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宮罪妃

第三一章 探消息

我已經是他的準王妃,就不能再住在瑯秀殿里。宮仆來告訴我,說正在準備將寧宜閣給我暫住,之前蘇綾鄂以長空碩的準王妃身份初來呈宮時,也是住在那里的。但是這幾天正在打理,畢竟長久無人氣,落了灰了。

我在瑯秀殿這邊還有一件極其惦念的事情。所以就告訴那些宮仆慢慢來,我不急。

夫善的消失在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迷,包括祝麼麼得知后,也有隱隱驚異之色,她將夫善的東西里里外外翻騰了一遍,又盤問了幾個在朝華宮舞后和夫善碰過面說過話的人,卻獨獨沒有問我,我這個最后見過夫善的人就這樣被她們忽略了。

可是第三日的午后,祝麼麼再也沒有盤問過此事,她的神色非常安定,似乎根本沒有發生過什么異常。舞姬們也漸漸由明著猜疑變為暗著揣測,神色上微露著詭異的靜默。

只有邢之,依然十分擔心的樣子,她匆匆地從外面進來,將我叫到一邊問道:“薔薇,我聽內殿的小奴才說,那晚經過這里,看見夫善向著瑯秀殿走,你見了嗎?”

我一驚,頓了頓說:“沒有。”

“可那奴才明明說看見她都進了苑門了。”她步步緊逼。

“可是,那晚碩王爺來了,別人怎么可能再進來。或許她看見后,就又走了。”其實,我真地不想拿他來擋這事兒,但又一時編不出別的說法。

“也是,是我糊涂了。”她說著,卻又狐疑地看了看我。

我不想再與她糾纏這事情,轉身看見鐘離坐在花架子下面刺繡。顛吉也在一旁守著跟著學。見我過去,忙招手:“小姐,你快來看,真正的嫣城的繡活兒。”我便順勢過去坐了,其實我對刺繡沒有興趣,只是想躲開邢之。

無精打采地看著那根絲線在鐘離靈巧的手上穿來穿去,我的心思卻早已經飛到九霄云外去了。

顛吉倒是學得有心:“你這葉子還是配些黃的好,總拿純綠的看著不亮。”

鐘離訕訕地笑了一下:“如果去宮里的繡房取線,那些人好像不高興似的總拿眼睛白我。每次都是托出宮的人買的,可是這回月錢不夠。”

顛吉一愣,隨即斜了斜眼睛:“不會又給集安賭錢去了吧。”

“唉,”鐘離嘆了一聲,轉眼見顛吉那樣看她,忙又說:“不是,這幾天他倒是沒去賭。”

“肯定啊,錢都輸光了,還拿什么賭?”顛吉冷嘲了一句。

“哎呀,不是。”鐘離有些急了。

我聽顛吉說過,集安是這呈宮里的侍衛,或是巡視,或是在東凌門當差。和鐘離是同鄉,暗地是相好的情人。聽說他嗜賭成性,花了鐘離不少銀子。

鐘離此刻想要給自己爭臉,便急急地解釋,聲音倒是壓低了很多:“貢布函家犯了滅門的死罪,好幾百具的死尸,牢獄的人過去了大半還是忙不過來,宮里的侍衛也分了一批去幫忙了,集安他們也去了,百間房屋,停放地全是死人,是呈王向其他人警醒呢。現在正一點一點往城外運呢。”

這話倒是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不答話只靜靜坐在一旁,生怕她不讓我聽轟開我。

“滅門?什么罪啊這么狠?”顛吉也驚了。

“這個集安倒沒說,總之全家都死了,貢布函及幾個兒子斬首,其余全部賜毒。哦,不對!有一個還活著。”鐘離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頓了頓繼續說,“就只有貢布函的正室幸免,因為是大長公主(呈王的姑母)。”

我心里是知道他們究竟犯了什么罪的,私通外邦,是夫善臨別時告訴我的。她似乎就是受了此事的牽連才被帶走,說是聽了什么不該聽到的話。當時時間來不及,她沒有詳細地告訴我情形,不過此刻和鐘離的話倒是能連上了。

鐘離見我們都不說話,于是自顧自地嘆了一聲:“可憐大長公主的獨生女兒南若,因為有貢布家的血統,也難免一死。那小姐還真是烈性子呢,自己刮花了臉,毀了相貌,撞柱而亡的。”

“死就死,為什么要刮花了臉啊?”顛吉動了動肩,一副毛骨悚然的神情。

“無顏見先祖唄,刮花了,在陰間見了也認不出來。”鐘離道。

“她父親都沒這樣吧,真是。”顛吉搖搖頭,在陽光下認著針眼。

可是就在那一刻,我的心里萌生了可怕的聯想。

“鐘離!”我猛地抬頭一喚,嚇了她一跳,我沒有理會她的神色,只是問道:“那個南若小姐是什么時候死的?”

鐘離愣了愣答道:“說是他父親和哥哥死的當天晚上她就死了。只不過消息是昨天清晨傳出來的,弄得好多人還有些懵,可能是死法太慘,又是大長公主的女兒,因此有意瞞到現在的。怎么了薔薇?”

“沒事兒,聽著瘆人,就問問。”我笑笑,但額頭已經滲出了汗。

“鐘離,”祝麼麼叫道,“過來跟著我跑一趟。”

“哎來啦!”鐘離起身,又拍拍我們兩個的腦袋,“我先走了,別再跟別人瞎說了啊。”

“小姐,你怎么了,氣色這么難看?”顛吉輕輕晃了晃我。

我還沒有說話,忽聽見邢之的聲音。

“祝麼麼,夫善有消息了嗎?”

“我沒細問這事兒,你別瞎著急了,怎么會平白不見了一個人。有可能,是被哪個主子看上叫去服侍了,以后再別問了啊,還沒個完了!”祝麼麼語氣到最后加重了一些,像是含著某種警告。

“她怎么比誰都急,我以為平日她與夫善的情意是假的,現在看來倒是真的。”顛吉瞅了瞅邢之對我說。

“嗯。”我點點頭,起身向瑯秀殿走去,經過邢之,看見她那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有些可憐她,但也沒有寬慰她,擔心她又拽著我問這問那。她這兩天總是暗暗窺探我,我不是沒有發現。

回到瑯秀殿,有幾個舞姬還在歇午覺,靜靜的,這情形邢之應該不會再進來了。我坐下來,又將鐘離的話回以及那晚夫善離去時的情形回想了一遍。

鐘離說的那個刮花了臉的小姐,父兄死的當天晚上她就死了,死訊卻是昨天清晨才傳出來。

還有那晚夫善說她不可能再活著了,而且從她的話里可以聽出,她這災禍和貢布函家的變故有關。

那么,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貢布府里那個停放著貢布南若小姐尸骸的地方,其實停放的是夫善!

不知道現在她究竟是還在貢布府,還是已經被運到城外去了。

上天保佑,她一定要還在府里,我要拿到她手腕上的鐲子,因為那鐲子肯定有什么機密,而且肯定和長空碩有關聯。

突然又想起了一個人,就是夫善說的會來向我取鐲子的人,還有個什么暗語。

這兩天沒有什么異常的人來說過什么“落雁池的水雁”的事兒,會不會來了沒有見到我,問了別人,別人對上的話跟他們的暗語不符,所以那人又走了?

不會,那人不會就這么罷休。或許是還沒有來,這么機密的事情,總要等平息一段時間再說。

我必須盡快想辦法出宮,去一趟貢布府,在那些遺骸被運出城外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