓名字,不動聲色地排好了疏近。
應隱一眼掃過,主桌上,豐杏雪,于望,雜志高層,贊助商,個個有頭有臉,外加一個影帝沈籍。
毫無疑問,這也是調整過的,否則,她何德何能坐在這里
“應老師,您的座位在這邊,麥總在那塊,”r指了一桌“您有事直接叫我就可以,緹文我就先帶過去吃飯了。”
應隱點點頭,牽了牽緹文的手“你好好休息。”
莊緹文一走,不少明星都來跟應隱套近乎,熟的,不熟的,都好像親近得很。應隱很落落大方,別人夸她衣服造型,她來者不拒。
熱鬧了一陣,阮曳最后才來,拉開應隱身旁的椅子坐下。
那是豐杏雪的座,只是豐主編此刻正忙著滿場招待周旋,還沒來得及坐下。
“隱姐。”阮曳乖乖打一聲招呼。
應隱對同公司小輩是很關照的,笑容與剛剛那種敷衍甜美不同。她點點下巴“我剛來的路上看你走了開場,挺厲害的,比上次宴會時放開多了。”
阮曳臉僵了一下“我還差得遠,麥總說我小家子氣,讓我多跟你學學。”
應隱笑“這有什么好學的多來幾次也就會了。我在你這歲數別說開場了,站簽名墻前手都抖。”
“你有的東西都很好,但你自己不覺得。”阮曳抿了抿唇,笑得有些勉強,亦有些艱澀。
她走了開場,穿了很好的國內獨立設計師的高級定制,麥安言還給買了好些熱搜和水軍,但廣場上嘲諷她局促的聲音還是一大把。說她眼神亂飄,說她肩膀打不開,說她小表情太多。
等應隱壓軸登場后,整個微博便成了她的主場了。
阮曳在休息室坐了很久。她沒有單獨的休息室,換完衣服,就在沙發上坐著,悶聲不響地滑著詞條,看粉絲夸應隱大氣時尚敢穿,夸她造型有趣,鋪天蓋地的“還得是應隱啊”。
就連她的后援會粉絲群里,也都在熱烈地討論應隱。
她們說,想的也不多,只要阮阮哪天能跟前輩看齊就好了。
別的小花進來化妝,上下瞥一眼阮曳“這裙子不是上個月被我斃掉的那一條嗎幸好沒穿。”她笑得很美,直角肩拗出骨感肩窩“還是小阮你穿起來比較適合呢,個子小是要一點拖尾的。”
其實這裙子,她讓工作室去借了三番五次,都沒借出來。
但阮曳不知道。她覺得前輩這么說了,那么多半是真的,她穿了別人不要的設計。
應隱聽出她語氣不對,淡淡地問“你覺得我有的哪樣東西很好,但我自己不珍惜宋時璋嗎”
她其實知道,時尚這一塊,一向是辰野的短板,麥安言沒有這個能耐,把一個古偶網劇爆出來的小小花空降到紅毯開場。
阮曳咬了下唇。
“我上次就跟你說過,他不是好人,讓你離他遠一點。”
“宋總說我臉上有你年輕時候的影子。”
應隱瞥過眼,目光在她臉上停留。
阮曳跟她長得一點也不像,她是很碧玉的臉,粉雕玉琢的,因此適合演古偶,只演了一部就大爆,雖然咖位沒上去,但粉絲是很多的。公司給她的人設是元氣甜美小白花,不諳世事。
阮曳也回望她,一字一頓“他說,我跟你那時候一樣,年輕,充滿野心,和不服輸的神氣。”
應隱怔了一下,點點頭“他說你說得沒錯。”
“他喜歡你,你看不上,因為他沒辦法帶你上游艇。他在游艇上也只能給有錢人擦皮鞋。”
應隱失笑“阮曳你才剛入行,如果這時候就看得這么透,往后的時間,你要怎么過呢”
“我也跟商先生跳過兩只舞的。”阮曳突兀地說。
應隱神情冷淡下來。
“商先生也是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的。”
“住口。”
阮曳沒被她的冰冷嚇到,自顧自地說“我只是覺得他太高級,人的臺階要一步一步登。何況他站的天花板太高太遠了,不如宋總好用。”她卷著雪白餐巾,垂下眼眸,“姐,你總告訴我宋總不是好男人,我謝謝你,但那又如何”
她抬起臉,很淡地笑了笑“對我來說,沒有好男人壞男人,能幫上我的,就是好男人。”
豐杏雪招呼一圈回來,阮曳站起身,告辭前,她俯身抱了抱應隱“片場見。”
應隱眉間劃過一抹蹙色。
片場見阮曳在網劇古偶圈打轉,她能在哪個片場見上應隱
但這會場如此熱鬧,個個人面狐心,容不得她走神。
過了會兒,高層和影帝影后們齊齊落座,她又要開啟新一輪的嚴陣以待。
豐杏雪坐她下手邊,問“我記得應老師和沈老師好多年前合作過,對不對”
