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家給連照暉另外安排了住處，陸淺雪這段時間一直呆在那里。葉平周已經告訴了常鳴具體地點，所以他一到石炭城，沒打算去馮宅，就準備直接去她們所在的地方。

結果天翼剛一落地，就有一個人迎了上來，笑道：“常大人，我們可總算把您給等回來！”

這人的衣服上繡著明顯的馮家徽章，一看就知道來歷。常鳴目光微微一閃，說：“你們的消息還挺靈通啊。”

馮家那人笑吟吟地說：“我們只是關心常大人而已。”

一輛機關車嗖地一聲停在他身后，他抬手邀請道：“常大人請，您是準備直接去連宅是吧？”

馮家人的舉動有點心急得咄咄逼人，但還算識相，沒打算直接把他接去馮家。常鳴也可以理解他們的心情，隨意應道：“嗯，走吧。”

馮家這人有點面熟，一上車他就從前排轉身道：“族長大人本來準備親自來迎接的，結果被一些事情絆住了。他囑咐我代為道歉，一會兒他會親自趕到連宅，與您會面。”

常鳴淡淡地說：“知道了。”

馮家人對連照暉非常重視，給她安排的大宅不僅占地面積廣大，地段也很好，屬于石炭城鬧中取靜的地方。不是七大宗族之一，絕不可能占到這么好的位置。而且，為了照顧連照暉的心情，這里跟馮家主宅隔了一段距離。

機關車到了門口，常鳴抬頭一看，門匾上寫著“紫檀居”三個字。他頓時聯想起了紫檀城，這個他在天穹大陸第一個接觸到的城市，心里頓時涌起一陣懷念之情。

馮家人主動上前去敲了門，大門上一個窗口忽地一聲翻開，常鳴馬上就是一愣。這個位置，是不是太矮了一點？

門洞里露出一張稚嫩的小臉，一個童音穩重地問道：“請問你們找誰？”

馮家人討好地笑道：“我是馮玉船啊。小航，你不記得我了嗎？我們倆的名字都有一個舟！”

小航警惕地看著他，說：“我記得你，你是壞人家里來的！姐姐說了。沒有要緊事，我們不見壞人家里的人！”

馮家人轉頭向常鳴訕笑了兩聲，又轉頭說：“這次不一樣，是你姐姐的好朋友過來了，也許將來會變成你姐夫哦。很重要的人！”

常鳴微一皺眉，低喝道：“不要亂說話！”

馮家人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哦，對，這件事還沒確定！”他雖然這樣說，但表情明顯就是“小年輕害羞了”的樣子，笑了笑說。“總之，你跟你姐姐說常大人來了，就對了！”

小航警惕地看了常鳴一眼，說：“那你們等著，姐姐說不行。我是不會開門的！”

說著，啪的一聲，門洞合上，跟著傳來啪答啪答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馮家人訕笑道：“連家小姐有點記恨……”

常鳴淡淡地說：“她不應該記恨嗎？”

馮家人自己也知道自家做了什么事。毀家滅仇的大恨，雖然主謀已經伏誅，但馮家也少不了連帶責任。按照中央坤州的習慣。連照暉現在有力有勢，沒有直接把馮家滅族，已經是很客氣了！更別提，她現在為之努力的，還是馮家的大事！

這個馮家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縮到一邊去了。

沒過一會兒。匆忙的腳步聲從門內響起，大門呯地一聲被打開，連照暉驚喜得發紅的臉露了出來：“常大哥，你回來了！”

一年多不見，她又變了一些。原先的清新陽光早已不復存在。傷痛冰冷也被時間沖淡，現在的她，更圓融、更溫和，眉目間更加深邃，明顯比以前成熟多了。

常鳴向著她一笑，點頭說：“嗯，我回來了。”跟著又向她身后的陸淺雪打了聲招呼，“淺雪姐，好久不見，這段時間麻煩你了！”

陸淺雪早已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他全身上下，發現他不僅無恙，還似乎有些提升，哼了一聲，說：“說什么麻煩不麻煩的，再這么客氣，打你哦！”

常鳴笑了起來，跟在兩人背后一起走進了紫檀居。

門后還有幾個小孩子正聚集在一起，好奇地看著常鳴。連照暉一邊叫他們過來行禮，一邊解釋說：“這些孩子現在都跟著我，我把他們按照年齡來分段，大一點的孩子安排他們做點事情，小一點的互相照顧……”她的眼神又是悲憫，又是感慨，“馮家還算不錯，幫了我不少忙……”

常鳴淡淡地打斷她：“這是他們應該做的。”

