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宮罪妃

第十九章 夜成殤

像是什么東西在逝去,都呈現出傷口的模樣。

這是我的初ye,是被天下女子幽幽暗猜的神秘夜晚。我也曾無數次淺淺描摹或是青澀期盼著。卻在他的身下,盡毀了想象中的甜幽唯美,傾注進的是滿滿的酸楚,澆注著凄凄綻開的頹紅花色。

沒有美麗的洞房花燭,沒有耳邊的溫潤軟語,沒有疼愛呵寵。只有這個滿心盡是創痛的男人,將他那一身總也揮之不去的戰火狼煙之氣,牢牢罩住我,將他的痛全部放誕地傳給我,將他這些年的隱忍通通釋放在這屬于我的本該供我回憶一世的深夜里。

窗外又有葉子落了。

月華也冷了。

那紅燭,總是在他的氣場中,或輕或猛地晃動著。

疼痛,重重疊疊地被碾壓,似乎沒有盡頭。

深深地凝望進他的眸子。

你為什么要這么看著我,明明在我們之間,今晚,你是主宰。你應該掛上一副勝者的得意神色才對,你為什么看起來比我還難過。

你的眸底是這樣深深的陰郁,他奪去了你的江山,你的王位,你的王妃,你手握兵權為什么不反,你在顧慮什么,你究竟隱忍了多少,又壓制了多少,你為什么要把這些都發泄在我的身上。

長空碩,今晚我是自己的恥辱,也是你的恥辱。

我無力違抗,難當你也是如此,只能承受嗎。

長空碩,我看不透你。

閉上眼睛,眼淚又一次涌出,熱熱地劃過臉頰,從耳邊落入枕中。

望瑤都,淚斷腸,酒難消,思成殤,郁郁凝愁……

這是母親曾經唱過的,瑤國游子的《望瑤都,不知怎么就被我想起來了。

竟在他汗雨涔涔的灼熱下,恍若被他帶上馬,一路向著瑤國去了。明明是傷恨的夜,竟有了這樣美麗的幻覺……

那積壓多年的沉郁,瞬間掏空了,他也終于累了。

翻身仰面躺在了我的身邊,喘息依然有殘存的幽長凝重。沉默著,不說話。忽然又坐起來,這才又想起我,一把扯掉束著我的紗帳,便轉身下了那臥榻。

他向著內殿去了,步聲疲憊。我知道那里面是沐浴的地方,隨著從里面傳來的一聲水響,我舒了口氣,匆匆挪到榻邊拾起地上凌亂的衣裳,湊合著還能披在身上,只是找不到那被撕破的扣結掉到哪里去了,只能用絲帶系住,可是,這樣明天怎么出門呢。

一雙手被勒得慘白,那勒痕卻又暗得發紅。

他根本就沒有拿我當成是有生命的活物。

后面的路不知道還有多長,卻在今晚,過早地成了四不像的模樣,不倫,也不類。

他在里面待了不知多久,應該是很長了,這殿內的紅燭已經重換了新的,殿外給宮燈續油的奴才的腳步已經響過兩遭。

我不知道自己該往哪里去,今夜的使命都已經結束了,為什么沒有人來帶走我。福安早和幾個宮仆進來守在那內殿的門外了,卻沒有人招呼我,我也不愿意去問,因為不想說話。

忽然,福安朝我走來,手中的托盤上是為王爺準備好的衣物。他拍拍我的肩說:“別哭了姑娘,回頭惹惱了王爺。”

我冷笑,他本就是惱著的,何需我惹。

“該是我走的時候了。”我站起身,卻禁不住晃了一下,殘存的痛楚還是那么清晰,腿也是軟的。

福安就勢將我按回去:“天亮才能送姑娘回去。”

“那勞煩您給我找個地方,我不能總待在這里。”我說。

“姑娘,王爺沒發話,奴才可沒這份膽子。”福安面露難色。

“你去討個示下,興許是忘了吩咐了。”我說。

結果這奴才又是回絕:“福安不敢。”

我忍住疼,起身就要走,沒想到福安一把強拉住我:“姑娘,聽我一言。”

看他神色慎重,我停下來。

福安略壓低了聲音:“姑娘這樣,難不成是急著想回到宮里去?”

我一怔,我怎么會想要回到那呈王宮去?可是我還有選擇嗎。這里,我不想再待下去,可是那宮城,血腥的記憶猶存。

我該往哪里去。我頹然呆坐在那床榻邊。

“姑娘,”福安又道,聲音更低了,“我若是姑娘,就想盡辦法討王爺的歡心,讓王爺將我留在府里。那宮里,陰氣太重了。”

見我不語,福安碰碰我,將手中的衣物沖我湊了湊,示意我給王爺送進去。我只是搖了搖頭,便不再說話,淚又一次洶涌了,其實我也不想這么沒出息,當初我在葉府的時候,受再大的委屈,還能忍著勸母親,我也不知這是怎么了。

福安嘆了口氣,自己進了內殿。

出水的聲音響起,我的心隨之一緊,忙著擦臉上的眼淚。福安的話提醒了我,我今晚最重要的事情還沒有做,我要求他放我回瑤國。

福安帶著幾個宮仆重又出去。

那腳步聲已經停到了榻邊,就在我的眼簾底下。

“剛才玩兒命地躲,現在怎么不躲了?”他問。

我的頭抬了又低下,終是別扭。方才的眼淚沒有擦干凈,濕痕猶在。

忽聽他喝斥:“往里面!再哭就滾到長廊上去睡!”

我條件反射般朝里側挪去,抵到了身后的墻。

他打量了一下重又被我穿在身上的狼狽裙裳,順手從榻邊倏地抽起一方寬大的錦衾扔給我,便吹了燭火自顧自地躺下睡去,任我依舊那樣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