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柱香的功夫,半面已帶著軒嫄在眾多守衛毫無查覺的情況下,神不知鬼不覺的出了皇城的大門。
一路上,軒嫄感覺腳下生風,被半面帶著飛馳前進,她甚至不用走路便能穿出好幾丈遠,不由心生恐慌。軒嫄悄悄打量著與皇兄合二為一的半面,皮相之下,神色與皇兄截然不同,帶著剛毅堅卓,傲雪凌霜,是皇兄從來都不曾有過的。此時經歷平生難遇,說不出的詭異,也說不出的奇特。
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二人終于到了瑞王府門外,大門是開著的,看此情形似是在等待著某人到訪。半面與軒嫄遠遠的看著,見門外無人站崗,二人所處位置又十分得當,半面急待軒嫄施法打探隨風和降妖劍的下落。
其實瑞王帶著隨風也剛剛入府不久,他猜測東宮多半會來人打聽,所以才開著大門,叫陸玄清去門口守著。
軒嫄正要招喚小獸飛蟲,不想這時突然從王府里飛快的走出個人,恰好看見了站在大門之外的半面,便向著太子殿下而來。半面見此情景,小聲的沖著軒嫄嘀咕了幾句,著她隱到暗處去了。
那人來到半面跟前,雖然驚訝卻不失禮貌,急忙恭敬的施禮:“瑞王府侍衛陸玄清拜見太子殿下!”
半面稍微微一愣,本能的有些發怵,這不是守在翊坤宮密道盡頭的小道士么?怎么搖身一變成了瑞王府的侍衛了?而且他竟然還知道我是太子,應該是之前就見過太子的緣故。
半面暗中打量陸玄清許久,見他并未發現自己身上的端倪,才放心道:“起來吧!”
“殿下,瑞王剛回府不久,說東宮這會兒應該會有人到訪,所以才命小人出來迎接,不成想竟迎來了太子殿下!”
“嗯!”半面應了一聲。
玄清俯身施禮,恭迎大駕:“殿下,您請!小人這就去稟報瑞王。”
半面有些遲疑,站在原地沒動地方,他在等待軒嫄的消息,畢竟杋珣是修煉法術之人,又有降妖寶劍在手,這樣的府邸對于鬼來講怎敢輕易的出入?于是便刻意拖延起來,問道:“你叫陸玄清?”
玄清低頭頷首稱“是。”
“本宮從來都沒見過你,你又怎得認識本宮?”
玄清道:“小人也是剛跟隨瑞王不過幾日呢!前日,陪瑞王殿下進宮探望皇上,剛好見到太子您就在啟祥宮外,所以小人才有幸得見殿下!”
玄清記得那日的太子一臉窘迫,因為在殿外站了許久,皇上始終都閉而不見,可一聽到瑞王來了,皇上便即刻傳喚入內了,太子的臉上頓時又青又紅,局促難當,哪里有現下的從容沉靜,落落大方?這分明都不像是同一個人呀!
“嗯!……”半面點了點頭,似乎對那日有點兒印象。聽說太子一直被拒在門外,所以回東宮的時候臉色極為難看呢。半面沒有過度在意此事,又不著邊際的問他道:“玄清,本宮聽你聲音洪亮,中氣十足,且體內jing氣旺盛,莫非是修行之人吧!”
玄清微微驚奇道:“殿下好眼力,小人自幼修習道法至今已有十余載了!”
半面道:”原來如此,不知你師出何門?師父又是誰呢?”
“小人出自紅封山,師父也是紅封真人座下十多代的弟子了,因師父從來不許小人提他名諱,所以請怒小人不便告知殿下!”
半面嗯了一聲,也沒有多問,只隨便說了句:“想必你的法術要比瑞王還厲害呢!”
玄清聽到夸獎,有點沾沾自喜:”小人怎敢與瑞王相提并論?太子殿下您折煞小人了!”可是在他高興之余,不禁又納悶,這太子為何站在門口不進去呢?
半面一直在左顧言他,有一搭無一搭與陸玄清閑聊,氣氛有點別別扭扭,讓玄清多少有些尷尬,直到他終于忍不住又問了一句:“殿下,您都來到瑞王府門口了,何不進來坐坐呢?”
半面有些遲疑,本想繼續推脫,恰巧軒嫄向他走了過來,小聲在耳邊嘀咕了幾句,降妖劍在后院瑞王的寢室里,隨風就在瑞王寢室旁邊的客房里。半面沉思片霎,這才答應跟著玄清進府了。
瑞王府邸十分氣派,樓閣錯落有致,建造規整,前后出廊與東西配殿相輔而成,組成了極為寬敞的庭院,朱門繡戶,雕欄玉砌,了然看去一片富麗堂皇。半面往深處看去,還有幾座樓臺正在建造當中,仔細觀察就會發現此府邸幾乎是仿照皇宮布局而建造的,竟有種小型宮城之感。
玄清將半面恭敬的迎到正堂內,便稟報瑞王去了。其實太子到訪,瑞王本應親自出門迎接。但瑞王不這么做,顯然是未將太子放在眼里。
過不多時,瑞王到了。略有驚異之后,杋珣差走了隨從,連嫄兒也被譴到門外等著。關上了殿門,杋珣帶著一臉的挑釁,對半面道:“稀客呀!什么風竟把皇兄給吹來了!”
半面見他陰陽怪氣的,并未理睬,直截了當問:“你把隨風怎么樣了?”
杋珣十分驚訝,這樣的語氣簡直不像是從皇兄口中說出的話,于是便拿腔拿調道:“喲!太子哥哥,你是在向我要人么?”