連照暉毫不猶豫地點頭：“嗯，我知道！”

走進屋子時，他們已經開始進入正題，連照暉在介紹她們當前的研究進度：“馮家有一種機關，據說是從祖上傳下來的，它能以投影的方式，幫助人看清靈魂結構。”

常鳴點頭，這種機關，早在馮家的鎖魂術儀式上就見過。

連照暉說：“前期工作，我們基本上都是在這個機關的輔助下完成的，但漸漸熟悉起來之后，我跟淺雪姐都已經可以直接用精神力看到靈魂結構了！”

她滿臉欣喜的笑容，常鳴卻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淺雪姐？明明之前從葉平周那里聽說的還是陸淺雪要收她為徒？

在這兩人面前沒什么可避諱的，他直接就問出來了。陸淺雪嗔怪地看了連照暉一眼，連照暉臉頰微紅，不好意思地說：“很感謝淺雪姐厚愛，但是我已經有師父了……”

她的確有個師父，還是馮家的人。要不是馮剛文收她為徒，把她帶到中央坤州，連家也不會遭到那種滅族大禍。常鳴也沒想到，這件事之后，她還愿意認馮剛文當師父。

連照暉輕輕地嘆了口氣：“不管怎么說，師父對我還是很好很真心的。所以……就這樣吧。”

馮剛文是真的很疼愛這個徒弟，常鳴也曾經親眼看見過。想到當時的情景，他默然點頭，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連照暉就算口頭上認他作師父，感情上還是不可能恢復如初了。

連照暉感激地向著陸淺雪一笑，說：“還好淺雪姐不見怪，認了我這個妹妹。”

陸淺雪笑著打破了略有些僵凝的氣氛，說：“其實說起來，你現在也是四級丙等的精神力了，我們倆差不了多遠，當姐妹還是比當師徒合適多了！”

她這話只是圓場。連照暉在鎖魂術儀式上因禍得福，精神力提升到四級丙等，還超過了當時的常鳴。但相應的，她畢竟年輕，在機關術上的造詣差了陸淺雪十萬八千里。陸淺雪認了這個妹妹，是真心喜歡她，當然也跟兩人的研究領域類似有很大的關系。

閑話休敘，這時三人已經到了紫檀居后院的工作室——說起來，第一次上門就直奔工作室的，也只有這些沉迷工作的機關師了。

兩人的資料擺了一桌子，連照暉介紹道：“我們現在正在逐項分析馮家人的靈魂結構，找出其中規律。你上次說的那種是最理想的情況，其余的，我們在考慮是不是先從單一結構開始著手。”

馮家人的靈魂結構天生就有問題。

一般來說，一個人的靈魂結構雖然可以分解成不同的次級結構，這些次級結構各有各的作用，但還是有一個主體把它們撐起來。就像人類的身體，肢體內臟五官各有各的功能，但還有脊椎血管神經等等把它們聯系在一起。

而馮家人的靈魂結構，各方面的次級結構都不缺，但各自為政，沒有一個獨立的支撐！

很多馮家的孩子因為這個緣故幼年夭折，另一部分開始修習精神力之后，利用特殊方法把靈魂結構強行“粘連”在一起。這樣能讓他們正常活下來，但是由于要分神去做其他事情，精神力的升級就慢了。

常鳴之前提出的建議是利用馮家天生的這個特征，把靈魂結構原有的固定結構轉化成靈活結構，讓靈魂結構實現“自由變形”。這是一個驚人的創意。如果能夠實現，馮家人的這個先天缺陷很有可能轉化成最大的優勢。所以馮來貴拼死也要跟連照暉消除仇恨，要跟常鳴他們聯系在一起。因為這才是馮家人從深淵爬起來的最大可能。

常鳴的這個設想好歸好，實現起來很困難。靈活結構也是需要一根主軸的。這根主軸怎么安排，怎么實現，首先需要對其他次級結構有很深的了解。

連照暉她們前期做的就是這些工作，現在，她們已經得出了大量關于次級結構的數據，擺出來可以堆滿一個儲藏室。但越是研究，她們越覺得完全的靈活結構太難，所以連照暉現在提出了一個替代辦法。

常鳴伸出一根手指，說：“給我一個晚上，我來看看這些資料，我們明天再討論。”

神殿給了他很大的權限，沒有硬性要求他一定要什么時候離開中央坤州，只要求他兩年后把報告交上來就行了。但常鳴自知時間有限，這件事需要盡快完成才行。

連照暉和陸淺雪對視一眼，前者擔心地問：“一晚上夠了嗎？”

常鳴笑了起來：“你放心，綽綽有余！”

感謝、、小小罐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