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宮罪妃

第六一章 夢相見

我聽他這樣說確是有些不舒服的,但還是問道:“那會不會真的出什么事情,抑或遇上了什么賊人劫去?”

“這個你就不用管了。”他說。正在此時,忽然有人來稟:“王爺,卓爺遣人來請王爺過府小聚,似是冼爺也去了,未說是何事。”

他聽了沉默了一陣子,抬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今日晚膳不能與你一起了。”說著便隨那侍衛出去。

“王爺,”我叫了一聲然后追出去,見他已經站住,我又有些自覺冒失,便將身子往門邊一靠問,“那王爺今晚是不是不回來了?”

“你怎么總盼著爺不回來,嗯?”他邊說邊朝著我走來,我笑著往里面跑,卻被他一把抓回去。

他將我抱起來邊往外走,邊故意用狠狠的聲音在我耳邊道:“以后等爺出征了,你有的是時日守著這些空宅子!現在還不趁著爺在府里,好好的伺候。”

我愣了愣,他也不放下我,就這樣抱著我往外走。

“本還未打算回來,你越是這樣爺今晚偏就要回來,你昨晚好大的膽子,從亭子里抱回來都不醒,讓爺干看了你一個晚上。今晚不補回來你看著爺讓你好過。”他說著又用下巴蹭我的臉。

我邊笑邊躲,在他懷里撲騰著:“王爺,快放我下去吧,你不是要去卓王府的嗎?”

“那你不送送我。你現在越發沒規矩,每回我走的時候,你都在睡。今晚都要給你調教過來。”

他就這樣將我一直抱到王府的西門,等奴仆牽了馬過來才將我放下。

他上了馬,臨行時忽然又低頭看著我道:“一個人的時候,多想著爺,別想其他亂七八糟的。”

我對著他的背影望了一會兒,便又獨自回去。

用晚膳時,我對福安說:“福公公,平日里王爺都喜歡什么。這生辰就要到了,我怕送了什么他不喜歡的。”

福安想了想道:“回王妃的話,奴才想起一個講與您,妥當不妥當還請王妃自行定奪。”

“你講。”我趕緊說,這福安跟著他的時間應該是挺長的了,送什么自然會想的比我周到。

“早些年春天,王爺在寶瑞祥看上了一只玉麒麟,當時王爺嫌那個太小,就叫掌柜的再打造一個體格大些的,擺在王府的議事殿里。只可惜找了好些個兒大的璞玉,內質總沒原先那只純凈。王爺便作罷。后來寶瑞祥一搬走,這事情就越發沒人提起。前些日子奴才看見那原先寶瑞祥的地方掛上了新匾,也是個玉器行,叫榮順齋。奴才便進去隨意打量一番,掌柜的知道奴才是王府里的,甚是殷勤,帶著奴才去看他家的玉坊。奴才瞅見一個就要出落成的白玉麒麟,那大小與材質應是不差了,雕工還在小做雕琢。今日王妃既然問起,那您看要不要把這事交給奴才去辦了?”

“好啊,”我高興起來,“就是怕送了什么王爺不喜歡的,既然王爺之前就要過這個,那就有勞福公公了。”

“那奴才明日一早就叫人將那麒麟訂了。”福安說道。

“明日?一會兒就去吧,莫要被人先搶去了。”我有些急地說道,忽然又覺得這樣有些失態,便穩了穩神心緒說道,“謝福公公了。”

“奴才承受不起,只是分內之事。只恐怕這陣子榮順齋已打烊了,奴才先叫人去瞧瞧,若真是如此明日一早就遣人去,王妃只管放心就是。”

“嗯嗯,此刻先遣人去看看吧。別誤事就好。”我趕緊邊點頭邊說,一時甚是舒坦。

福安聽我這樣說便躬了躬身子退出去。

用過晚膳,想著他是去卓王府,一時半會兒大概是回不來的,便自去沐浴。

只叫了溟襄進來侍候。

她不像圭越那般愛講話,只是悶悶的,給浴池里放了香料,又來為我寬衣解帶。

“溟襄,”我遲疑了一下問道,“你怎么竟會知道貢布家的南若小姐沒有死?”

她怔了怔回道:“奴婢先前不知,后來是無意間聽到了品妃不知與什么人講那流放的地方,才得知的。”

我心下疑惑,品妃怎么知道的我不用多想,但是她怎么竟然能如此大意的叫一個宮娥偷聽了話去?

“那你怎么知道我為這事揪心的?”我問。

她有些恍惚地望著我,一時語塞。

“你忘了?”我又問,“從使驛館出來時你說以為我在為那小姐的事揪心,所以一聽到有關她的事情就想著來告訴我。我想了好久怎么就覺得你這話不對勁兒。”

“王妃恕罪,”她忙跪下說,“這也是聽品妃說的,再者從大長公主的寢殿出來時綾妃不是也跟您說此事來著,當時奴婢也是在跟前的啊,奴婢就只是想著為您分些憂的,絕沒有其他的心思。”

“哦,你莫要跪著了。”我扶了扶她說道,“品妃怎么竟知道這么多?”

