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鬼虐戀之風靈

18梳櫳

八月十五,花好月圓。瀛洲城的治安較好,夜晚格外熱鬧,花燈滿街巷,荷燈滿渠塘,街面上也是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這城中的春江苑更是門庭若市,因為苑中的稀世美人今日要梳櫳接客了,凡是有些臉面的人物都來湊個熱鬧,皆想一睹佳人美貌。這春江苑里觥籌交錯、推杯換盞,歡歌笑語,通宵達旦,伴著琴瑟聲樂一直傳到了數里之外。

入夜已深,街上的行人漸漸退去,唯有這春江苑還是座無虛席,熙熙攘攘。

城外,一伙人正騎馬飛速前行,直奔瀛洲城門而來。

嗖!一支冷箭貼著耳朵呼嘯掠過。幸好馬上的公子反應及時,要不然定是血浸華服了。

“公子!快伏在馬背上……”華服公子身邊的一個聲音喊道。

嗖,嗖,嗖!又是幾只冷箭掃過,噗嗤兩聲,有人中箭摔下了馬。以華服公子為首的那群人并未停腳,仍是疾馳向城門奔來。

一旁的長者大叫道:“還沒進城就遭到行刺,哎呀!我的殿下呀!”

“安伯,別說了,馬上進城了,聽說這里治安不錯,他們應該不會在城中行刺,快、快,駕!駕!”那華服公子迅速掏出令牌,大喊:“快開城門!”

城門緊急敞開,一行人等暫時進入安全地段。眾人松了一口氣,終于可以歇歇腳了。哪知這群黑衣刺客緊追不舍,火速翻過城墻尾隨而至,步步緊逼,絲毫沒有要放過這一行人的樣子。

嗖,嗖!又是幾只冷箭飛來,一個年紀相仿的少年飛快撲倒華服公子,將他救下,道:“殿下!你先走,趕緊跑到人多的地方!我來斷后。”

“嗯!小心!”華服公子帶著名喚安伯的長者跌跌撞撞地向黑夜深處跑去。背后刀劍相接的聲音噼里啪啦地,華服公子來不及回頭,也無法顧及那些為他送死的侍衛們,他這一路走來已十分艱辛,從京城到瀛洲,侍衛們死的死,傷的傷,跑的跑,現下還剩下幾人,他也無從知曉,只知道自已無論如何都要堅持下去。從出生到現在,無數的陰謀詭計,無數的明槍暗箭,生生死死讓他經歷了太多太多。他何常不想停下?可是命運無常,造化弄人,就算下一刻要死了,那么現在他也要堅持著,因為他的命已不再屬于自已,若自已死了,那久居冷宮的母妃還有何念想?若自已死了,那些為他棄官丟命的大臣們又如何能得心慰?若自已死了,那些舍命相護的貼身侍衛們豈不一了百了,連名字都無人記得?此時他已心如鐵石,必須要義無反顧的走下去。

“眼下離驛館好似還有一段路程,來不及了!”華服公子拽著安伯火急火燎地向人聲嘈雜的春江苑跑去。

“來呀!公子!”一群鶯鶯燕燕蜂擁而至,簇擁著他進了大堂來到了一張酒桌前,搞得他身旁的安伯渾身不自在,可是又有什么辦法,還是保命要緊,安伯緊緊跟隨公子守在一旁眼巴巴地瞅著,眉目都要擰成麻花了。

我家殿下眉清目秀、英姿非凡,這里雖不是什么高雅地方,但有么多姑娘圍著她倒也安全,安伯暫時寬下心來。

可是樹大招風,花秀引蝶,俊逸的少年郎怎能不惹得這苑中姑娘們爭搶?眼光尖銳明快的荷姑一下子就看見了被人簇擁的華服公子,見他氣宇軒昂,玉樹臨風的模樣,舉手投足間一派貴胄氣度,定人中龍鳳的人物,趕緊大步流星地來到他面前:“呀!公子,看您風塵仆仆的樣子似是遠道而來。不會是聽說我家的賽妃姑娘今日梳櫳,想一睹美人風采吧?來來來,向臺上看!”

那華服公子本是面色鐵青,驚魂未定,還哪有什么心思看什么美人,無奈荷姑賴著不走,執意要他往勾欄上多看一眼。經不住荷姑糾纏,華服公子也不想多生事端,他一邊環顧四周,看看有沒有什么可疑之人,一邊向荷姑所指的勾欄看去。

只見一個身著粉紅桃色衣妝的美貌女子,臉上半著輕紗端坐在勾欄之上輕輕撫琴。她面紗輕薄隱約能看見嘴角含笑,纖纖玉指在琴弦上下挑拔,不住地抬起眼眉向臺下的人群中張望。

“那雙眼睛怎生得如此熟悉?”清澈悠遠、空靈之中帶著一絲妖冶。華服公子只覺心潮起伏,在胸中上下翻騰,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那雙眼睛非比尋常,好似一位故人。華服少年反復追問自已,搜尋著曾經的回憶,直至追回到十多年前的那個夜晚。緇衣暗影,烏紗遮面,若是眼前這位女子換成一襲墨妝,定與浮黛仙姑一般無二了。想到此處,華服公子不由的心跳加速,陣陣眩暈,他連忙緊閉比眼,稍稍舒緩情緒。