這桌的唯一一個影帝沈籍,約摸四十五歲,一雙含情眼,溫文爾雅又略帶沉郁陰鷙的面容。在柯嶼崛起之前,沈籍是口碑最好的影帝,幾乎沒出過爛片。
應隱幾年前跟他合作過一部民國戲,她是舞女,他是國黨高層,養著養著,暗色下情愫成了真,在戰爭來臨之際匆匆分別,一個去淞滬,一個去香港,數年后重逢,他潦倒,她是大佬掌中雀,彼此不忘懷,在閃爍著霓虹絲燈的賓館包房中抵死纏綿。
那部戲是當年的文藝片票房亞軍,評分很高,沈籍二次封帝,應隱雖沒拿獎,但提名不少,也是粉絲心里的獎項遺珠。
隔著繡球花和氤氳冷氣,應隱對沈籍大方笑笑“我跟沈老師確實有些日子沒見了。”
“應老師我是天天見。”沈籍開玩笑“熱度這么高,我是半退休了。”
“我記得,星鉆那年的金九,是你們兩個吧”豐杏雪想起這一茬。
她也想過這企劃,誰知道被星鉆捷足先登,此刻提起,有點遺憾和記仇的味道。
“我是沾了沈老師的光。”應隱客氣地說。
太客氣的天聊不下去,生拉硬拽的沒趣。于望打岔道“哎老沈,嫂子是不是剛懷上二胎來著”
沈籍點點頭“孕吐著呢,今天本來都出不了門。”
沈籍老婆也是演員,但息影很早,在家相夫教子,兩人是娛樂圈的模范夫妻。她也很少上綜藝,從不借沈籍的光環賺流量,難得采訪,講話滴水不漏的,很是得體。
話題便順著育兒的方向一路聊下去了,應隱聽得走神。
宴會進行到九點,頒了一堆沒意思的獎,聽了一堆沒意思的歌,最后在大合影中結束。
烏泱泱上百號人,應隱站豐杏雪身邊,牢牢穩居c位。
微博上,沒有任何人對她的咖位感到疑惑,在路人和粉絲眼中,她站在這里理所當然。
他們絲毫不知道,就在幾天前,她還借不到高定,她還在被時尚圈隱性報團排擠。
她走過了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贏得了一場無人知曉的戰役。
afterarty,應隱只短暫現身了一下,就推說身體不舒服,抱恙回了家。
睡了整覺,翌日下午,她去往栗山公司,參加試鏡。
栗山,兩岸三地華語電影圈執牛耳者,戛納主競賽單元評審之一,圈內公認最會調教演員的導演。
他年過七十仍勤耕不輟,嗅覺敏銳,精神矍鑠,充滿信念,并不是之前姓方的那導演可以比擬。
要上他的片,很難,但能和他合作、當他的主角,是所有演員心里與獲獎同等份量的殊榮。
應隱之前一直在打磨的女革命者一角,就出自栗山的片子。
這幾年國內掀起了主旋律風,栗山也難逃例外。這部群像主旋律片主題宏大、場面熱血,是票房年冠預訂。
這樣的一部片,是很多演員寧愿零片酬也要上的。
程俊儀和麥安言陪著應隱一起現身。
應隱穿著淺灰色t恤,牛仔褲,頭發扎了個低馬尾,素顏的臉上照例蒙著一枚口罩。
試鏡處人頭攢動,或站或蹲地擠滿了一整條走廊。
這里面有成熟的老演員,有剛畢業的學生,也有十幾年跑龍套的戲癡,更有深耕舞臺的話劇演員。
大家起跑線平等,全是過了卡司預選后來競演的。
現如今的演藝圈,能讓大牌演員和無名之輩一起試戲的導演不多了。礙于演員在流量和資本中的份量都水漲船高,咖位高的演員,其實早過了親自來試鏡的階段,有好本子先遞他們手上,看得上,雙方坐下來一起談談合作細節,這就把事情給了了,哪還用紆尊降貴地來試鏡
就算真來試戲,那也代表了十拿九穩,不過是走走過場。
也就栗山有這能量和話語權。
應隱低調穿過走廊,身后響起陣陣竊竊私語。
“應隱也親自來試鏡”
“畢竟是栗山。”
“她很貼角色啊,感覺十拿九穩。”
“她哪有失手的時候商陸那兒三十分鐘的一鏡到底也能hod住,現如今的女演員里,誰還有這能量”
還有蠢蠢欲動上來想要合影簽名的,都被俊儀給攔下了。
在專屬休息室等了不到兩分鐘,卡司公司那邊就來人通傳“應老師,到你了。”
應隱只身一人進去,試鏡的階梯小劇場里,分別坐著導演栗山、卡司導演余長樂、出品方代表、總制片人,以及一個年輕的面孔,那好像是栗山曾經的副導演,算是他的半個學生。
應隱摘了口罩,鞠一躬,詳細地自我介紹,之后按流程演了那兩場。
那場寫信的對白她表達得太好了,輕熟的聲線娓娓道來,充滿了堅定的溫柔,一滴眼淚綴在眼眶中,始終要掉不掉的,只在寫完了,擱筆、折頁、封好信封后,才撐著桌沿,眨一眨眼,讓眼淚滾了下來。
