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敬溏回去病了幾日,躺在床上,他靜靜地想了幾日,便更明白了自己的心。
他走進主屋,母親正在與弟弟妹妹玩耍,見他進來,放下手中的玩樂,站起來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關切地問道:“怎么就起來了?不熱了?”
于敬溏跪在自己母親面前,于夫人孫氏被兒子的舉動嚇了一跳。于敬溏是長子,自小就沒怎么要她操心過,今天這樣是怎么了?孫氏心中忐忑,要拉兒子起來,還讓身邊的媽媽趕緊把小兒子小女兒帶出去玩耍。
于敬溏不肯起來,只是低著頭跟自己母親道:“兒子不孝,已近弱冠還要讓母親掛心。”
“養兒就是操心的,天下哪有不操心的父母,你身體還沒有好,別跪在地上。”孫氏接過兒子的話頭,繼續讓他起來。
于敬溏聽了,慢慢起身,在孫氏的牽引下坐到方桌旁,動了動嘴唇,話還是沒有說出來。
孫氏看著兒子,像是還有事。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孫氏看了心中發急,問道,“不管什么事情,你說出來,娘親跟你一起想法子。沒有娘親,還有你貴妃姨媽,總能找到個為你做主的!”
于敬溏看著孫氏。母親的話給了他莫大的鼓勵,長這么大,他一直秉承“君子如受”的觀念,一言一行從來不會隨意,凡是都是三思而行,他已經十九了,也該給自己做回主了。
于敬溏看著自己的母親,鄭重其事地說:“母親,我自小得于家培養、得姨媽青睞,自出生起就是富貴人生,好似我的人生已經讓你們寫好了,讀什么書,進什么舉,今后做什么官……自小,我就是為了你的希望和家族的榮光在活著。”
于敬溏停頓了一下,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翻開手面,雙手揉搓了一下,遞給孫氏:“您看我的姻緣,是不是也已經被你們定好了?”
孫氏聽了大驚,兒子今天這是怎么了?她繞過桌子,又摸了摸于敬溏的腦門:“溏兒,你怎么了,沒事吧?”
于敬溏抬起頭悲凄地看著母親:“我想為自己活一次!母親,我離不開她,我幾日見不到她心就像不在了一樣,跟行尸走肉差不多。”
她?誰?
孫氏聽完先把于敬溏哄回自己屋子,然后讓幾個媽媽把于敬溏的小廝架了過來,二話不說先堵上嘴打了二十個板子,小廝被打得血肉模糊,嗚嗚地說不出話。
孫氏氣勢洶洶地看著小廝,對著身邊的媽媽道:“讓他說!”
媽媽上前去扯了小廝嘴里的棉布。小廝一邊哭一邊喘著氣說了于敬溏在趙家遇見了崔穎,怎么對她日久生情。
“兩人可有私下相授?”孫氏厲聲問道。
“沒有,沒有,崔家小姐平時看見公子遠遠行個禮就走開了,從來沒有說過話。”小廝哭喊。
孫氏疑惑:“那公子怎么會對她生情?”
“那小姐會吹塤,公子遠遠聽得了,有時候發呆,有時候流淚,就是很入迷。”小廝連忙解釋,怕答慢了,板子就又上來了。
孫氏明白了,怕是那崔家小姐的才貌都是一流的。清河崔家,也是百年世家,與于家倒也般配。
孫貴妃雖然說過于敬溏的婚事她來管,可眼見著兒子就要弱冠了,婚事還沒有一撇,相公也曾問過自己,是不是孫貴妃忘了?
孫氏想著就讓管家安排人王宮里遞牌子,想這幾日去宮里拜見孫貴妃。
晚上臨睡前,她去于敬溏的屋里,看見他的床頭放著一個扇面,杏花開得熱鬧,花下一只貓兒趴在山石之上,看著杏花上嬉鬧的燕子們……整個扇面活潑又大方,應該是女子所做。
燕子還沒有畫完,自然也沒有落款,想必是兒子趁人不注意拿回來的,一幅沒有畫完的畫,就能讓他放在床頭,生病了還日月琢磨,是在睹物思人嗎?
孫氏坐在床邊,看著靜靜沉睡的兒子。想到自己年少時候,在云南也曾經有過青梅竹馬的,這么多年,已經想不起那個竹馬的模樣,但是當她知曉要嫁到于家離開之際,她看見那個假山后半隱半現的身影,她記得自己心碎的感覺。
自己已經為了孫貴妃奉獻了一生,在文官里為她爭取朝廷清貴于家,難道,還要她兒子跟她一樣,抑郁一生,連個自己喜愛的女子都不能選擇嗎?
孫氏下定決心,這次進宮一定要為自己兒子爭取一生的幸福。
就在楊白露正在準備中秋節的節禮之際,趙金鈴來拜會。楊白露這時候正是千方百計想巴結趙家女婿的時候,聽見趙金鈴來了,立馬讓秋荷去上茶,自己則進屋左挑右選,換了件莊重的秋香色灑金遍地花褙子,滿面笑容地走到堂屋。
與趙金鈴見了禮后,楊白露親熱地坐到她身邊,面帶討好:“姑母怎么有空過來坐啊?”
趙金鈴抿了一口茶,是太平猴魁。
“這趙岌倒是會享受,”趙金鈴心想,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口才放下,整個人喜氣洋洋,娓娓道來:“我家穎姐兒定親了。”
楊白露聽了,感覺不可置信。
前些時候,趙岌提出來以后要在他書房里派遣一個常駐的小廝,楊白露問他緣由。趙岌隱晦地提起崔穎來他的書房,撞見了張靜樂。他這里往來的學子多,萬一再遇上別人就不好了。
楊白露當即斷定崔穎是想來勾引張靜樂的。
好在是張靜樂!
楊白露知道他對趙嵐的心思,如果換了別人,還不知道會不會讓她得手。
不過這崔穎母女也太不要臉子了,前面是整日打聽武定侯相看趙嵐的情況,怕是后來知道祁四爺還在衛所,又襲不了爵,還住在軍屯,太辛苦……轉念就又把心思打到了張靜樂頭上,怎么看他都是誠意伯府的公子啊。
按理說崔家也是百年世家,就這么看重皇親國戚?那干嘛不直接讓自己姑娘去選秀?覺得丟不起世家的臉面?那平時做的這些事,也沒少丟臉啊。
不過現在好了,訂婚了就好。小姑子早點定了,哥哥也就能加快了,說不定還能趕在小姑及笄之前把事定下來……
想到這里,楊白露笑得更甜了。