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錦榮貴

第二十六章 世上有難事(有小劇場)

林掌柜冷哼了聲,“東家,現在我是板上待宰的羔羊,告訴你了,你會放過我嗎?”

“不會。”紀老爺搖了搖頭,“你違反了律例,官府的人不會放過你,這與我無關。”紀老爺聳了聳肩,愛莫能助,“但是你要知道,你犯的不是死罪,有些東西你藏著掖著,但總有人不會放過你。”

林掌柜心頭驚怵,有種被看穿的恐懼,“你你在說什么。”

“林掌柜。”紀老爺把椅子拉來林掌柜身邊坐下,壓低了聲音道:“這些年,你拿了我紀家不少的好處,籠絡了不少的人,有好惹的,也有些不好惹的。這些事我本都不想過問,夫人已逝,追究這些沒有意義。”

他一雙鷹眼盯著林掌柜,語帶陰騭,“可你自己不小心,露出了馬腳讓恂兒抓住,若是這個時候我這個做父親的依舊不作為,會被活著的人生生戳死了脊梁骨。我一雙兒女要的,不過是向你討個說法,你不愿意,就怪不得他們給你使絆子。”

林掌柜咽了口口水,倔強的避開了他的逼視。

可紀老爺卻不放過他,繼續泰然道:“林掌柜,你今日還是我紀家茶莊的掌柜,你膝下只有一個剛出生的女兒,一個在病榻上將死的兒子,只要你向官府坦白,這些隱秘的財產原就是屬于我紀家的,我可保你平安走出這間大牢。”

“不行!”林掌柜聽出了紀老爺的話外之音,疾呼道:“我要你保我平安出金陵!”

紀老爺為難的皺了皺眉頭,“這可有些難咯,我雖是錦衣衛,可也不過是個總旗,我哪里知道你留了多少把柄在對方手里,對方又想要怎么對付你。”

“東家。”林掌柜忽的異常冷靜,直視著紀老爺的眼沉聲道:“這張大娘子的命是不是你要的?”

紀老爺嘿嘿一笑,“我要她的命做什么?”

事情發生了意外,所以那天紀恂急急忙忙的跑回家來。

“爹,爹!出了大事了!”

他語無倫次,滿臉驚懾,“爹,是圣旨!是傳位的圣旨啊!”

那一刻,自己才發現事情已經鬧的太大了。

他問他圣旨在哪兒?問他有多少人知道?有多少人看過?

紀恂這次把事情從頭到尾堪堪敘述了一遍。

他沉眉凝謀,心想這把金刀神不知鬼不覺的在紀綺手里倒也好辦。

于是便催著紀恂一起悄悄前往張大娘子的鋪子里,想等到林掌柜醒來時驚慌失措,好跟著他們順藤摸瓜尋到幕后那人。

可趕到時已經晚了一步,官府的人已經提著昏死的林掌柜往府衙去,隱隱間竟發現他手里有本什么東西。

他問紀恂那是什么。紀恂好不得意的告訴他是張大娘子店里那本賬簿。

他想,這主意準是紀恂出的,當下爆了他個栗子,責備他多管閑事。

誰知事情還是出乎意料,當他得知張大娘子因為樂籍經商也被捕時,他便知道事情已非他能掌控。

他能怎么辦,他一個錦衣衛的總旗能怎么辦。

林掌柜的神色陡然驚峭,面色煞白的抖著唇,“是他一定是他他一定會要我的命了。”

“是誰?究竟是誰?”

林掌柜渾身不住的顫抖著,驚懼的一把握住紀老爺的手,“東家,東家,你要保我的命啊,你一定要保我的命啊。”

“是誰!究竟是誰!”紀老爺緊緊的握了握林掌柜的手,“你不說誰都幫不了你。”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誰。”林掌柜怛然失色,“我只知道他是個太監啊。”

跟著紀恂回了家的紀綺舒展了下身子,將兩千兩的寶鈔放在桌上。

紀恂忙不迭的拿過來翻看著,嘖嘖嘆道:“兩千兩啊,真的是兩千兩呢,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笑了笑,坐來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既然哥哥急著想要把錢拿回來,我就先把錢拿回來,至于之后的事,那就之后再做也不遲。”

“嘖嘖嘖。”紀恂連忙拉開椅子坐到她的身邊,“真沒想到那家伙竟然這么有錢。”

“何止這些。”她接過寶鈔看了看,隨手拋在了桌上,“我想,他的家財比這要多少百倍不止。”

紀恂擺擺手,也給自己倒了杯水,“那些我們可管不著,我們要的是他貪沒了我們的那些。”

紀綺窺探了他一凝,掩嘴笑著。

不貪不癡,是個難得正直的孩子。

她喝了口茶,舉手放下茶杯,柔聲道:“我們現在是解決了最簡單的事兒,可哥哥別忘了還有件大事沒做完呢。”

“是啊。”紀恂慢慢放下茶杯,嘴角的笑意盡消,“還有那個事呢,哦,對了,那個東西現在在哪兒?”