演完后,偌大的劇場里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許久,選角導演余長樂咳嗽一聲,余光覷了下栗山。
栗山站起身,緩緩地說“諸位請回避,給我五分鐘時間。”
余長樂便摸著煙起身“哎喲,老骨頭一把,坐得腰也斷了”
其余人會意,咬煙的咬煙,拿茶杯的拿茶杯,都陸續走出去。
應隱輕吁了口氣,拂了拂面,很恭敬地說“栗老師。”
栗山點點頭“你出道十二年,我們好像都沒有合作過”
應隱笑了笑“是啊。”
“我跟辰野的合作是很密切的,你又是辰野的當家花旦,為什么這么多年都沒合作過,你有沒有想過”
“我”應隱有些尷尬“好像每次檔期都錯過了。”
“你要幫公司賺錢,要幫他們扶持新人,要去辰野主投主控的片子里扛票房,所以檔期很少。你的表演都是很好的,但把你的佳片率平均到你所有的出品里,其實不高。”
“栗老師”應隱被他銳利的話語刺破得難堪“希望這次我能有機會。”
栗山搖了搖頭“你這次也沒有機會。”
應隱愕然“為什么我的表演就算還有不到位的”
“你的表演很到位,但這個角色已經安排給別人了。”
應隱擰了下眉“你的意思是”
“其實這部片我只擔任監制,掛名導演,在片場的,會是我的學生謝揚。”
應隱不知道該做什么表情,啼笑皆非地笑了一聲“是要用我來抬轎么應隱試鏡落選,誰誰誰表現驚艷”
栗山不置可否“通稿怎么發,是你公司內部的事情,與我無關。”
應隱一剎那明白了。
她點點頭,唇角諷笑“這樣。難為您特意單獨告訴我。”
“我很早的時候,就跟柯嶼討論過你,他對你是不遺余力的盛贊,所以”栗山頓了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接下來的話才是重點。”
應隱還沒消化完試鏡落選的消息,聽了這句,臉色有些茫然。
“我個人在籌備的項目,是一部愛情文藝片,劇本的終稿還在調整。這是我時隔三十年后,第二部純粹的愛情片,說實話,不保證好看,也不保證能順利公映。但我中意你。你的檔期,公司已經為我空出來了,試鏡在年前進行,希望到時候我能見到你。”
出試鏡室時,俊儀和麥安言已經等著。俊儀是很熱切的,焦急地問怎么樣怎么樣,但麥安言一臉知曉一切的平靜。
應隱跟他對視片刻,一句話也沒說,口罩帽檐下的臉面無表情。
她穿過熱鬧的、不明所以的、偷偷仰望的人群,抬起眼,古偶網劇出身的阮曳出現在走廊盡頭。
她也打扮得很低調,很惶恐的模樣,正在執行經紀的擁護下迎面走來。
兩人的錯身而過只是一剎那,誰也沒說什么。
電梯間靜謐異常,俊儀察覺到氣氛不對,一時噤聲。
“你不去幫幫她么”應隱看著一層一層上升的數字,冷靜地問。
麥安言回得文不對題,卻開門見山“你不虧。栗山真真正正的女一號,是屬于你的。”
栗山要她的檔期,但這部片沒投資方看好,片酬很低。辰野是經紀公司,不是慈善協會,最賺錢的搖錢樹沒道理拿去賤賣。宋時璋想安排阮曳打進電影圈,一來一去,雙方各取所需,交易得嚴絲合縫皆大歡喜。
他不知道應隱有什么好鬧脾氣的。
“是嗎。如果不用她做交易,是栗山就不選我了,還是公司不會放我檔期”
“栗山的片酬,是你所有邀約里最低的。”麥安言心平氣和地明言“你的三個月值多少錢,我比你心里更有數。”
應隱笑了笑,轉過臉,面對著麥安言“你快把她扶起來吧,當我求你。”
她字字清晰“這破一姐,我是一天都不想當了。”
商邵撥給她視頻時,應隱接得很快,面前堆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在干什么”
應隱垂眸擰著手中的塑料殼“扭蛋。”
“扭蛋”
應隱小孩子似地點點頭“商先生,你玩過扭蛋么”
“沒有。”
“小時候買不起,覺得好奢侈啊,每次都蹲在便利店前,看別的小朋友拆。為他們高興,為他們可惜。十五歲時,我接到商演活動,第一件事就是買了一枚,但里面的恐龍好丑啊。”
她說笑著,趴在桌子上,看著恐龍“這么多年過去了,它們還是一樣的丑。”
