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宮罪妃

第五九章 父難測

我只是睜著眼睛望著蔡皓將軍,半天也不說話,竟把他看得不自在起來,他看看我,低頭嘆了一聲,又轉頭看看那個侍女,一時間氣氛十分尷尬。

后來他終于還是開口問我:“公主,可行否?”

我搖搖頭:“將軍,薔薇不管這事情,”接著頓了頓又說,“將軍如若想知道自己去問碩王爺吧。”

蔡皓愣了好一陣子,哭笑不得:“公主,你可是拿臣下說笑?臣下若是能自己去問碩次王,如何繞這大圈子費這大勁兒請公主到這里。”

我還未開口,就聽掌柜的在門外報說飯菜已齊,是否現在上來。

蔡皓聽了快走幾步閃在屏風后,我見他躲好,才叫掌柜的進來。并暗自好笑,既然剛才就是他訂的這間房,如何現在躲起來,難不成這掌柜的只是以為有人提前給我訂了這秋閣,只是供我一人用膳?可是剛才掌柜的話中明明就是知道些什么的。

不過,許是怕在門外的趙豎看見。

說起趙豎,我心又不安起來,這一路,怕是瞞也瞞他不住了,一會兒干脆就告訴他說是瑤國使臣派人來見我,然后囑咐他別告訴王爺。雖然蔡皓已經將怎么回王爺的話都已經給我編排好了,但是能不說還是不要說了,萬一被識破了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說起來,還幸好今日是叫了趙豎出來,似乎昨晚那事,他挺感激我,這樣一來應是比別的侍衛更好說話些的吧,但愿如此。

掌柜的進來,后面跟了幾個端著大小托盤的侍者。那托盤上盡是色澤鮮嫩的菜肴,看起來真是豐盛得有些鋪張了。趙豎也跟了進來,我頓時暗嘆幸好蔡皓將軍藏起來了。我下意識地回過頭看那屏風,還好,沒有透過人影來。再回頭看趙豎,這次進來倒沒有像剛才那樣四處巡視。

侍者們放下飯菜便一一躬身退出去,我還未動筷子,就看見掌柜的從一支小長匣子里取出一副銀質筷子,又拿起桌上的一只空碟子,用銀筷子小心地在每個盤子的菜肴里夾出一撮放置空碟中,然后將碟子遞給那個耳聾的侍女,侍女便從桌上拿起一雙象牙筷小心吃起來,我不解其意。為何給我上的菜要她先吃,難道是怕這菜有毒?

片刻后,掌柜的將銀筷子遞到我的眼前給我看,我沒看出名堂來。

那侍女吃完后,掌柜的和趙豎都看著她,又是一陣子,那侍女依舊安然站在那里被我們看著。掌柜的這時才向我行了一禮道:“稟王妃,銀筷與侍女均無恙,這膳食您可以放心用了。”

我呼了一口氣,還真是在試毒。

他們退出去后,蔡皓從屏風后出來。

我也變蔫兒了些許,有些呆滯地望著滿桌的飯菜。

“蔡將軍,”我說,“薔薇之前聽你說那些話,還以為父親是處處為薔薇著想,擔心我在這里被奸人所害,現在才知,父親如此苦苦想要我博得碩王爺的信任,不過是真的想將我變成安插在這里的探子罷了。”

“公主,”蔡皓叫道,“公主可知葉將軍為何去打探貢布南若的所行路徑?”

我搖搖頭。

“葉將軍已得知有人守在路上預要劫持,葉將軍務必前去相救才是,可惜現在竟連從哪里走都不知,情急之下只有托公主。”

我愣了一下,緩了緩神問道:“為何要劫持她?”

“究竟是何情形咱們猜測不出,”他說到這里頓了頓,“許是劫持了來威脅呈王室,或是與貢布函家有恩怨,或是不滿罪犯因有王族血脈便可逃脫一死的心懷憎恨之人。”

“那直接講與大長公主,叫改了路徑不就好,何需父親出手,我看這事就連碩王爺這血脈相親都不大管的啊,怎么父親如此熱衷?”我說。

“那是因為甚多內情公主不知!”蔡皓將軍道。

“什么內情?”我問。

“公主可知這次所謂貢布函私通外邦,其私通的是哪個外邦?”他反問我。

“不知。”

“正是葉威將軍!”