他問的自然是那把金刀。

紀綺抬手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天機不可泄露。”

明月高懸,紀綺這段日子里難得的留在紀家吃飯,為紀老爺檢查了傷勢,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圍坐在餐桌邊。

這樣的日子一家人都難得的珍惜,似乎過不了多久就一切都將不復存在一般。

飯后,一雙兒女圍坐在紀老爺身邊,他慈目凝睇著他的子女,心有戚戚,道:“綺兒,這次我們可能惹了不得了的人了。”

紀綺默然,微微頷首贊同了紀老爺的話。

紀老爺有些好奇她的反應,“所以,你是知道的是不是?”

你知道那把金刀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知道你惹到的那個人是誰了是不是?你知道他會做些什么了是不是?你知道我們紀家接下去會遭遇到什么的是不是?

“是。”紀綺抬眸看向紀老爺,“爹這么問就是給了我回答,我知道了答案是什么,也知道該怎么去做了。”

一直沉默著看著父女二人打著啞謎的紀恂忍不住問道:“爹,妹妹,你們究竟在說些什么?什么東西知道了?又要去做什么?”

紀綺的小手搭在紀恂的手上,有些溫熱的氣息傳遞去他的心底,“哥哥,我們紀家可能遇到了麻煩了。”

這樣想的還有一家,在燈影交錯間,有一張白凈的臉被憤怒急劇扭曲著。

“一群廢物!審了半天都找不到東西!”

跪在地上的人深深埋著頭,頂頭尖細的聲音不斷,“找!把這皇城翻了天都要把東西找出來!”

小劇場

桌上放著一壇桃花釀,剛起出來不久,酒香中夾帶著桃花的暖香。

桃花是春日里又琴一朵一朵悉心摘下風干存著的,想著紀綺愛吃桃花酥,可惜今年她的小主子已經不在了,新主人便自己動手釀了這壇子桃花釀。

酒氣醇香,紀綺舀了一杯微微晃動,有晶瑩的液體在酒盅里碰撞,散出一陣陶醉。

她聞了聞,沁人心脾,實在讓人垂涎。

身邊的小丫頭也忍不住湊過來聞了聞,贊嘆道:“小姐,這酒真是太香了,喝一口一定是醇馥幽郁,尾凈余長吧。”

紀綺被夸贊的好不得意,點著頭笑盈盈回她:“那是自然,你不知這茶雖好,卻太過矜持,偶爾我們也要放縱一下,才不妄作少年。”

“那我們是可以喝了嗎?”又琴饞的吸了吸口水,探手取來一只酒盅。

“誒。”手還沒碰到酒盅,就被紀綺輕輕壓下,“你要知道,喝茶有配茶點,喝酒也要有些下酒菜的。來來來,我去廚房里教你做上兩道,那一起吃的滋味才叫人間極品。”

她小心的重新封上了酒壇子,拉著小丫頭開開心心的往廚房去了。

不到一個時辰,食盒里已經放了上下兩層的下酒小菜,主仆二人有說有笑的抬腳進了屋子,門打開,有股沁香襲面,卻是桌邊有個醉醺醺的少年。

“喝,喝啊,真是好酒,好酒!”

紀恂聽到了動靜,醉紅著臉趔趄的來到紀綺二人面前,“好妹妹,這兒有壺好酒誒”

一聲打嗝,還夾帶了徐徐的酒香,卻是讓紀綺臉上的笑意陡然陰森了起來。

“哥哥,喝酒沒些小菜怎么行?你先慢點喝,我給你做幾個下酒菜去。”

又琴看著蹬蹬蹬跑出去的紀綺,連忙叫道:“誒,小姐”

那食盒里難道不是下酒菜嗎?

紀恂打著嗝一把拉著又琴坐下,“又琴,你看我這妹妹多好,體貼又賢惠,哈哈哈哈哈哈哈。”

又琴心里腹誹,小姐是賢惠了,你倒是越來越可惡了,可惜了一壺好酒,眼看就要見底了。

過不多久,紀綺提著食盒重新進來屋子。

一盤盤的小菜在桌上排開,香氣四溢。紀恂高興的舉筷朵頤,好不自在,沒過一會,酒壇子已經見了底。

“好!真是舒暢!”

他拍著肚子踉蹌著步子往自己的屋里去了。

“小姐!”又琴跺著腳滿臉的不樂意,“你瞧瞧少爺他,越來越沒規矩了!”

紀綺眼底的促狹依舊,“規矩嘛,要慢慢教的。”

這一晚,紀恂的房里卻見不著人,好容易從恭桶上站起身的紀恂早已酒醒,終于忍不住大罵起來,“妹的!誰他娘的給老子下瀉藥!娘胎里的隔夜飯都拉光了!”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