半面冷冷道:“你以為呢?”
杋珣故意氣他:“人是我從皇祖母那要來的,你也可以到皇祖母那去把隨風要回來呀?”
怎知半面并未吃他這一套:“我為何要到皇祖母那里要人,隨風就在你的府上,我自然是找你要了!”
杋珣:“可我若是執意不給呢?”
半面:“你為何不給?”
杋珣冷笑了一下,帶著嘲諷:”皇祖母說隨風狐媚惑主,有人向她告狀,她才把隨風囚禁在慈寧宮中。這么看來東宮根本就容不下隨風,你若執竟要回隨風,她恐怕也留不下來,你何苦還要帶她回去?”
半面:“那是我的事了,與你無關!”
杋珣問:“你為何不問問我為什么把她帶回來?”
半面厲聲道:“不用問了,我什么都知道!”
杋珣被噎住了,想不到平時唯唯諾諾,老實巴交的皇兄竟然還有這樣氣勢逼人的時候。尋思片刻,杋珣終于忍不住道:“太子哥哥,那你可知道隨風是什么人?她可不是個普通的凡人!”
半面愣了一下,轉眼又平靜下來:“我自然知道她是什么人,所以才要把她帶走。你是修道之人,我可不放心把她留在這里,誰知道你會有什么樣的企圖?”
杋珣油腔滑調:“我能有什么樣的企圖,無非就是喜歡她而已!”
半面一驚,心里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有種刺痛的感覺,不過轉眼之后,他又不慌不忙道:“她是妖,被你這樣修道之人喜歡著,我才不信!”
杋珣:“可是隨風受傷了,你難道不知?”
半面:“我當然知道,所以才要把她帶走!”
杋珣:“你有法子為她治傷么?”
半面低下頭,輕輕嘆氣:“我會想辦法治好她的!”
杋珣見半面的表情有些難過,自然知道方才的話說到他心坎兒里去了,想必他也沒有法子治傷吧?于是便譏諷道:“你不會法術,要怎么治好她?”
半面沉默了,是呀!隨風的傷,要怎樣才能治好呢?半面的法力只能暫時控制傷情,并不能完全治愈。但這個瑞王可信么?萬不能著了他的道,陷小樹妖于更危險的境地。尋思片刻,半面道:“你修習法術不過三年而已,以你的修為也未必能治得好她!”
杋珣微微一笑,十分不屑道:“我可是紅封真人親傳的,雖然只修煉三年,一般的術士可沒我歷害。而且你知道隨風身上中的是什么樣符咒么?”
半面愣住了,他幾乎有點相信杋珣所說的話。
終于在氣勢上壓了太子一頭,杋珣自顧得意起來,晃晃悠悠的甩著手里的折扇,悠然自得。他擺出一副風流公子的架勢:“其實,當我看見隨風中符的那刻就讓我起了疑惑,后來又從皇祖母那里得知了隨風的來歷,加之此時你來我府上要人,我便大致明白前因后果了。”
他唰的一下撩開折扇,輕輕扇了幾下,扇動了他鬢角兩簇細碎的長發,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潔白整齊的牙齒,模樣雖然好看,也風度翩翩,卻是在有意的炫耀。此刻見半面眉眼低垂,也不說話,杋珣便又開口說道:“原來隨風是一個如此重情的小妖,我猜她一定是愛上你了,所以才委屈在你的身邊做了個婢女,明里在服侍你,暗里在保護你。民間盛傳,當今太子福澤深厚,有神仙庇佑,依我看這所謂的神仙就是隨風吧!”
杋珣廣袖輕擺,折扇輕搖,微微笑著,眼中的凌人氣勢直逼半面而來,他十分享受太子被這些話嗆住的感覺,繼續道:“如此看來,你之前成功搶了我的儲位也是因為隨風助你的原因!而且此次突如其來的妖書案,讓隨風不得不為了你的安危而極力要解決此事,可惜她修為尚淺,竟然稀里糊涂的被我師祖的日火符所傷!我說的是也不是?”
“是!”半面猛的回頭,直勾勾地盯著杋珣那滿是挑釁意味的雙眼。“事實的確如此,可我已是太子,你難道還想用此事來搬倒我么?”
杋珣相視一笑,似乎帶著莫大的諷刺:“哼!說出來你也許不會相信,我其實并不想當什么太子,否則當初也不會擰著性子,執意要隨師祖他老人家去紅封山修煉了!當皇帝有什么好,整日被言官大臣們指手畫腳,哪有什么自由可言?否則父皇也不會幾十年不上朝呀?要不然我不信掙不過你!”
原來杋珣的心里竟然是這么想的,那么只要他無意儲位,杋洛從此也就安全了,我也可以帶著隨風安心離開了!想及于此,半面道:“但愿你說的都是真的!”
“怎么?你還是不相信我”杋珣輕聲嘆氣,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隨風這傷受的本是冤枉,她大概并不知道師祖他老人家這兩日正在做法收回妖書呢!若今日回收不完,明日也該回收完全了。你若不信,過兩日大可出宮來看看!此舉不但是幫了我們也幫了你呀!”
“真的?”半面微有驚訝。
“行了,你放心吧!我不會騙你的,隨風我一定會將她治好的!你只要知道,我所做的不是為你而是為了隨風!”語畢,杋珣從衣襟里摸出一條帶血的裙邊擺在半面眼前,炫耀著:“皇兄,你可知這是誰的裙邊么?我若不是喜歡她何必要收藏這個東西?總之,你別想從這里要回隨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