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小姑喜歡張靜樂？！”楊白露表示不認可，連聲音也變得尖銳起來，“這不可能！你哪只眼睛看出來小姑喜歡他了？”

“輕點，輕點，晚上了，到處都靜得很，你這聲音能傳好遠。”趙岌一邊提醒嗓門大開的楊白露，一邊起身把門拉開條縫，看看外頭有沒有閑雜的人。

見屋外和院子里都靜悄悄的，趙岌才又關上門，走回床榻邊，坐下來后壓低了聲音：“我也不是很肯定。可那天在院子里，你也看見他們那樣子了，要說一點事都沒有，我還真是沒法相信。”

趙岌想到這些覺得頭疼，一邊按著太陽穴，一邊給楊白露分析：“再說今日吧。天下哪有這么巧的事情，啊，今天怎么就那么巧，一個去了花市，另一個就在花市那里查案子，正好還趁著你忙的時候。”

“嗯，我心想快端午了，趁今日陽光好，忙著讓人撒掃庭院、插艾蒿、掛菖蒲，還把屋子的周圍布撒硫磺、雄黃粉，祛除蚊蠅、蟑螂。”楊白露回憶著自己下午做的事情。

“我當時考慮到花市也不遠，就讓她去了。讓青茵一個小姑娘跟著，我還不是很放心，黃媽媽為人老道，我還特意讓她跟著多留心，然后再加上兩個轎夫，肯定應該沒事了。誰料到會遇上錦衣衛辦案。……難道你是覺得，這辦案都是蒙騙人的？搞這么大的動靜，張大人就為了跟小姑見面？”

楊白露一臉的不置信。

“他這樣太不地道了吧？”楊白露推了推自己的相公，埋怨道：“如果真的喜歡小姑，每次沐休來都能看見你，為什么不正大光明地來提親，要這么偷偷摸摸的？”

楊白露突然想到了那個道貌岸然的萬儀，拉著趙岌的袖子就喊起來：“相公你可要防著他，你忘了萬儀了？！”

“噓！噓！輕點。”趙岌又一次提醒楊白露輕聲。

楊白露彎下腰，也壓低了聲音：“相公，你忘了萬儀了？你可別養了個白眼狼在身邊啊！”

趙岌神情有些凝重，他心里不相信張靜樂是萬儀那樣的花花公子。

趙岌半歪著頭，皺起眉問楊白露：“你說今日兩人見面，是臨時起意還是蓄謀已久？會是誰給他們之間傳信的呢？”

楊白露在心中把趙嵐身邊的人都想了一遍。

青茵，她自小跟在身邊，膽子不大卻很護主。趙珠珠的事情后，她整治了后院，青茵是看在眼里的，她應該沒那個膽子。

黃媽媽，祖宅來的，葛管家親自挑的人，為人穩重、考慮事情也周到。上次自己回西北省親，如果不是她相助，萬俊闖進嵐兒屋里可就要出大事了，她應該也不是那個傳信的人。

趙嵐喜靜，整日不是抄經就是侍弄花草，跟其他人也沒有太多接觸。

那還會是誰呢？

趙岌和楊白露帶著猜疑的心情等來了另一個沐休。

張靜樂提前帶著粽子禮盒來到趙岌家，說是恭賀抑之兄端午，兩人相拜之后，他就開始跟著趙岌繼續讀書。不過，他明顯感到趙岌今天思想有些不集中，講解經書的時候不如平時那樣流暢，一句話顛過來倒過去說了好幾遍，自己還渾然不覺。

講課的時候，趁著自己在看書，趙岌還時不時側過頭，眼睛從書側一邊向自己身上瞟。

以張靜樂前世為將軍混跡朝廷，以及近年在錦衣衛審人辦案的經驗，他感覺趙岌在懷疑他什么。

難道是趙嵐跟趙岌說了什么？

不過自己并沒有做什么不堪的事情，只不過是和趙嵐私下有些接觸，這還不至于讓趙岌對自己如此戒備吧？

這么想，張靜樂便穩住了情緒，后面不管趙岌怎么觀察他，他都跟以往一樣鎮定自若。

楊白露這里則是死死盯著趙嵐，還派秋荷帶人看緊了青茵和黃媽媽。

這主仆三人從早上起來就是各忙各的，抄經的抄經，服侍的服侍，灑掃的灑掃，跟往日相比，沒有任何不尋常的地方。

晚上，趙岌和楊白露把白天的情形互相交流了交流。

最后，楊白露側過身子，把手枕在頭下，問趙岌：“你說，他們是不是發現我們盯著他們倆了？然后故意什么都沒做？”

趙岌平躺著，雙眼看著帳幕。

月光從窗口透進屋子，打在帳幕，上面的花紋隱隱約約看不清楚。

趙岌疑慮重重過了一天，十分疲憊，搖搖頭，閉上眼睛，在半醒半睡中哼哼了一句：“只要做了，總會被發現的。我們只需要把他們兩邊盯緊就好……”

端午節越來越近。

趙嵐站在門前看著黃媽媽在捆扎艾草和菖蒲，然后把它們掛在門口或者放在房間角落上。

趙嵐就問：“黃媽媽，你為何只扎這兩種草啊，我們祖宗也是這么做的嗎？你說他們是什么時候開始這么做的呢？”

黃媽媽手上停了下來，拿著一捆子艾草和菖蒲給她姑娘解釋：“哎喲，姑娘啊，您這可難倒我了。祖宗什么時候開始這么做的，我可不知道。但是我想啊，祖宗肯定也是試了幾百種草藥，最后發現啊，就這艾草和菖蒲最驅蚊防蟲。

“再說，您看這菖蒲的葉子，形狀是不是跟劍似的？因它長在水中，咱們老家那邊把這叫做“水劍”，據說它可“斬千邪”，所以到了端午就掛在門口，可以防五毒！”

黃媽媽說完，還以菖蒲為劍，比劃了幾下劍法：“您說，老祖宗聰明不聰明？”

趙嵐和青茵見了都咯咯地笑了起來，直道“真聰明”。

趙嵐就喜歡聽黃媽媽說話。

黃媽媽說話不緊不慢的，總能把簡單的事情說得異常生動。而且，黃媽媽是祖宅來的，她說話的腔調跟他們都不太一樣。

趙家遷宗已經多年，家中子弟很多都說的京腔，就是董管家也是說了帶著京腔的揚州話，只有黃媽媽，還是一口江淮官話，表達“是”的時候，不說“是”，都是說“嗯哪”，有點像她聽過的評書，特別有味道。

楊白露進院子的時候，就看見老小三人在一起聊著天，其樂融融的樣子。

黃媽媽最先看見楊白露，她提醒了下趙嵐和青茵。

三人紛紛過來與楊白露見禮。

楊白露看著趙嵐，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然后吩咐青茵：“去給小姐換套莊重點兒的裙子，崔家姑姑來了。”她又轉頭吩咐跟著她過來的秋荷：“來給姑娘梳個活潑的發髻。”

楊白露又看了看趙嵐，對秋荷道：“梳垂鬟分肖髻吧，小姑的頭發好，還是多披垂披垂。”

楊白露后面說什么趙嵐沒聽見，她只聽見了“崔家姑姑”……崔顥的母親來了？

那是不是顥表哥也來了？

趙嵐心里一陣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