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希保持著每日五月刻的睡眠,所以當她醒來時,外面仍是寂靜一片。
她披上了毯子,去外面欣賞那令她神往的無垠星空,她找到了一處高高的土坡,便爬上去坐了下來。
“嗯?”無希感覺衣服的口袋里似乎有什么東西,掏出一看是一個有些舊了的信封,無希連忙拆開取信,看見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跡——
無希姐姐,聽說今年的宣教你要去很遙遠的地方,我們都非常擔心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喔!我們都會乖乖聽姨姨話,每天完成課業的!等無希姐姐平安歸來,我們會給你非常非常多的小花花哦!
是孤兒院的孩子們。
無希很是感動的將信紙抱在懷中。
“希望所有的孩子都可以擁有美好的童年!希望世界上所有心懷善意的人都可以一生順遂,擁抱幸福的人生——”她朝著腳下不遠處的山崖喊道。
“咳…”身后有人尷尬的笑了一聲,無希回頭一看。
“哨恩先生?!您怎么在這里!”
無希忙爬下土坡,來到了哨恩的面前。
“最近有些事情,在妲涅爾已經呆了很多天了,倒是你,怎么被發配到這兒了?”哨恩還是同往常一樣穿著隨性的獵裝,最近組織派他前來探查關于花代聚集地的動向,因此也得到了同盟妲涅爾的招待,這才剛剛忙完事情,披星戴月的趕回,結果就聽見了一個小女孩那過于理想化的吶喊。
他沒有因她的善心而感動,反而對這種天真有些唏噓,要是這么輕易就可以一生順遂,那他也不會出現在這里了。
“怪不得這幾日都沒能見到您。”她沒有理會他有些鄙夷的目光,笑道。
看著眼前的無希,哨恩的心情有些復雜,他活了三十多年,從未見過一個像她這樣的女子,她是真的過于單純,還是擁有著別人難以所及的心機,可以使她毫不在意任何質疑的目光、歹毒的話語。
但她絕對是純粹的,要么是雪一樣的純白,要么是夜一般的漆黑。
“嗯,說起來今天剛經歷了沙暴,晚上還是比較危險的,你還是不要在這里呆著了。”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一起回去吧。”
不管她內心是怎樣的,起碼身體很是柔弱,放她自己一個人在這里他也難以安心,于是提議一同回去。
“您說得對。”
無希表面維持著那一貫的禮儀性笑容,但心中也很是高興。
“明天你去哪里傳教?”一路走著,哨恩隨便拎了個話題出來。
“明日是北荼,然后自北荼開始向南,去坎加。”
“嗯,北荼是個好地方,但若要去坎加,記得多帶些人手,花代族的人常常會在那邊出沒。”
“謝謝您的提醒,我會小心的。”二人回到了營地,無希斟酌了一下,說道:“其實我知道,您是心存善意之人,但因為一些緣故,使您沒有下定決心走上前,接受神的庇佑。”
“不,只是我自己不相信神明罷了。”
“請不要這樣說…您等我一下!”她邁著急步回到了石屋,翻出兩本書出來交給他:“這本《神論》和《天賜》您應該好好看看,定會使您醍醐灌頂,受益匪淺。”
“好吧,我收下就是。”他心中雖不滿一個小姑娘對著自己指指點點,但看見她那清澈的眼神,哨恩又不想欺負一個小孩子。
“嗯!今天也謝謝您了,晚安,哨恩先生。”無希心滿意足的回到了石屋,開始準備在北荼的傳教工作。
清早,西琳同里可一起來到了無希的石屋,將行禮置于駱駝背上,便在護衛之下出發前往北荼了。
抵達北荼之時,無希不禁感嘆道這里的好風光。
不同于先前所在的營地,北荼地區那黃沙之上開了些顏色奇異的巨花,攤開在地上,藕荷色與粉藍色交錯著,時不時在中間還會夾雜了一些胭脂掌。
“北荼的居民們午后會來到群花臺聆聽圣女的宣教會,現在那邊已經粗略的布置了一下。”西琳指了指路的上坡,那里有一塊鐘乳石制成的小桌,是喀什先前送來的,周圍鋪了些各色的干花,一般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居民們才會來此。
幾人上了群花臺,無希比量了一下高度,搖了搖頭:“還是用我之前的宣教桌吧,這個有些小了。”
“好。”里可說著,命人將宣教桌抬了上來。
“我來。”幾個人抬著都有些費力的宣教桌,西琳蹲下,只一人便將它扛起,周圍人目瞪口呆,她卻很是隨意的問道:“放哪里?”
