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

第750章

玉瑤回憶枇杷近期的一舉一動,一一向云居稟。表喈起來,她沒有與任何不該接觸的人見面,那么有關朱道婆的話題,難道是幕后之人早在一個多月前就吩咐過的?難道枇杷不用向幕后之人匯報自己的進展,請示下一步行動?

玉瑤見主子仍舊一臉懷疑,很肯定地說:“大奶奶,除了上茅房,哪怕是晚上睡覺的時候,她都不曾一個人突然消失······大奶奶,她會不會知道正有人監視她,所以特別合作?”

“不是不可能。”云居雁點頭,“暫時你尋個合適的機會,假裝不小心透露,讓她知道,是我主動找到朱道婆,給了她機會,她才有如今的成就。因此,她一直很感激我。到時你不要說得太刻意,也不要說太多內容,像是不小心說漏嘴,明白嗎?”

玉瑤點頭稱是,隨即告訴云居雁,采蓮活脫脫就是第二個青紋,不哭不鬧不尋死,但就是不說話。早前,張泰已經找到了真正的采蓮,與她的父母證實了府中那個采蓮的說辭。

云居雁心中明白,青紋深愛著幕后之人,讓一個對愛情死心塌地的女人背叛自己的男人并不容易,但采蓮與青紋不同,她對幕后之人最多只是恩情。不過采蓮意志堅定,想要讓她背叛主子很難,眼下只能按部就班,慢慢等待時機。

沈君昊直至夜幕降臨才從楓臨苑回來。云居雁喂飽了兒子,哄了他睡覺就在燈下等著沈君昊回來。

沈君昊站在廊下,看著屋內透出的昏黃燈光。楓臨苑的一番對話并不順利。他的祖父堅持,一定要等抓到了云惜柔再處置他的四叔父。而他的二叔父又說,不能因為楊氏裝瘋賣傻就饒過她,那樣只會姑息養奸。

沈君昊心中很清楚,沈滄其實很疼愛沈佑,畢竟是幼子,再說虎毒不食子,可面對毫無悔改之意的沈佑只是把他軟禁著,他忽然間就能悟了。至于楊氏,他猜想,他的二叔父恐怕已經有續弦的意愿了。

想起“續弦”二字,沈君昊又想起了另外一樁為難事。太后已經透露口風,她正在為他的父親物色溫柔嫻靜的大家閨秀。而他的祖父和父親并沒有放棄改立他為世子的決定。他不知道這場博弈最后會以哪一方勝利為結局,但可以肯定的,兩個結局都不是他和云居雁想要

知道云居雁因為懷孕,特別容易餓,沈君昊收拾心情推開了房門。

“怎么樣?”云居雁一邊問,一邊起身迎了他入屋。

沈君昊攬住她的肩膀,輕輕搖頭,回道:“四嬸娘暫時不會有危險。不過——”

“不過什么?”云居雁仍舊希望楊氏有朝一日能記起對他們有價值的東西。

“你聽說過慈安寺嗎?”沈君昊突然問了一個毫無關系的問題。見云居雁搖頭,他解釋道:“那里名義上是庵堂,但專門關一些犯了錯的婦人。只要進去的,一般就出不來了。就算出來了,整個人就像枯木一般,與活死人沒差別。”

“難道祖父想讓四嬸娘去慈安寺?”

沈君昊搖頭,“二叔父的意思二嬸娘死有余辜。明日我會再去見祖父,提出這個建議。”今日他無法當面指出,他的二叔父一定要置楊氏于死地是想另外再娶。明日他想私下對沈滄說,二房因為楊氏沒有子女,庶子女之間的紛爭已經夠多了,若不趁早好好約束,將來他的二叔父續弦之后有了嫡出的子女,恐怕鬧得更厲害。

如今薛氏剛死,他們家不能再死人了,唯有把楊氏暫時送去慈安寺既可以平息二叔父的不滿也可以趁機整理家里的內務。

云居雁聽著沈君昊的話,只能默然點頭。薛氏剛死楊氏還好端端地活著,他們的丈夫無論是自愿還是被迫都在準備續弦的事了。這便是女人的命運。

“怎么了?”沈君昊看她情緒低落,安慰道:“慈安寺雖不是什么好地方,但那里戒備森嚴,入得里面的全都是剃度十幾年的老尼。就算是犯錯婦人的家人,也不能隨便探視。其實這樣一來,比讓她留在家里更安全。到時我們再選兩個忠心于她的奴婢隨她一起過去,也不怕沒人照顧她。”

“我不是在想這件事。”云居雁輕輕搖頭,“我想,二叔父希望另娶佳人,應該不是一天兩天了吧?”