“這奴婢就不知了。”

我不再說及此事,自顧自地想著心事,忽然一轉臉,看見溟襄正盯著我胸前掛著的軍印出神。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在看什么?”

她急忙收了視線:“王爺待您真是好呢。”

我沒有再說話,不過倒是覺得,自從昨日使驛館的事情之后到此刻,他心緒確是好了很多的,他這樣我也舒暢了不少。

在水里約莫泡了大半個時辰才出來。福安已經與一應奴仆候著了,見了我忙上前稟道:“小主子,方才仆從回話說,那玉麒麟只差邊角未打磨,已與掌柜的訂下了,待生辰之前必能完工,掌柜的高興得跟什么似的。”他說著自己笑了笑。

“怎么樣,未打烊吧。”我揚了揚嘴角說。

“平日早就關了,今日也是奇了。”他搖搖頭。

“不奇,”我擺擺手笑道,“就是等著我去呢。”

福安聽了也笑道:“王妃此言甚是。”

我說著往臥榻上一躺:“這事總算是了了。”歪過頭見那些奴仆還都站在那里,便道:“你們都下去吧,溟襄圭越也下去吧。”

“是。”他們應了一聲便躬身退了出去。

我望著案上搖曳的紅燭,想著他離去前囑咐我叫我別胡思亂想的話。

但是我此刻正是在胡思亂想呢。

當初封妃的圣旨上,提過西陲鄴、旬之擾的事。方才他說等他以后出征了,我有的是時間守著這些空宅子,那是不是就是指平定鄴旬?也不知是什么時候。

心里出來一絲落寞和擔憂,他應該不會有事的吧,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不是都沒事的嗎。應該不會有事的,我安慰了自己一番就閉上了眼睛。

瑤國,恐是真的回不去了。

其實,我只是擔心母親,不論出什么事情,她一定要平安……

不知道,如若以后我求碩王爺將我母親接過來,他會不會答應。就在他出征以后,叫母親過來,我突然想到。不行,這樣太荒唐了,我說不出口。

想起這些頭就疼……

我似是被洶涌的江水吵醒的,響徹天際的濤聲漫過草地傳到我耳邊的時候,變成了如同天地的夢囈般迷幻的聲音。

“薔薇妹妹到了我這里來,怎么也不提前知會一聲?”突然有人問道,甚是熟悉的聲音。

我一轉頭,才看見旁邊站著個人,低著腦袋俯視著我。

“趙裳?”我驚地低呼了一聲,猛地坐起來。

“妹妹還記得我,”她笑道,低下身子拍了拍我的臉,“也不枉我替你死這一回。”

“怎么是替我死?”我問。

“怎么不是替你死,那日若不是我出頭替你彈了那曲子,你猜呈王會怎么樣,你這雙手還能要嗎?”她說著便拿起我的手細細端詳著。

“呈王就是執意要殺我們,誰也替不了誰。”我說。

“那你為何現在還活著?”她問,“還活得這樣光鮮?”

“你不是也活著?”

“哦,”她似乎恍然般點了一下頭道,“可是我沒有妹妹活得好呢!”

她說著放下我的手站起來,環抱著自己的身子道:“晉水,好冷啊,冷得人每日里都哆嗦呢。”

我這才發現她竟然全身都濕淋淋的,猛然想起,她不是被大王扔到晉水里去了嗎?

想到這里心隨之一緊,眼睛不由自主地去看她的耳朵。

我徹底驚住了,果然,那半遮在發間的傷口,如同被割斷的魚鰭,有血水蜿蜒流淌,如同小蟲般順著她的頸項鉆進衣領中。

“可我還是得回去,”她說著便轉身朝著江邊走,幽幽的聲音摻雜進江水的浪濤聲中源源不斷地傳來,“我順著晉水漂了許久,沒有找到涇紈,也沒有找到先王,真是奇了。”

“你哥哥還問起你了,你家人都在尋你。”我在她身后說道。

她卻不理我,只是走著念叨著:“奇了,奇了,真是奇了……”

我還在望著她,卻突然不知從哪里躥出一只碩大的黑犬,一下子將我撲倒壓在我的身上,氣息縈繞著我的臉頰,還時不時蹭蹭我。

我嚇的亂抓亂撓,沖著趙裳叫道:“哪里的大狗,你快來幫我打走它!”

可沒掙扎幾下就突然感到雙手被緊緊按住了,怎么也動彈不得,有一個聲音硬邦邦地在我耳邊道:“就憑你這句話,便足以讓爺把你扔出去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