“這邊吧。”無希指了指她心儀的位置,西琳小心的將宣教桌放好,調整了位置,然后拍了拍手上的沙塵:“好了”
“萬分感謝,您實在太厲害了!”無希這樣夸贊著,隨從們也紛紛點頭,西琳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沒、沒什么的。”
午后,幾乎所有北荼的居民都來到了群花臺下。
來自喀什城內的主祭圣女,跨越黃沙親自來宣教,這使那些平常飽受歧視的沙漠之民們都很是感動,他們認真聆聽著無希述說的神意、理念。
北荼的配合使得宣教非常成功,傍晚時西琳在北荼設宴,對無希表達了正式的歡迎。
而妲涅爾的將軍巴圖爾也自圣火營地趕來,帶來了妲涅爾的特產與美酒。
“巴圖爾,主祭圣女是不能飲酒的。”西琳看著他提著的酒,眉心微蹙。
“那是自然,我為圣女準備了別的,這酒是給你帶的。”巴圖爾將酒遞給了西琳。
巴圖爾身形健壯,但衣著卻不同于其他妲涅爾人,而是穿了一身輕裘,他聲音雖然粗獷,但對西琳說話時的語氣卻明顯溫和了許多。
西琳接過酒,對無希笑道:“一會兒有我們妲涅爾的特色歌舞,還望不要嫌棄。”
“怎么會,我非常期待。”
無希入座后,西琳便坐在了她的旁邊,巴圖爾為無希準備了特色的醋栗汁和沙棘餅,看客人們都落了座,巴圖爾拍了拍手,便有幾位舞娘與樂師上前。
在鼓聲與笛聲下,舞娘們婆娑起舞,舞步輕巧而靈活,動作又極優美,洋溢著的熱情無需言語便傳遞給了眾人。
相比起喀什那含蓄的舞蹈,此刻眼前的奔放舞女卻更是吸引她的目光。
無希看了一眼身旁的西琳,她也同她一樣興奮,目不轉睛的看著,連拿在手里的酒杯都忘記往嘴邊送。
一曲舞畢,眾人紛紛拍手叫好。
“看了千嬌百媚的舞蹈,不知我們的西琳圣女可愿再來一支戰舞?”巴圖爾飲著酒,笑道。
“鬧什么,這里空間太過狹窄,舞鞭會傷了貴客的。”西琳將手中的酒杯放下,訓斥道。
“哦——”巴圖爾并沒有表現出失望的樣子,而是將自己胡刀扔給她:“接著!”
西琳立刻在座位上躍起,一個空中回轉便接住了那雙刀。
“好吧,不過你們可別得意,今天弟兄們都是沾了無希的光。”刀都送到了面前,西琳也沒有再推托,大方的走到了中間。
原本輕快的音樂換成了氣勢磅礴的戰鼓。
西琳舞著雙刀,宛若是舞著綢緞一般從容,刀柄乖巧的任她指尖擺布,刀鋒挽上眉梢,而她的臉上卻掛著一絲自信的微笑,每一個動作都鏗鏘有力。
斂時嬌媚宛若無骨般游動。
綻時風云叱咤呈吞海之勢。
在最后一個舞步也以優美的弧線而收場時,在場的人無不驚嘆、歡呼。
“您真的太棒了!”無希也難掩心中激動,待她回到位置后便止不住的夸贊。
“哈哈哈哈!過譽。”西琳爽朗的笑了幾聲,大口飲著杯中酒。
風吹響了她腳踝上的風鈴,而樂師還在繼續演樂助興,無希笑著吃下了手中的沙棘餅,聽見后方有些動靜,她微微側過頭去看了看。
那個身影是…哨恩先生?
不,不對。
她搖了搖頭,雖然那人穿著同哨恩差不多的獵裝,但卻并非是哨恩。
想到了哨恩,她就不由得猜測他是經歷了什么樣的事情才會如此抵觸神明。
他是個矛盾的人,當然他年長自己十幾歲,有很多事情是她現在還不能理解的,不過她也不會過多關心這種事,她只是希望他可以來到神明的庇護之下。
是不是應該多去了解一下他的苦痛?她聽說哨恩在城內買了許多流浪的孩子,要他們為自己提供一些情報,說實話,他雖然對她還不錯,但對于這個人而言,她卻是知之甚少。
下次問問他以前的事情吧?這樣才能對癥下藥。
她就這樣低著頭發呆,直到西琳替她擦了擦嘴邊的殘渣。
“怎么啦?是不是這沙棘餅不合心意?”西琳朝她靠近坐了坐,低聲問道。
“啊,并不是,沙棘餅非常美味,我很喜歡,只是剛才看到了很像我朋友的人,想著想著就發了呆。”她抱歉的笑了笑。
西琳想了想:“嗯…莫非是心上人?”
“不,不是的。”她連忙解釋:“是我的恩人,他曾經救過我。”
西琳本就是隨口一問,也沒有多想。
反而無希有些不自在,她飲著杯中的醋栗汁,逃避著緊張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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