“你又開始胡思亂想。”沈君昊無奈地嘆息,“我答應過你的事,我一定會做到。”

“若是我死了呢?”

“別胡說。”沈君昊重重捏了捏她的臉頰。

云居雁抓住他的,搖頭道:“我不是試探你。之前你說……算了,就當是我胡思亂想。”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自己說那句話,“除了他,我不會和任何其他人同床共枕”的時候,沈君昊已經死了,而她,她為了某些不得已的原因,她必須活著。

她不懂,自己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感覺。三、四年后,就算她會像前世一樣落湖,死的只會是她,而不是沈君昊。她到底為什么會有那么真實的感覺?

“居雁?”沈君昊看著愁眉緊鎖的云居雁。

“沒事,大概又是他讓我莫名其妙-感傷了。”云居雁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讓她們擺膳吧。我餓了,有什么話晚些再說。”她揮開了腦海中的奇怪感覺。

一夜無話。

第二天早上,沈君昊早飯后就去了楓臨苑。云居雁抱著兒子與他說話,奶娘、丫鬟們在一旁湊趣。眾人在不經意間說起,因為薛氏,沈謹瑜的百日宴只能將就,云居雁這才注意到日°子。

這段時間,每天都有這樣那樣的事情,云居雁不止忙著照顧兒子,肚子里還懷著另外一個,根本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這會兒說起日子,她恍然發現,前世的這個時候,皇帝已經撤銷了葡萄酒的禁酒令,可現在,宮里靜悄悄的,什么消息都沒有。

云居雁糊涂了。就算因為她和幕后之人的重生,改變了很多事情,可這些事情都與吐蕃無關,更加沒有牽涉葡萄酒。若“禁酒令”是什么人刻意為之,那么只有一種可能性,那人知道她屯了不少葡萄酒,想蓄意破壞她的計劃。

想到這,云居雁的表情不由地變得凝重了。皇帝開酒禁,這是國策,一定是經過多方面考量的。在皇帝眼中,不要說是她,就是整個淮安郡王府,都是不值一提的。什么人居然能影響皇帝的決定?除此之外,當日云惜柔派人破壞酒窖,會不會另有深意?

云居雁越想越擔心。待到沈君昊回來,她顧不上詢問楊氏會不會被送去慈安寺,急急開口問道:“你在外面有沒有聽人說過開酒禁的事?”

“你終于想起這事了。”沈君昊感慨。相比昨晚,他此刻的心情不錯。沈滄贊同他的決定,主動提出,等教授沈君燦的先生到了,讓二房的男孩子一同去上課。若是三房愿意,也可以把兒子送去。沈君昊順著他的話說,不如專門辟出一個院子,供家里的子女上學。以后還可以多請幾位先生回來授課。

沈君昊提出這樣的要求,雖然是為了約束底下的堂弟妹,但他也是有私心的。沈謹瑜現在還小,但眼看著他一天天長大了,是時候為他找最好的先生了。他有自知之明,雖然自己在云居雁面前總是對兒子說:不乖就揍你,可真要他動手,他一定舍不得。至于云居雁,他也看出來了,她就是一慈母,絕對狠不下心教訓兒子,所以為了兒子的將來,他一定要未雨綢繆,嚴格篩選老師。

沈滄先前沒有在家里建學堂,一是覺得太招搖了,二來不想讓太皇太后覺得他們和皇家生分。沈家的子孫,除了沈君昊和沈君儒,上的都是宮里辦的貴族子弟學校。

在沈滄看來,眼下這個節骨眼,突然新建家學,依然太過招搖,但他難得看到沈君昊對家族的將來這么積極,便點頭答應了。

當下,沈君昊聽云居雁說起酒禁令,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沒關系,反正你那邊的葡萄酒并不多,我們沒事可以自己喝著玩···…”

“根本就不是酒多酒少的問題,而是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沈君昊被云居雁的嚴肅弄懵了。據他所知,她的酒莊雖不賺錢,但不至于虧本。葡萄酒的成本,就算加上運費,也沒有到達讓她心痛的地步。

云居雁的緊張的確不是因為銀子。她正色問沈君昊:“朝堂上就沒有人提及禁酒令的事嗎?”

“應該沒有。”沈君昊搖頭,轉而問道:“你是不是覺得,你夢中見到的事,沒有發生,所以不對勁?其實你不是一早就知道了,除了天氣,很多事情都可能產生變化······”

“這件事不一樣。”云居雁邊說邊搖頭,“不知道為什么,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她的話音剛落,長順匆匆而來,告訴沈君昊,今天的朝堂之上,有人提出把陽羨的紅泥礦收歸官府所有,并在當地建官窯,燒制陽羨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