怎在這個時候生出了心動的感覺?他看著手背上的葉形印跡,竟覺得在隱隱發熱。這樣的時刻,他似乎忘記了自已正處于險境,卻篤定要將她帶出這煙花之地了。

“各位上賓,吉時已到!良辰美景,紅粉佳人,今日我家賽妃姑娘招客梳櫳,不知哪位上賓能博得此幸……”春江苑的鴇娘荷姑,正興致勃勃地介紹著勾欄上的稀世美人,可欄下的達官貴人們早已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未及荷姑說完,便有人搶問道:“我說荷姑呀!別整這些沒用的了,我出五十兩。”

荷姑頓時喜上眉稍。當今世道,幾十貫錢就能買個丫鬟;十兩銀子能買一大片田地;五十兩銀子在春江苑里買一個姑娘回家做妾都足足有余了!這瀛洲城地處偏遠,能拿出五十兩的人已為數不多,可見這賽妃姑娘果真炙手可熱。

身居欄下的華服公子初入這風月之所,對梳櫳之事不甚了解,但他卻明白要想保住賽妃的清白之身莫過真金白銀不可,于是他低不語,眉頭緊鎖,任由梳櫳的價格步步飆升。

“我出一百兩!”

“一百五十兩!”

“二百兩!”

“三百兩!”………

“一千兩!”華服公子喊道。

春江苑內一片嘩然。片刻之間又化為平靜。“一千兩”這三個字好似在整座廳堂之中泛著回響。

“一千兩?公子,你……”身旁的安伯目瞪口呆,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不住地用手捋著下巴,一不留神那稀疏的胡子竟被扯下半截,嚇地他又急急忙忙粘了回去。

“公子!您說的可是一千兩?”荷姑問。

“安伯,拿一千兩銀票給她。”

“公子!”安伯氣急敗壞,毫無辦法,只能站在一旁干跺腳。他怎么也弄不明白,平時省吃儉用的殿下,今日竟對一煙花女子如此闊綽。無奈自已只是個奴才,怎都不能忤逆了主子,只得佇立一旁不住搖頭,愁眉苦臉,哆哆嗦嗦地掏出了一張銀票。

荷姑一時間喜不自勝,”公子真是出手闊綽呀!我這就讓賽妃去伺候您去!”隨即引著華服公子向內院走去。

彩云追月,紅燭伴影,最是溫柔鄉。

在春江苑的偏院內,賽妃的閨房之中,隨風站在角落里,仔細地端詳著坐在桌旁的華服公子,兩人格外拘謹,都不知該如何是好。隨風生性靦腆,嬌羞含怯緊張了一陣反倒感覺無所謂了,她本就不是凡人,又怎會對付不了一個文弱的富家公子?只是孤男寡女獨處一室,又不知要說些什么,氣氛及其尷尬。

這華服公子也是第一次進入陌生姑娘家的閨房,自覺拘束,渾身不得自在。一時半刻,相顧無言。過了許久他才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露出了手背上的葉形印跡。

“是他?”隨風只覺得腦中忽然一陣隆隆作響,猶如鐘鳴一般。眼前這人的身份讓她始料未及,已不知自已是心慌意亂還是驚喜欲狂,踉蹌地向后退了幾步,險些癱倒在地上。良久腦中依舊空白一片,嗡嗡之聲不絕于耳,呆呆地愣在原地,回不過神來。

“姑娘,姑娘,賽妃姑娘,你沒事吧?”在華服公子輕輕推搡之下,隨風才慢慢緩過神來。

四目相對,那雙清靈的眼睛美得讓人心醉。他竟不由自主的扯下了她的面紗,一張標致的臉露了出來。

隨風怔怔地看著華服公子,無以言表。有些話她是想說的,可是卻說不出口,只得在心中暗自思量:杋洛,是你么?一定是你!十幾年間,光陰似箭。你都長這么大了,你母妃可好?這些年你過的好么?有沒有受苦?你的妹妹軒嫄被我弄丟了,我,我又怎么在這風月之所與你相認......

此時的隨風猶如一個平凡的母親,憐愛般看著華服公子。伸出手去,想要輕撫他的臉龐,卻情不自禁流下了眼淚。

這公子看著眼前的賽妃姑娘嬋梨花帶雨,有些錯愕。自顧揣摩:難道她是盼我將她帶出這風月之地么?……哎!賽妃恐怕我是力不能及了!我身處險境,性命堪憂,無法保護你呀!可這些事又怎能當面說起?于是道:“賽妃姑娘,小生乃京都趙杋洛。今日能得姑娘垂青真是三生有幸。不知在下做錯了何事,惹得姑娘傷心了?”

“沒有,沒有。奴家失禮了,請公子勿怪。”隨風連忙拭干眼淚,解釋道:“見到公子讓我想起了故人,不由引起思嘆!”

言語之間,隨風微覺房頂之上似有異動,不禁立生警覺。見杋洛并未查覺,她也坦然自若,想來就算有事發生她也能應付得了,便佯作若無其事,依舊與杋洛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