商邵靜靜聽她說完“出什么事了”
他總是這么敏銳,不給人藏心事的機會。
應隱拆開當中小玩具的塑料袋“沒事,你這幾天怎么不找我了你厭煩我么”
用這么嚴重的詞,聽得商邵心里直沉沉的一墜。
“還在忙,想盡快回國,反而被事情絆住。”商邵說著,將手機捺下。
應隱聽到他壓抑不住的一連串咳嗽,十分干啞。
“你感冒加重了。”她放下扭蛋,透過攝像頭,捕捉商邵的神色。
他看上去很累,雙眸難掩倦意,似乎一直以來都沒睡過什么整覺。
他的白襯衫也不復筆挺,被赤道的炎熱和雨季的潮濕悶軟,松垮地勾勒出身形,顯得他散漫而落拓。
真不講道理,這樣看著,他反而更迷人了些。
應隱忘了扭蛋,雙眸專注地停在屏幕上。
她很想他。
十二月份是塞倫蓋蒂大草原的雨季,萬物生長,春天的氣息滋生,動物重新越過馬拉河,歷經九死一生的長途跋涉,跨過坦桑尼亞和肯尼亞的邊境,回到水草豐美的塞倫蓋蒂。
當地政府辦事處,一個穿著傳統長裙,蒙著艷麗面紗的女人,正跟柜臺后的黑人激烈地交流著什么。
“itost,theb”應隱快詞窮。
她流利的口語在這里派不上用場,大家彼此雞同鴨講,雙方都覺得自己英文口音很標準。
黑人慢悠悠拖長調子回“rexrex,sitdon,don039torry,ityou。”
他就會重復這一串。
tyou,t個鬼
應隱兩只手都比畫上,英文一個字一個字用力往外蹦“我被搶劫了,我的錢包,我的護照,我的手機,以及你們這該死的b說好的兩點有一班,現在已經三點二十了”她手指用力戳著表盤。
“oh”黑人聽懂了,攤攤手,聳聳肩“iss,在我們非洲,唯一的時間指針是自然,是太陽光,rex,不要被你的atch推著走。”
不要把沒時間觀念說得這么清新脫俗好不好
一旁狹窄陰涼的樓梯口,一個中國男人正在當地官員和另幾個中國人的陪同下,步履從容地走下樓梯。
“雨季的施工確實會受影響,考慮到當地人的節慶風俗,以及接下來的safari”
駐扎在坦桑尼亞的下屬匯報,苦笑了一下“邵董,您放心,我們很了解這里的工作風格,您病了這么段時間,還是盡快回香港養病得好。”
坦桑塵土飛揚,一天到晚戴口罩也沒用,商邵點點頭,手抵著唇又咳嗽兩聲,將口罩覆上,壓好。
他回復下屬的關心“我還要去塞倫蓋蒂一趟,過兩天就回去。”
“teehoneiantteehone”應隱最終放棄溝通,雙手合十,強忍在崩潰邊緣“easeeaseease”
大使館的電話是多少來著怎么記到手機里了手機又丟了,死循環
一段短短的樓梯走盡,商邵腳步微頓,即將穿過大廳時,隔著辦事的職員,他遙遙望了一眼那個女人。
從頭包裹到腳的傳統服飾,但難掩曼妙曲線。
那種曲線是起伏又單薄的,與當地人不同,充滿了讓他熟悉的感覺。
他瞇了瞇眼,一時間心跳激烈起來。
又覺得自己是病昏了。
怎么可能
她現在,應該在生日派對上。
“e,iss,”那個黑人柜員也煩了“但是我這里既不是失物招領處,也不是公交公司,or電信公司,iss,”他手指用力戳著一張塑封招牌,上面字母眼花繚繞“ook,這里是城市建筑規劃與”
“嗚”應隱沮喪地嗚咽一聲,兩手撐著桌沿,深深地呼吸,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她的說走就走好失敗,會不會被大使館送到他面前。他會笑她的。
但她很想問問,你有沒有跟阮曳跳舞時目不轉睛地看她
親口問,親耳聽,要他否認,要他哄得用心盡力。
一行人對商邵的腳步凝佇不明所以。
“那邵董”下屬喚了一聲。
商邵聽見了,但目光還停留在她身上,只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下一秒,柜臺前的女人抬起臉,遲疑、又不敢置信地望向這邊。
她有一雙星光熠熠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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