我頓時驚住。

蔡皓冷笑一下道:“他們所謂的私通外邦不過是葉將軍與貢布函出于是故交的幾封噓寒問暖的書信罷了,呈王有意要將葉將軍與呈國置于不共戴天的境地,自然會借此事大動干戈。甚至牽連他們自己的血脈至親也在所不惜!他現在還只是對著葉將軍一人,不知道以后會不會牽連整個瑤國。”

“我父親怎么竟會與呈國臣子是故交?”我問。

蔡皓頓了一刻道:“這有甚奇怪?那魏呼延將軍也不是瑤國人,卻成了我大瑤的左上將軍,大王照樣放手任用。”

“父親是因為要救貢布南若所以讓我去當探子?”我問。

“不單是這樣,”蔡皓道,“這事和公主有莫大關系。”

我不說話看著他,等他的下文。

“公主想想,終究是因為葉將軍和貢布函的來往惹出來的這等冤案,想那大長公主已經對葉將軍怨恨在心,若是貢布南若再叫人劫去,大長公主必會將怨氣泄在公主身上。如若依公主方才所言將有人預劫走貢布南若的事情直接告知大長公主,那大長公主難道不會問公主如何知道,難不成公主告訴她說是葉將軍告知?”

我心里咯噔一下,還有一點,正是我去了一趟貢布府才使大長公主及那幾個王室近臣煞費苦心用舞姬的尸骸頂替貢布南若的假象毀于一旦,若是貢布南若此次真遇什么災禍,這幾件事情加在一起,我定是過不去了。

其實這路徑哪里還用的著我去找碩王爺探聽,我還是先于碩王爺知道的。

但是我不想摻和進來,為這貢布府,我惹出的是非已經不小了。我記得,有一回碩王爺也跟我說叫我不要摻和這種事情。

“蔡將軍,”我說,“這事情碩王爺未必知道,不一定是他們王室子弟就知道。你還是叫父親另從別處探聽吧,父親是從哪里得知南若小姐會被偷送出去,就從那個人下手繼續查吧。”我說的沒錯,碩王爺未必就知道,他和冼王爺知道這些還是我告訴的。

“臣下不知葉將軍是如何得知南若會被送走的事,但能料想既然不從那人下手必是因為眼下緊急,所以才將此事交與公主。碩王爺即便再不清楚此事,他既然是長空氏的人,必然比別人好打聽。”蔡皓道。

我苦笑了一下:“蔡將軍,你量著我有本事能指使著碩王爺去幫我打聽這種事?”說完望著他。

蔡皓頓時沉默了下來。

我又道:“蔡將軍,好多事情薔薇都不懂,因此不敢做主。我即使向王爺探聽到了此事,也必是要問問他能不能將此事告知你的。”

蔡皓一聽又哭笑不得:“公主若是連這話都問他,那還不如現在就命人將臣下綁了交與碩次王豈不是更省事。”他停頓了片刻道,“公主想想,你若問了那話,臣下還能出得了呈國否?就連這呈帝都恐是都出不了的。”

我想了想說:“那你先出了呈國,我去問了,若是王爺答應,我便講與你。若是不答應,橫豎你都已出了呈國,他也拿你無法。”

我這一席話剛出口,蔡皓臉上哭笑不得的神情似又明顯了一些:“公主可知這樣會如何?那碩次王必會應允公主來將路線告知臣下,然后派人跟著公主,意在活捉臣下。”

我看他那神情,猜想他肯定在心底琢磨我父親怎么會看好我干這種事情,

“那便怪不得我了,”我說,“你若非要我告知與你,我必是要問了王爺才行,我自來到呈國已是惹了些麻煩的,不可再造次了。”

蔡皓被我說的一怔,問道:“公主現在何故竟如此順從于那長空碩?竟連……竟連葉將軍交與的事都要問他一問?”

我有一些不高興:“順不順從暫且不說了,這貢布南若畢竟是有些王室血液的,牽扯的事情我不能擅自做主啊。”

誰知蔡皓聽我這話,聲竟也寒了下來:“公主倒是越來越像呈國人了,心里哪還有我大瑤。”

“蔡將軍,”我忽地望向他道,“這可不能相提并論,我只是真的不能再給他添亂了。薔薇不會忘了自己是瑤國人,只怕是瑤國先忘了薔薇吧。”

我說著便起身又道:“蔡將軍,我母親可好?我是說葉府四夫人。”

“回公主,未聽聞有甚大礙。”

“這次蔡將軍回去,恐怕只有母親會問起薔薇過得可好,你只說碩次王待我很好,其余什么也不要說。”我說著便向門外走去,那侍女退后一步去給我開門,蔡皓又在身后輕叫我幾聲,我都不再理會,他也不敢再叫,許是怕外面的人聽見。我聽他最后只是擂了那桌子一拳,重重嘆了一下便無聲響了。

我出了房門,深深吸了口氣。

我幾時忘記瑤國了,這個人竟這樣說我。

只是現在心上像是生出了兩份牽扯,若是真有一天能回瑤國去,這邊這個不知能不能割舍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